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同人小说异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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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愿望

再次进入玖宫岭,对傀儡体内的重零而言,其实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周围的侠岚全都严阵以待地看着他,好像随时准备和他作战一样。傀儡轻声问辗迟:“辗迟,你的体内也有零力,当初你来到玖宫岭的时候,大伙儿也这样的吗?”

辗迟皱着眉头冲他翻了个怪眼:“我只是体内有零力而已,而且我当时是来参加侠岚选拔的,还具有成为侠岚的决心。再瞧瞧你,你本身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零,跟我有本质上的区别。而且你现在还是附体的状态。就算这个身体有侠岚卦印,你也会使用侠岚术,但我相信,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侠岚。因为,你没有要守护的对象,也没有守护他人的心,更不可能用你的侠岚术去对付你的同类。哼!”看着辗迟招牌式的夸张的走路背影,傀儡陷入了沉思。

这次进入大殿的,还是只有弋痕夕和傀儡。破阵统领似乎已经知道他们会来,早就坐在位子上等待他们了。当他俩进入大殿之后,破阵统领就示意弋痕夕汇报情况。弋痕夕没有陈述自己的看法,只是把离开玖宫岭之后,所看到的关于傀儡的事讲了一遍。破阵统领听完汇报,略作沉吟后,言道:“傀儡,既然事实果真如此,那就有劳你继续附体吧。来人,去把子言叫来。”不一会儿子言就来到大殿,进殿的时候,他极仔细地打量了傀儡一番,才向统领行礼。“统领找我来,有什么事?”

破阵统领颔首对子言回礼,道:“这个傀儡这段时间将暂时留在我们玖宫岭,可他现在对玖宫岭并不十分熟悉,我与弋痕夕接下来还有事情商量,就麻烦你先带他到炽天殿休息吧。顺便,你还可以陪他聊一聊,免得他对身处陌生的地方感到拘束。”

【唉,看来他们还是难以打消对我的怀疑啊。】“麻烦你了,小弟弟。”傀儡做了个“请”的姿势,换来的是子言怒目一瞪。

子言一路不说话,安安静静地把傀儡带到炽天殿,并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让他住下。然后就坐在桌旁同傀儡大眼瞪小言。子言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所以虽然按照破阵统领的吩咐做了,却并不理解破阵统领的心思。为什么要让一个傀儡留在玖宫岭?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个重零赶出傀儡的身体然后击毙?子言阖着眼皮静静地思考着这些问题。傀儡也知道子言在想什么,也不好随便开口,就坐在那里,等待着。

傀儡离开大殿之后,破阵统领就详细地询问了弋痕夕此次任务的过程,也了解到了弋痕夕当下的担忧。他赞成弋痕夕的想法,于是就命弋痕夕负责看守傀儡。

弋痕夕回到炽天殿,子言看见他后,淡定地起身出来。在将与弋痕夕错身的时候,对弋痕夕礼节性一笑,然后离开了。弋痕夕进到屋子,此刻傀儡低垂着头,眼睛中流露出难过的神情。弋痕夕脸上漾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嘲讽,一闪而逝,转瞬又恢复了正常。“在这里还习惯吗?跟子言相处还适应吧?”

傀儡闷声闷气地答了声:“嗯。”

弋痕夕执起桌上的茶壶,拿了两只杯子,倒了一杯茶推给傀儡,又倒了一杯茶端在手上。“喝点水吧,就算你不需要,你这身体也需要。”

傀儡慢慢伸出手,碰到杯子。迟疑了一下,握住杯身,却没有端起来喝。“我,我……有一个愿望……”傀儡没有继续说下去。弋痕夕望着傀儡,也不着急。过了好一会儿,傀儡的声音才又响起:“我,想,请你,给我取个名字。”傀儡垂着头,双手不停用力相互交握着,就像是十分紧张的样子。他没有抬头去看弋痕夕的反应,只是静待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答复,就继续说:“在我们零的世界里,力量就决定了一切。若是能成为像五败、七魄那样的角色,就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名字。而像我这样的普通重零,随时都可能灰飞烟灭,也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了。就算取了,在零的世界里,如我这般弱小的存在,也没有零愿意记住我的名字。可是在接触了许多人类之后,我发现人类之中,哪怕再弱小,就算是个乞丐,一个流浪儿,也都拥有自己的名字。见过的人,也会去记他的名字。我很羡慕你们这样的。可是,在我们的世界里,有名字的零实在太少了。我也不懂怎么给自己取名字。我不想一直被叫做“傀儡”或者“重零”,我也想有自己的名字。让别人听到以后,就知道那是在说我,而不是别的重零或者傀儡。”

弋痕夕很有耐性地听完了傀儡的话,就像傀儡一直没有抬头看他一样,他也一直没有去看那傀儡。只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这会儿听完傀儡说话,才僵硬地吐出两个字:“异木。”

傀儡刚刚还沉浸在没有名字的悲伤中,没有听清弋痕夕的话,呆愣地“啊?”了一声,懵懵地看着弋痕夕。

“不是要我给你取名字?你所附体的这个人,他的元炁属性是木,但现在这个木属性的元炁却是在你这个重零的操控之下才得以发挥效用的,所以我决定给你取名叫异木。当然,你如果不喜欢,也可以拒绝。”

傀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被他抑下了。“喜欢,好喜欢。呵呵,我有名字了,我有自己的名字了。谢谢你,我想,我大概是这世上最幸福的重零了。不但会开口讲话,还拥有自己的名字。”说完似乎又觉得自己失态了,连忙低垂下头,努力地控制面部的肌肉。可惜激动的情绪似乎使得他的控制并不怎么有效,面部肌肉在抑制和放纵之间挣扎,让异木的脸看起来像在抽搐。

弋痕夕目光深沉地看着这个看起来没有异常的傀儡,或者说他太过异常了。【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个重零从头到尾都在说谎。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表演功底也未免太好了。好得令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中了自己的玄惑归心?……玄惑归心!】想到这里,弋痕夕的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咦?老师?弋痕夕老师,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见辗迟他们啊?”游不动从外面进来,远远透过窗户看见弋痕夕坐在桌旁,就跑了过来。等进了屋子,才发现傀儡也在这儿。他有点惊讶地捂着嘴巴,“啊?你,你不是那个被老师他们带回来的傀儡吗?你怎么也在这儿?弋痕夕老师,你怎么还不动手除掉他,还让他坐在这儿?”

异木听游不动问到自己,有一瞬抬起头来看了看游不动,结果游不动后面说的话,又让他的头低了下去。“我,弋痕夕……老,老师,刚刚给我取了名字,我叫异木。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傀儡了。”

“啊?名字?重零还有名字?这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弋痕夕老师,你是不是闲得太无聊……”游不动话说了一半儿,忽然察觉自己说的话僭越了,于是声音低了下来。可是该说的话,似乎也不甘心就这么吞回肚子,所以还是讲了出来:“老师怎么想到要给这个重零取名字啊?咦?不对,刚刚,这个重零好像叫您老师了。他他他,他该不会要像辗迟一样留在炽天殿当侠岚吧?”游不动刚放下没多久的小肥爪这会儿又捂到了嘴前。在他胖乎乎的包子脸上,那显得跟芝麻似的两只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想哪儿去了。

弋痕夕无奈扶额。“不要乱说,他只不过是要在炽天殿暂住一段时间,并不会成为侠岚。”弋痕夕严肃地瞪了异木一眼,告诉他:“你以后也不要再叫我老师了,你不是我的学生。”然后又对游不动说道:“辗迟他们比我们先回来,这会儿应该不是在房间里,就是在哪儿玩儿去了。毕竟刚执行完任务回来,他们也累了,需要放松一下。你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先去找他们吧。”

“哦,好,那我就先告辞了。”游不动对弋痕夕鞠了一躬,就又跑出去了。

异木抱歉地看着弋痕夕,“对不起,我知道你们对我仍旧不放心,所以你现在应该是要看着我了。我虽然见过不少人,但因为以前一直都只是以将傀儡转化成重零为目的,才跟人类进行接触的,所以对人类的了解也仅限于如何附体……所以,我真的不太会跟人打交道。也许,会让你觉得很无聊。”

既然异木已经把话说开了,弋痕夕也就不再跟他假装客套了。“不错,我现在正是奉命来监视你的。所以我现在就是在执行任务。身为一个侠岚,为了完成任务,无聊不无聊的,也就无所谓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是怎么学会说话的?”尽管知道异木所说十之八九不可信,但弋痕夕还是想通过跟他多作交流来套取更多有用的情报。

异木开口前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讲出来:“……那是因为我曾经附体过一个小孩。那是一个痴儿。可虽然是个痴儿,也是有情感的。在外面,受多了小儿们的欺侮,心里自然也就积起了怨恨。只不过他不善表达,所以别人不知道罢了。在我把他变成傀儡之后,由于那段时间接连执行任务,已经连续转化了好几个重零,所以我也很累了。在那孩子被转化的期间,我就老老实实地呆在他家里,哪儿也没去。那时候,我还听不大懂人类的话,更不会讲人类的话。可是这孩子,有个爱他的好妈妈。那孩子由于天生痴呆,所以他也和我一样不会讲话。但到我附体在他身上时,他都已经十岁了,他妈妈还是没有放弃教导他说话。她就那样一天一天地,一遍一遍地教着,重复着,好像永远不会放弃一样。起初我没有理会她说的那些话。可后来我发现她好像是在教那孩子说话,于是我就想,别的重零都不会说话,会说话的零都是很厉害的。虽然我的零力不怎么强,但如果我也能学会说话,肯定会是件很了不起的事。然后我就开始专心跟他妈妈学说话。她教得仔细,所以我也学得不慢。其实我相信,那时他妈妈已经看出来我不是她儿子了,但她依然那样温柔地教导我。为了能够在她儿子体内多呆一段时间,多跟她学点东西,我就放慢了转化她儿子的速度。等我完全学会跟人交流以后,我也懂得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就在她儿子快要完成转化的时候,我突然想仔细看看她儿子的回忆。结果我看到,他的妈妈真的对他很好。作为一个零,那些对待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零的世界里,永远不会出现那样的温馨。于是我试着在心境中叫醒他。但也许是因为转化马上就要完成了,也许是因为他天生痴呆听不懂我对他说的话,最后他还是变成了重零。当我从他体内出来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妈妈绝望的眼神。好奇怪,那样的情形,对人类而言应该是恐怖的。但我没有从她眼里看到恐惧,满满的,只有伤心和绝望。对人类而言,变成重零的人类,比天生的重零更可怕。因为他们失去了心境,没有神智,是只会攻击人类的怪物。妈妈教会了我许多,所以我用零煞杀死了那个重零。但我没有救回妈妈,后来她疯了。她的丈夫早在发现孩子不对劲的时候,就抛妻弃子离开了那个家。面对痴儿,妈妈无怨无悔地教养了儿子十年。十年中的她那样坚强不屈,从没有崩溃过。可是在我杀死了由她儿子堕落而成的重零后,她也崩溃了。她再也无法维持她的坚强。我想帮她,想治好她,可是我明白,我的零力对她来说,只有害,没有利。于是我离开了她。那时我很伤心,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因为什么原因而伤心。然后我明白了,为什么人类总是会有恶念产生。也许有时并不是因为坏,而是因为苦。明白了这些的我,不再想成为一个厉害的零,而是想摆脱日复一日执行这种害人任务的命运。于是我就想着随便找个恶人,做成傀儡生活下去。有了人的外形,我就能在人的世界里生活,就能受到人一样的对待。会有人疼,会有人爱……可是,我错了。善良的人,我不愿再去伤害。而像这个恶人这样的,却无法得到别人的疼爱。因为伤害过太多的人,所以只会得到别人的怨恨和报复。那时我觉得,这也许也是对我自己的报应吧。我曾经附体转化过多少重零,我已经无法细数了。这样的我,满身罪孽的我,还想要奢求他人的爱,我想如果我也是人类,真正的人类,那我的邪念一定是贪。也许我并不配去守护什么,但当我意外发现这个身体拥有侠岚封印后,我还是想要拥有元炁。如果那时我就拥有元炁,我想,我一定可以救她……”

弋痕夕看着掩面而泣的异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满身罪孽的重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