肎渐道君,不,他本名当然不是叫肎渐,那只是师傅给的道号而已,他一点都不知道这个什么意思,他师傅只是微笑,他便胆怯去开口询问意思了。他的小徒弟入门,他给她也取了个道号,叫渊虚,小徒弟满脸的表情都是怎么这么肤浅的样子,好像是委屈了。深水为渊,虚则为他们的辈份,他不知哪里出错了。可是他是她师傅了,怎能做出不知道的样子呢,师傅,应该是无所不知,面不改色的吧。所以,就叫渊虚吧。
小徒弟背地里有过抱怨道号不怎样,他知道,可是,他真的不如其他师傅一般有多么博闻广识,文采斐然。他只是一个封闭山村里的,恰好有了灵根而被选来修仙的普通人,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就连自己的名字也还是他爹从外面世界的学堂里偷听来,然后找人写回家的,他们整个村落除了村长认识数外,都是文盲。
他觉得渊这个字很好,深水成渊啊,他们那里有一条很深的溪涧,围绕整个山脉的溪涧,就叫大渊。村里人出山都会在那里拜拜,老一辈的人总说,大渊,大渊护着我们呐。
他也希望大渊护着小徒弟,至少像他一般平安下来。
平安……
他的名字,之前那个算不上名字,就崽子,崽啊的随口叫着,全村有一大半都是这种名字。他爷在世时,有时候叫他爹也是崽啊。至于识数的村长,他们祖辈都是以数字命名的,还强行要求村里人不能和他抢,那是一村之长的权利。后来村民们学聪明了,外面带来的任何带字的物件都被他们用来取名字了,比村长家的还要高级。当然了,这种机会不多,他们这里出去一趟再回来,要走个一年多,那还是脚程好的。
他爹也不屑用那些字来给他取名,他说,要取,那就要有意义,别随便拿来就使。在某些方面,他爹总是显得很有见解,用他娘的话来说是很牛哄。
不过后来他有了名字,叫阿责。他爹说好,学堂里老夫子念过这个字,怎么念得呢,他记性不好,啊呀,反正就是很好的字。他娘喜欢和他爹对着干,不过这回也没说什么,只是反反复复抚摸着那张别人给他爹写的纸,指着那个大大的“责”字说,哎呀,阿责,阿责,原来“责”字,是这个样子的呢,真好看。他爹一把夺过纸,没见识,还不让阿责好好练习怎么比划去,搞坏了可不好,我花了两个铜板的哩。他娘立刻附和道,对对对,崽啊,啊不,阿责你快去,快去比划比划。
“阿责啊,你要修仙去啦,阿娘也不懂什么大道不大道的,你还是就听你那爹的那句话,宁呐,要有责任心,身上有担子担着喽,走的才更稳的喽,没有压着的,稳妥不下去的啦。阿责呐,你阿娘大字不识一个,你阿爹也是,但是我就觉得你阿爹这句话说的特别有道理,要有责任呐,阿责。”
他爹是个挑山夫,就是替人家挑担子,走那种很险的山,崖,壁,从未失过手,唯一失手的那次,是空担子回家那次。临终,他握着他娘的手说了那些话。
后来有了修仙的机会了,也没人教他识字看书,什么道理的,或许师傅说过很多,可是都比不上这么一句,要有责任,才能走得远。
小徒弟现在就是他的责任啊。
可是他没有用,失去了救她的机会。
这厢如意表示不好啦,有妖怪抓住了它!
它好好的在肎渐道君的袖子里待着,结果一个大力就被什么奇怪的妖怪抓走了。
现在看看,好像是一块玉佩啊。
既然能抓住自己,应该是能沟通的吧。见那玉佩并没有要干什么坏事的样子,如意胆子又大了起来,“喂,你是这里的玉佩精吗,你抓我干什么?”
玉佩把它自己整个身子都埋到它怀里去了,吃人家豆腐吗?问题是这个玉佩精难道不是女的?虽然它没什么性别之分,不过跟着女主人,它早把自己当女的了啊。
“喂,我是女的,性别相同,是不可以谈恋爱的。”努力推开,义正言辞,主人说过了,这种原则性的问题必须要说清楚的。
“闭嘴!”
“啊,你真的是男的!”卧槽,我被非礼了!我的清白!
“玉石根本无性别之分,你这坨泥巴也是没有性别的。”他到底收了些什么货色,如此聒噪。
“你抓住我干什么?”讲不过人家,最后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不然好尴尬,哈哈哈。
“走吧,带我去救你主人。”
“啊?!”不是,你不就是挂在腰上的玉佩吗,会有这种救人能力?还有不是那朵昙花才是他们此次的重点吗?
“一坨泥巴能懂什么啊,连化形都还不行,是我想多了。”那块在泥土里的玉佩忽的飞出。
肎渐道君正沉浸在自责中,面前忽然传来光亮。
如意惊吓地又缩回肎渐道君袖子里去了,那个玉佩精还会变身!
肎渐道君站起身子,看向虚空里的那个男子。
“带吾归去,吾可唤回吾主。”离瑜浮在空中,看来他是有难了,司危这小子算好不怎么灵,但是这灾祸危难的,一算一个准,三万年前说此次下位必然有难,司禄还开过玩笑说恐怕是红鸾星乱吧,但事实却是这人还没归位呢,竟是先有了性命之危。
“阿水啊,我今天发现你的身体好像是缩水了啊。”雪乌用爪子舀起水,往深水身体浇去。听说这水虽然能保持身体不腐烂,不变化,但是对于脸皮还是不怎么好的,泡久了会浮肿,所以,她脑袋是露出来的,只能由他定时浇灌一些水上去。
雪乌用一只爪子固定住深水的身体,一只爪子去捞她的那一小截腿骨,“我看看啊,你有没有泡发了啊。”
结果……
“是谁!”
惊起一片林鸟。
哪个混蛋这么聪明,阿水下半身早就不见了,只有一块重量相当,甚至颜色和衣服也相近的石头!可怜他家阿水,只剩下一个画花了的脑袋!
这么残忍,一定不是人干的,那个畜生啊!
真是死人可以忍,活兽不可以忍啦!
“是谁!是谁!是谁!给老子滚出来!”将阿水遗体仅剩的脑袋放到岸上,果断跳下水去。
“师傅,师傅!不好了!”有不明情况的小和尚飞快跑去报告师傅了,那个可怕的大妖兽在干坏事!
“何事如此慌张?”莲悟看向连帘子都不撩就冲进来的昙穆。
“师傅,师傅你快去吧,那个大妖兽把莲池都给搅烂啦!在干坏事!嗯嗯,漂亮的莲花都被折断了!”昙穆是这两年刚入门的,年纪尚小,讲话还不能有条理性。
莲悟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想到这关系到莲池,那就是大事了,不但那莲池宝贵,池子里还有他老友的宝贝徒弟的身体嘞!这下也不管手中的经书了,光着脚就往外跑了。
“师傅,师傅,我也去!”昙穆在后面追着跑。
等莲悟赶到了,发现肎渐道君风尘仆仆的竟然也到了。
“这……”
“这……”
两人大眼瞪小眼,无措地看着已经变得凌乱不堪的莲池,里面没有一片完好的荷叶不说,就连埋在泥里的根结莲藕都被挖了出来。而肎渐道君最关注的,眼前并无他小徒弟的遗体。
“我家渊虚呢?”肎渐道君先开了口。
“这……”
就在肎渐道君要责问莲悟时,雪乌出现了,“嘿,老和尚,你们纵容那妖怪伤我家阿水,快快还我家阿水!”
额间那角说着便要发射紫黑色的高压电。
莲悟堪堪挡住雪乌的攻击,“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阿弥托福,这话是怎么说的,本门派里并无圈养的妖兽,至于外来的,也是不可能的,我们自带护山大阵,一切未经允许的邪魔妖道都是进不来的。”
雪乌又不是没脑子的兽,他进来的确是经过了很多重的认证,比如说现在,他的法力就被限制了一部分,但是,最主要的是,就是因为修为并限制了,要不然哪容得那不知哪个疙瘩窝里出来的妖物轻松逃脱。刚才只是焦急过头了,阿水那个脑袋也被那妖物抢走了!
“要不你们赶紧给我解了封印,再晚一会儿,我家阿水就进那妖兽的肚子里了!”他要冷静的。
“这可不行,这……”莲悟赶忙摇头,杀伤力大的妖兽绝对不能解了封印,不然六耳宗绝对会被搅乱得不得了的,看这莲池就能想到后果。
肎渐道君可不管他老友行不行,好不容易得到救徒弟的机会,可不能再功亏一篑了,看向雪乌,“在哪儿?带我去。”
“我带路,你跟上!”雪乌扭头就跑。
肎渐道君自然是跟上的,莲悟只能无奈跟上,他之前太好人了好像,这莲池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宗门交代,眼下还要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妖兽竟然做出偷吃人肉的行为,还在他们的佛门净地里,失态严重得很,不行,还要再报给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