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轻轻啧了一声,赛飞龙倒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他看了看烟虫,烟虫抽着烟,只是撇了撇嘴,没有替他说话的意思。
火小邪心头反倒一静,说道:“我是火盗双脉,我父亲炎火驰也是火盗双脉。”
赛飞龙本来一对细长眼,此时也瞪圆了,低喝道:“五行邪火,五行难容的火盗双脉!好得很,如若你不是,今天你难逃此地!来!”
赛飞龙“来”字刚刚出口,嘴里三道细芒已经破口而出,直射火小邪面门。
火小邪和赛飞龙两两对坐,距离不过三尺,赛飞龙突然用嘴巴吐出暗器,更是出乎了火小邪的意料。
火小邪只见细芒飞来,一眼便看明白是三根黑色的钢针,反倒心如止水,脑海中刹那便闪现了七八种避开细芒的对策,以他现在的身手,最简单的是仰面一躺即可避过。可就在电光石火之间,火小邪猛然想到,赛飞龙此举是考验他是否有火盗双脉的。
所以火小邪竟不闪避,头一偏避过第一针,去势已有,第二针就是抓他避开第一针的去势的,常人来说,火小邪此行为下下策,讨着挨一针去的。但火小邪的火盗双脉可不是假的,体力劲力生出另外一股,好像有人从一旁猛拉他的脑袋一下,硬生生把脖子扭了过来,避开第二针,去撞第三针。火小邪用同样的方法,避过第三针,体内两道劲力一匀,依旧端坐在原位,身子不动分毫。
就听呲呲呲三声响,那三根从赛飞龙嘴里射出的细针,全部扎在火小邪身后不远处的墙壁上。
尽管是电光石火之间,火小邪的动作在其他人看来,已然是匪夷所思,这种连续动作根本不是一个人独自做得出来的,好像火小邪身后有两只无形的大手,分别控制火小邪的动作,才能达到这种神乎其神的状态。
火小邪使火盗双脉避过三针,默默地看着赛飞龙,沉声道:“这样可以吗?”
赛飞龙眼睛一眨不眨,刚才的一切他看得真真切切,听火小邪说完,赛飞龙突然长身而起,噔噔噔连退三步,咕咚一下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伏在地板上颤声道:“恩人!我终于找到你的孩子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如果说赛飞龙向火小邪突然发难,让人惊讶,这番跪拜更让人震惊。
火小邪眼见这种转变,惊得说不出话来,而旁边的赵霸早已一跃而起,搀扶着赛飞龙要起来。
赛飞龙就是不起来,只是咚咚咚不断地磕头,涕泪交流地号哭道:“此生无憾,此生无憾了!”
烟虫也被赛飞龙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忙起身上前,唤道:“赛大哥,起来说话,起来说话。”
火小邪跟着烟虫站起,连连摆手,脸涨得通红,他这辈子不怕刀子架在脖子上,就怕这种情景,结结巴巴得说道:“赛大哥,啊啊,呀呀,你这是。”真是上前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赛飞龙哭了半晌,方才一抹眼泪,站起身来,由赵霸搀着重新坐下,仍然不断拭泪。
众人落座,也无人愿意此时打扰他,只是等赛飞龙平复下来。
赛飞龙本就一副五十开外的样子,这一通宣泄,又似老了十岁。
赛飞龙喘了几口气,异常苍老地说道:“见笑了,见笑了,近三十年的心愿今日得偿,实在忍耐不住。”
火小邪缓过劲头,恳切地问道:“赛大哥,你见过我爹炎火驰?”
赛飞龙点头道:“何止见过,我还追随过他一段时间,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再造之德。我能够苟且偷生地活到今天,全靠他当年的鼓励啊。火小邪,火盗双脉乃是世所罕见,你爹炎火驰当年就是用和你同样的法子,避过我三枚口针。今日见你同样施为,恍如炎火驰再世,往日恩情一一浮现,不得自已。”
烟虫吊儿郎当地笑道:“恭喜赛大哥了!嘿嘿,赛大哥认识炎火驰,怎么从来不说,瞒着我们兄弟这些年?不会你还认识我那死鬼师父吧?”
赛飞龙呸道:“烟虫,你别挤对我,你什么时候对我老实说过话了?”
火小邪打圆场道:“赛大哥,我对我爹的事情所知甚少,能否告知一二。”
赛飞龙看着火小邪,沉声道:“虽说你相貌不像你爹,但看得久了,你确实很像你母亲珍丽。唉……我就把我年轻时那段羞于见人的事情说给你听吧。”
“哇!呜……赛大哥!”赛飞龙还没有开始说话,突然赵霸号哭了起来,捶胸顿足,泪如泉涌。
火小邪不知赵霸在闹哪一出,赶忙问道:“赵大哥,你怎么了?”
赵霸哭道:“我一想起赛大哥原来这么惨,就忍不住了!哇!一想就好心酸好苦痛的。”
烟虫冲火小邪耸了耸肩,笑骂道:“他神经太大条,比别人慢半拍,没事的。”
赛飞龙、烟虫、火小邪三人只好看着赵霸号哭,颇为无奈。
赵霸哭了一会,才止住哽咽,愣神看着赛飞龙三人,问道:“嗯?你们讲完了?我没听到!”
赛飞龙这才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悠悠然说道:“三十多年前,大清朝危如累卵,慈禧太后和光绪帝两人行将就木,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在各地起事……”
赛飞龙慢慢讲述,道出了一段与炎火驰有关的过往。
当年的赛飞龙身为夜校督,往来于黑白两道,对全国的局势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他清楚地认识到清朝灭亡也就是最近几年,而同盟会势大,顺应天意民心,不由得也有了造反的心意。当年天下的汉人,只要稍有学识的,的确没有几个不想造反的。
赛飞龙几番运作,很快就与同盟会取得了联系,同盟会用人之际,对赛飞龙也很器重。可是政治毕竟就是政治,满清垂暮,墙倒众人推,各地军阀大鳄无不想趁机收罗势力,布阵中华,以便在清朝灭亡之后,分得一杯羹。像袁世凯这种大军阀,明里是要革命,暗地里仍然做着皇帝梦。
于是传说中的五行至尊圣王鼎被摆上了日程,成为许多军阀眼中的一块大肥肉,毕竟有得鼎者得天下之说。可是圣王鼎在哪里?传说中的五行世家又在哪里?仍然是众人心头沉甸甸的一块心病。
赛飞龙是夜校督,在溥仪之父、醇亲王载沣手下当差。当时朝廷中已经基本明确,由载沣摄政,所以载沣必然是知道五行圣王鼎的下落的。赛飞龙接受袁世凯指使,密切留意载沣的动向,以求圣王鼎的蛛丝马迹。
可赛飞龙没想到,这一个可能使他扬名立万的任务,铸成了他今世的惨祸。
从载沣那里了解五行圣王鼎的下落,比赛飞龙想象中更难,用尽了手段,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迹象。赛飞龙知难而退,本想作罢,可是这条路是没有回头路的,袁世凯怀疑赛飞龙已经掌握了情报,故而对赛飞龙软硬兼施。赛飞龙一言不慎,得罪了袁世凯,袁世凯心想既然问不出赛飞龙,别人也别想知道,干脆杀了赛飞龙。
赛飞龙一家五口,除了他自己逃出,妻儿子女全数被杀。赛飞龙愤怒至极,本想与袁世凯同归于尽,可他毕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根本不是袁世凯的对手。没等赛飞龙动手,白道、黑道两方人士,已经对赛飞龙展开追杀,不仅仅是袁世凯这边,同盟会的其他成员,也对赛飞龙不管不顾,甚至与袁世凯联手诛杀他。作为一个政治牺牲品,赛飞龙确实冤枉!但他的性命,如同草芥,谁会在乎救他?
赛飞龙好在轻身功夫厉害,才能多次逃过劫杀,躲躲藏藏了一年有余,越来越感到报仇无望。自己孤家寡人,众叛亲离,天下没有容他之地,不禁心灰意冷,不想再苟活于世了。
赛飞龙是个硬气的人,宁肯找地方自尽,也不愿被人生擒,终于有一日,被一群非常厉害的杀手围堵在荒山之上。赛飞龙死命逃出,已经身负重伤,杀手仍穷追不止。
赛飞龙半昏半癫的状态下,躲在一处破庙中,自知今日必死,哪怕拼着最后一口气,杀一个便赚一个。赛飞龙混乱之下,见有一人无声无息地走来,蹲在他身边端详,他管不了是敌是友,射出三枚口针,竟让此人用匪夷所思的法子避过,这法子与火小邪所用一模一样。赛飞龙记得真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敢还手,打量此人是谁!
此人长方脸,面孔颇有棱角,但眉清目秀,神色间透着一股子书卷气,根本不像身怀绝技之人,倒更似一个晚清破落的秀才。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不持兵器,只在腰间挂着一块红彤彤的牌子,略显特殊。
此人十分平静而柔和地问道:“是有人想杀你?”
赛飞龙不知为何,一下子便被此人折服,翻滚而起,跪拜在地,颤声道:“大侠,救我!”
此人笑眯眯地说道:“哦!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你要是坏人,我救你不是违背了良心?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大侠,我是个贼,没好处的事情,不做。”
赛飞龙跪地不起,说道:“我被奸人所害,家破人亡,身无二物,大侠若能救我,我今生今世愿为大侠做牛做马!”
此人笑道:“我可没这个福分,什么做牛做马的,你是个人,又不是家禽。”
赛飞龙哭道:“大侠,你若不救我,你还是快走吧,我命薄,不想拖累了你。”
此人还是笑道:“真会说话。”
话说到此处,已有杀手破窗而入,见到赛飞龙身边还有一人,不免一惊。有杀手喝道:“你是何人?”
此人笑哈哈地站起,说道:“过路人。”
杀手骂道:“不干你事,给老子快滚!刀下无眼!”
此人也不生气,笑哈哈地说道:“哦?让我滚?你先滚一下我看看是怎么个滚法。”
杀手大怒,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几人使了个眼色,一起向此人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