当时美国人所报的空战战绩也是过分夸大的。他们说日本人在空战中损失了40-50架飞机,另外还有10架被地面炮火击落。南云在作战过程报告中列出的飞机损失为6架(轰炸机4架,零式机2架)。日本方面的说法大多与这个数字相一致。后来在“遭受损失”这个栏目下,南云承认总共损失了8架飞机。他在报告的统计数字部分,细分了损失情况。空战中损失5架(水平轰炸机3架、零式机2架),另有4架被高炮击落(其中水平轰炸机2架、俯冲轰炸机1架、零式机1架)。这里说的被高炮击落的飞机数目和美方目击者的回忆完全相吻合。此外,南云还列出了受损伤的飞机数:水平轰炸机16架、俯冲轰炸机4架、零式机12架。其中2架零式机因损伤程度过大,返回航空母舰后就报废了。当然,这些数字并非就准确无误。譬如,南云并没有列出“飞龙号”上的高空轰炸机的损伤情况,但读者已经知道,友永的飞机被击中,而且他当时就用无线电向南云作过报告。但南云及其幕僚有许多紧迫问题要处理,无暇考虑如何使这些说法不一致的关于受损失的报告一致起来。
赛马德对日方的损失作了乐观的估计,因为他一则是比较了中途岛遭破坏的程度和最初发现的日本攻击部队的规模,二则是算错了飞临中途岛上空日机的数量,三则是满怀希望地估计被击落的美国人至少和生还者一样打得很好。凯姆斯有些迷惑不解地回顾说:“幸存的飞行员们觉得,开始交战时看到敌机数量众多,可是它们投弹的数量却很少,这二者之间很矛盾。”定是计算上出了差错,不是飞机数量,就是炸弹数量,或者是两者都算错了。如果只计算返航飞行员所看到的被击中起火的敌机,那么可以肯定有8架轰炸机被击落,另外还有l架可能被击落,有3架零式机肯定被击落,还有1架可能也被击落。这样算,所得的总数就比较切合实际,而且与日本官方发布的数字相差无几。陆战队飞机中队的飞行员们一厢情愿地认为每个牺牲的队友至少都击落了1架日机,这显然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比较合乎逻辑的看法应当是:真正击落敌机的,是那些技术好、运气也好,与零式机交手并活下来的飞行员。
总而言之,这些都无关紧要。即使完全让第六营来对付友永的机群,即使当岛上的守军从掩体中出来时就派战斗机去掩护寻歼南云的航空母舰部队的陆基轰炸机,中途岛的命运也不会有多少变化。
实际上,中途岛上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好。地面上大约有20人死亡,数字相当小。跑道受到轻微的破坏。赛马德只能这样认为:日本人是故意不炸跑道,以便留给他们自己用。岛上的伪装十分有效。空袭后的检查发现,遭破坏的设施大多数都能修好。于是,大家全体出动,努力恢复供电,修复供水管道和下水管道,扑灭零星小火,清除瓦砾废墟。
友永由于要千方百计地让受损伤的飞机飞回会合点,所以就无法确切了解袭击中途岛的战绩。他后来在这场航空母舰大海战中阵亡了,所以他对他所看到的情况和自己的空袭任务进行掂量时,脑子里想的什么,别人就不得而知了。但他显然是不会满意的。他没有遇上轰炸机或巡逻机——尼米兹称它们为“重家伙”,而且机场跑道完好无损。这些飞机返岛时便可在跑道上降落。此外,中途岛上的高射炮仍在进行对空射击。日本的登陆部队可能会受到“热烈”的欢迎。
这一定就是友永的逻辑的实质所在。他的发报机被机枪子弹打坏了,因此他把自己的建议写在一块小黑板上。他举起黑板,这样他的二号机就能看见,并用他的名义把建议发给南云,这条建议于7时整发出:“有必要发动第二次攻击,”
七、情况不明吃了大亏
中途岛守军打得虽不太漂亮,却十分英勇。这个环礁现由防御转入进攻了,可他们抱多大希望、有什么顾虑,这些都不得而知。在沙岛的机场跑道上,A·K·欧内斯特少尉正在TBF旁待命出击。他比岛上的草海桐属灌木丛显得还娇嫩。6月1日他随“大黄蜂号”VT·8的一个分遣队从珍珠港调往中途岛,那时他离开飞行训练队才6个月,飞行的范围还没有超出陆地。这些新的鱼雷机装备良好,内载一条速度为200节的鱼雷,而原来那种挂在机身下的老式鱼雷速度只有135节。他知道在飞机处于200英尺高度,速度200节时是投放鱼雷的最佳时机。可是,在进行以鱼雷攻击帝国海军中最老练、最狡猾的舰长指挥的快速日本航空母舰的训练中,欧内斯特只在本土匡塞特靶场投过一枚鱼雷。
欧内斯特的分队长兰登·K·费伯林海军上尉曾向队员们简要介绍过鱼雷使用方法。如果只遇上一艘敌航空母舰,分队的6架TBF机就一分为二,分别由费伯林和奥斯瓦德,了·盖尼尔海军少尉率领。一个小分队攻击目标舰首左舷,另一个则攻其右舷。这样,无论这艘航空母舰怎样巧妙地避让,也免不了撞上鱼雷。如果日本舰队的航空母舰不止一艘,各机驾驶员就相机选择最有把握的目标,随时注意无线电信号或手势,时机不成熟不投雷。
这些鱼雷机的驾驶员不能指望有战斗机的掩护,因为尼米兹曾指示赛马德集中对付日本航空母舰,中途岛则靠它的地面部队来防守。可惜赛马德没有不折不扣地执行这一命令,他派出全部战斗机为该岛提供空中保护。这些鱼雷机机组人员也不能指望他们的海上弟兄能给什么支援。他们在岛上听到的简要介绍说,美国在这一海域有航空母舰,但任务是保卫夏威夷。因此岛上的飞机就是该岛仅有的空中保障。
此外,这些准备去攻击南云部队的陆基飞机是一支空中杂牌“贝克街非正规部队”。它包括费伯林的6架TBF机、4架B-26机、一批报复者式机以及几架B-17机。它们的速度和飞行高度各异,实际上根本无法协同进攻。他们必须把各自攻击日舰的时间安排得尽量接近,但又要摆出相互之间相隔很远的样子。这些陆基航空兵的前景少说也是暗淡的。因为他们没有战斗机护航,进攻时没有章法,而对手却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航空母舰部队之一,统帅这支部队的又是一位身经百战、功勋卓着的海军将领;每艘航空母舰上都有一批为该舰的历史增添光彩、富有传奇色彩的零式飞机。
前一天晚上,欧内斯特在沿跑道散步时曾发现一张两美元的钞票。这种面值的美钞发行量甚少,因而略带有异样的不祥色彩,而且也就不可避免地招惹一些迷信。美国公众对这种钞票的看法大体上与人们遇上黑猫的看法差不多:大多数认为是不祥之兆,少数笃信者则认为是大吉大利。是凶是吉,欧内斯特很快就能得出自己的看法。
在空战指挥掩蔽所里,费伯林,凯姆斯和麦考尔认正在进行战前会商,这时蔡斯报警说,敌机多架正飞向中途岛方向。费伯林迅速集合起6架TBF机的乘员,飞快地跑向飞机。发动机隆隆启动后,一名陆战队传令兵跳上费伯林的机翼大声喊道:“攻击目标,敌航空母舰,方位320°,距离180海里,航向135°,航速25节!”
6时零几分,这支鱼雷机分队起飞,向海上飞去。欧内斯特的炮塔射手,三等航空兵J·D·曼宁发现敌机飞过来。一架零式机从侧方飞过,准备向他射击,但由于两架飞机一掠而过,双方都没有机会开火。费伯林小队在7000英尺高度恢复了水平飞行。云层条件甚为理想:厚薄程度足能借以隐蔽,但又能透过云层间隙朝下方观察,水平能见度无限。
费伯林小队起飞时扬起的尘土还没有消散,第六十九轰炸机中队的4架陆军B-26机就在小詹姆斯·F·科林斯上尉的率领下先后升空了。科林斯也许在想,这是陆军飞机首次使用鱼雷攻击目标,是一次历史性的使命。这究竟是真是假,他认为关系不大。每架飞机机身下挂载一枚鱼雷,其摧毁性并不算太厉害。
大约7时10分,科林斯和费伯林同时到达目标海区上空。欧内斯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舰队,洋面上“展开的”壮观场面使他看得着了迷。日本人已发现这批不速之客。“赤城号”在7时5分最先报告“敌机9架,方位l50°,距离2.5万米……”它随即以战斗速度迎着这些飞机驶去,尽量避免把两侧暴露给敌人。日本人显然是对空中这一奇特的编队感到摸不着头脑,因为“利根号”报告说是“10架敌重型轰炸机”,而“筑摩号”报告说“正前方36公里处约有10架PBY机”。7时8分,“赤城号”和“利根号”对空射击。1分钟以后,南云派出10架战斗机去迎战美机。7时10分,日本人观察到美机“分成了两个小组”。
其实,费伯林和科林斯正在各自为战。为防止液压装置失灵而无法投雷,TBF机把弹舱门全部打开了,但飞机的速度却因此而受到影响。对零式机来说,这些飞机本来都是活靶子,可当时日机蜂拥而上,反而妨碍了相互的动作,所以这些不堪一击的TBF机才能奇迹般地冲向航空母舰。曼宁用机枪进行了几次扫射。
几秒钟后,机腹射手兼报务员、三等航空兵哈罗德·H·费里尔发现,炮塔里已经无声无息。他回头一看就明白为什么曼宁不开枪了。他的朋友扑在机枪上,已被零式机的子弹夺去了生命。费里尔才18岁,可他现在一下子变得成熟了。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死亡只是一种理论上的现象,只发生在居这个世界边缘的人们身上,可是如今,死亡就发生在自己的飞机上。
接着,一架零式机俯冲下来,一阵扫射把TBF机的液压系统打烂了,还打伤了费里尔的手腕。另一架零式机射出的一颗子弹穿透了费里尔的帽子,他昏死过去。这样,欧内斯特就同时担当起驾驶员和机组乘员的角色。另一个小组的一架TBF机飞到他的侧面,机上的驾驶员朝他打手势。可他没有明白那人的意思。这时他的飞机再次受伤,升降舵失灵。由于脖上挨了一下,他几乎失去自控能力。伤势倒不重,但脖子负伤也像头部其它部位负伤一样,血直往外冒。他感到一股热乎乎的东西顺着脖子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