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麻子张口就来:“那是皮儿鲜,外面漂亮,里面全是……”
侯德彪桌下飞快地踩了李大麻子一脚,让李大麻子住嘴。李大麻子立即会意,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转口道:“……全是……其实还不错……嗯,还不错。”
火小邪不知道为何怒从心来,指尖一狠,忒的一声,居然把手中的空茶杯给捏爆了,厉声道:“有话就说,你们还怕我去告你们的状不成?”
这么大的指力发作,捏爆了茶杯,顿时就把李大麻子、侯德彪吓得愣住了。
火小邪表情缓了缓,将茶杯挪开一边,问道:“李大麻子、侯德彪,我问你,现在奉天的老百姓是不是比以前过得好?你们老老实实回答!”
李大麻子、侯德彪连忙点头:“是!是是是!”
火小邪又问道:“日本人是不是给老百姓修马路,盖房子,办学校,减赋税?”
两人又点头道:“是是是!”
火小邪问道:“你们两个是汉族人,满族人和日本人都是异族蛮夷,那你们恨满清,还是恨日本?”
李大麻子、侯德彪两人相对无语,居然说不出话。
火小邪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刚才口气过于强硬,便将心火调顺,不再用这种口吻说话。
火小邪说道:“不好意思。我和你们说实话,我这几年在日本求学,道听途说得多,的确不知道东北的真实情况,问得急了些,还请两位不要见怪。”说着,火小邪抱拳向两人低头致歉。
李大麻子、侯德彪两人哪想到火小邪这种强势的人物会低头道歉,不由得慌了,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火小邪诚恳道:“两位兄弟,我很想了解东北真实的情况,想知道你们心里对日本人到底是什么看法,奉天的贼都不见了,我在奉天也没有熟人,只请两位如实告知。你们所说,我会保密,绝不向其他人透露半句。”
李大麻子、侯德彪面露难色,彼此对望许久,终于李大麻子一拍大腿,嚷道:“火大爷!我信你是好汉!我真的憋不住了,我就把我知道的日本人啥样子告诉你吧!”
“请讲!”火小邪正色道。
李大麻子抖擞精神,说道:“我以前是个无赖混混,所以知道事情的路子比较野,好多事一般老百姓还真不知道!火大爷,说老实话,我们都恨日本人恨得牙痒痒!东北这地界,有点胆子不怕死的全上山当抗联去了。东北的小鬼子,看着都是和和气气的,表面上讲礼貌啥的,但是一坏起来,简直就不是人。不反抗他们,他们就笑眯眯的,但是只要对他们有一点点不尊敬,就当场要杀人的!你看,火大爷,我肩头!”
李大麻子拉开上衣,露出肩头,一道刺眼的巨大伤疤展露无疑。李大麻子恨道:“就是因为我没有来得及对日本军官鞠躬,被军刀砍的!差点整个胳膊都断了!侯德彪,把脑袋转过来!”
侯德彪沮丧着脸,把脑袋转过来,后脑勺上一块拳头大小的伤疤,脑壳似乎都扁了进去。
李大麻子恨恨道:“德彪来替我求饶,被日本兵用枪托砸的!脑壳都打开花了!幸好我们两个命大,当时日本小鬼子又急着赶路,我们才没死成。这帮孙子,打完了还哄笑,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好,我们这些汉奸替日本人做事当狗,还算勉强能过。其他老百姓呢?奉天城里稍微好点,城外的村子,哪个村子里没被日本兵砍过头?芝麻大的事情,不知道小鬼子哪天一不高兴,就无缘无故地把人抓了砍头玩,真把砍头当玩的啊。我和德彪见过好几次了,每次回来都做好几天噩梦。就算以前东北再乱,也没把人不当人看的啊!”
侯德彪抓着头,痛苦地说道:“小鬼子把我们中国人当猪一样养着,真的。修再好的猪圈,也是猪。小鬼子表面上是人,其实背地里全都是鬼。最近东北抗联抵抗得比较厉害,小鬼子就去搜查,村子烧掉,男女老幼全部杀光,什么修路修桥啊,都是为了地下面的矿。”
李大麻子又说道:“小鬼子可恨,二狗子更可恨,我和德彪是汉奸,那是生活所迫,没别的生路。而东北有一大帮汉奸,操他们祖宗十八代的,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为小鬼子做事,还有参加关东军杀自己乡亲的畜生。这些话要是传到二狗子耳朵里,我和德彪明天就没命了,所以奉天人谁敢乱说小鬼子不好?二狗子满大街都是!操他们祖宗的,老子要是以前没家没口的,早他妈地提把杀猪刀去宰了他们!”
侯德彪说道:“火大爷!我和李哥以前是烂人,无赖,流氓,外八行都瞧不起我们,可我们也是有骨气的。您知道二狗子都是些什么人吗?全他妈的是以前的正人君子。满口仁义道德的,就属他们喜欢捧着小鬼子的臭脚叫爹!说他妈的什么日本人来了,中国才有救了!操他们的祖宗十八代啊!您记得洪义信三帮的老大吗?日本人清剿黑帮的时候,就是二狗子告密,因为他们谋划去山里当土匪打鬼子!后来三位老大联手捅死了二十几个日本人后,被乱枪打死后,脑袋砍下来挂在城门上示众。惨啊!我看着想哭都不敢哭啊!谁敢哭就要去做黑牢当苦工去啊!”
李大麻子、侯德彪两人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来此言非虚。
火小邪一直静静听着,也是听得心惊肉跳,看来东北的事情绝不是他所见所闻的那样美好。
火小邪心想道:“这俩人说的事情,可能句句是真,也可能是添油加醋一番,只代表他们两人的观点。他们似乎仇视所有日本人,已经不分青红皂白,凡是日本人,均不分好坏,将军人和平民混为一谈,十足嗔痴得厉害。无论哪里都有害群之马,现在还不能妄下断言!”
火小邪沉声道:“李大麻子、侯德彪,我知道了。你们先平静一下。”
李大麻子、侯德彪两人称是,喘了几口粗气,喝起了茶水。
火小邪见两人面色平伏许多,问道:“两位兄弟,七年前,我让你们打听荣行众贼的下落,不知道当年你们打听到了什么?”
李大麻子略一回想,抬头说道:“大部分人都运到城外去了!西北方向!具体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侯德彪也说道:“一小部分可能在张四爷的宅子里,不过这个消息不太靠谱。据说当天晚上张四爷的宅子里还闹贼呢!后来闹得满城风雨,搜了好几天。我们后来没等到你回来,还猜是不是您去闹的呢。”
火小邪知道此事就是自己和烟虫、花娘子所为,但火小邪并不做答,而是问道:“那些出城的贼人还回来过吗?”
李大麻子说道:“再没有回来了,现在奉天的贼都是些打单帮的新面孔,根本不成气候了。”
火小邪已经对奉天众贼的下落没什么兴趣,问到此处,便就作罢。
火小邪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五片金箔,能值四十多块大洋,置于桌上,推到李大麻子、侯德彪面前,说道:“那好!今天谢谢你们了,我如果有事,还要来找你们帮忙。”
李大麻子、侯德彪一见金箔,刚才的满脸悲愤一扫而光,两人齐齐伸手去抓,一番争夺后,李大麻子三张,侯德彪二张,两人都心满意足,将金箔放入贴身的口袋中。
李大麻子恢复了那副地痞表情,谄媚地笑道:“火大爷,有事您说话!我们在南城旺福一带当值,很容易找到我们的。对了,火大爷,有个事还是提醒一下您。”
“你说。”
“火大爷,我不知道您现在的身份。但如果您还是那个的话……”李大麻子做了个二指的手势,意思为做贼的,“日本人对这个很敏感,一旦发现像您这样的大盗,就会全城搜捕,比抓抗联的人还厉害,您可要小心啊。”
火小邪笑道:“谢谢提醒!有劳了!”
三人客气了两句,正要起身,火小邪耳朵一竖,眉头一皱,低喝道:“麻烦!”
很快,就听到楼下有吵闹声传来。
火小邪急急忙忙跑下楼去,这间茶馆的大厅里已经气氛凝滞,店老板和伙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慌慌张张不知所措。而其余喝茶的客人正纷纷向店外跑去。
就在店老板、伙计身边不远,两个日本浪人正拔出了刀,凶神恶煞地扑向一个静坐在桌边的女子。火小邪一看,那女子正是宫本千雅!
火小邪一看雅子的表情,就知道不好,大喝一声住手,就要揉身上前。
而火小邪毕竟站得远了点,就在霎那之间,两道银光一闪,两枚银针直刺入日本浪人的眼窝。两个日本浪人齐声惨呼,啊的一声倒退一步,手刚捂上眼睛,就已经面色发黑,咕咚一下滚倒在地。
火小邪抢到雅子身边,并未说话,只是皱了皱眉。
雅子十分平静地站起,靠在火小邪身边,低声用日语说道:“火邪君,你来了。”
火小邪嗯了一声,看向那两个已经摔倒在地的日本浪人。
那两个日本浪人痛苦不堪,在地上滚了几下,身子抽搐不止,很快就一动不动了,此时他们眼中流出的血液,也已经都是黑色的了。
店中更是大乱,店老板惊叫道:“哎呀天啊!死人了死人了!死了日本人了!”
店中众多茶客,更是撒了欢一样狂奔,逃出店面,眨眼便再无一人。
火小邪走上前,踢了两个日本浪人两脚,这两个人一命呜呼,绝无回天之力了。
火小邪转头对雅子用日语问道:“雅子,怎么回事?”
雅子平静地用日语回答:“他们手脚不干净,该死。”
原来刚才雅子下楼,独自坐于一边喝茶,说来也巧,有两个醉醺醺的日本浪人路过此地,从门口向内一看,正看到雅子那美艳不可方物的容貌。两个日本浪人色心顿起,见雅子穿着普通的洋装,又是独自一人,便大摇大摆地进来,对雅子欲行非礼。雅子是何许人?日本忍军中哪个敢猥琐于她?别看雅子对火小邪温柔至极,若发作起来,寻常人只怕没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