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纲常”教育思想与《春秋繁露》选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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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春秋繁露》译读(13)

如天之为第八十

[原文

阴阳之气在上天亦在人,在人者为好恶喜怒,在天者为暖清寒暑,出入上下左右前后,平行而不止,未尝有所稽留滞郁也。其在人者,亦宜行而无留,若四时之条条然也。夫喜怒哀乐之止动也,此天之所为人性命者。临其时而欲发,其应亦天应也,与暖清寒暑之至其时而欲发无异。若留德而待春夏,留刑而待秋冬也,此有顺四时之名,实逆于天地之经,在人者,亦天也,奈何其久留天气,使之郁滞不得以其正周行也。是故,天行谷朽寅而秋生麦,告除秽而继乏也,所以成功继乏以赡人也。天之生有大经也,而所周行者又(苏舆云:“六字疑有误及脱文。”),有害功也,除而杀殛者(苏舆云:“疑作有害功者,除而杀殛之。”),行急皆不待时也,天之志也。而圣人承之以治。是故,春修仁而求善,秋修义而求恶,冬修刑而致清,夏修德而致宽。此所以顺天地,体阴阳。然而,方求善之时,见恶而不释;方求恶之时,见善亦立行;方致清之时,见大善亦力举之;方致宽之时,见大恶亦立去之,以效天地之方生之时有杀也,方杀之时有生也。是故,志意随天地,缓急仿阴阳。然而人事之宜行者,无所郁滞,且怒于人,顺于天,天人之道兼举,此谓执其中。

天顺以春生人,以秋杀人也。当生者曰生,当死者曰死,非杀物之义待四时也(此句当从苏舆校作“杀物生物之必行四时也”)。而人之所治也,安取久留当行之理而必待四时也。

此之谓壅非其中也。人有喜怒哀乐,犹天之有春夏秋冬也。

喜怒哀乐之至其时而欲发也,若春夏秋冬之至其时而欲出也,皆天气之然也,其宜直行而无郁滞一也。天终岁乃一遍此四者,而人主终日不知过此四之数,其理故不可以相待。

且天之欲利人,非直其欲利谷也,除秽不待时,况秽人乎!

(自“义待四时也”至此共百四十字,旧本在《天地之行》“伏节死”下,苏舆据张惠言、庐文弨校移至此篇)。

[译文

阴阳之气存在于上天,也存在于人,在人表现为好恶喜怒,在天表现为暖清寒暑,它出来、进去、往上、往下、往左、往右、往前、往后,同时行进而不停止,不曾有所久留而不行进。在人身上的,也应该行进而不停留,就象四季的畅达运行一样。喜怒哀乐的表现和抑制,是天赋于人的品性。到一定时候想发作出来,他的反应也是天的反应,同暖清寒暑到一定时间要发生没有什么差别。就象保留恩德而等待春夏来布施,保留刑罚而等待秋冬来执行,这就是有顺应四季的名号,其实是违背了天地的常道。在人身上的,也就是在天上的,为什么要长久留住天气,使它停滞而不能正当地周转运行。所以,上天的运行,夏天谷子成熟而秋天麦子生长,告诉人们清除污秽而承继困乏,所以上天生长谷物承接困乏来赡养人类。天生长万物有常道,而且不停地周转运行,凡是对成功有妨害的,就去除而诛杀它,紧急执行都不等待一定的时间,这是天的意志。圣人承受天志来治理人民。

所以春天修治仁德而施行善事,秋天修治道义而去除恶事,冬天修治刑罚来使政治清明,夏天修治德泽而使政治宽大。这就是顺应天地,体察阴阳。然而,正在施行善事的时俟,看见恶事而不放过;正在去除恶事的时候,看见善事立即实行;正在使政治清明的时候,看见善人立即提拔他;正在使政治宽大的时候,看见恶人立即除掉他,来效法天地正在生长的时候也有诛杀,正在诛杀的时候也有生长。所以,他的意志顺应天地,行动缓急模仿阴阳。然而对于人事应该实行的,没有停止不行的,而且宽恕别人,顺应上天,天道人道同时实行,这叫做把握中道。天顺应春天来生长人类,顺应秋天来诛杀人类。但是应当生长的就让他生长,应当死亡的就让他死亡,并不是生长万物诛杀万物一定要等待四季。而人的治理,又怎么能长久地保留应当实行的事情而等待四时呢。这叫做心里被错误观念所蔽塞。人有喜怒哀乐的情绪,就象天有春夏秋冬一样。喜怒哀乐到一定的时候要发出来,就象春夏秋冬到一定的时候要到来一样,都是天气的自然;它们应该正常运行而无滞留是一样的。天在一年当中要经过春夏秋冬四季,而君主一天当中所做的事情,不知道要超过这个数字多少倍,它们的道理不可以等同。况且天想要给予人民好处,不仅仅是给予人民谷物,它去除污秽不等待时间,何况恶人呢!

[原文

任拟神明,乱世之所起,亦博若是。皆因天地之化以成败,物乘阴阳之资以任其所为。故为恶愆,人力而功伤,名自过也(原注:此段上下皆有阙文)。

[译文

任意揣度神明的意旨,是动乱产生的根源,这种事竟然多到如此程度。人间万事都是随着天地的变化来成就或败坏的,万物凭借阴阳的资助来完成自己的作为。所以,做事不顺天道,对天犯下罪过,虽然尽力很多,但是对功效反而有所损失,这被称作是自己的过错。

[原文

《春秋》举世事之道?夫有书天(原注:“旧本此下空四字,然此处文亦疑有脱误。”),之尽与不尽,王者之任也。

《诗》云:“天难谌斯,不易维王。”此之谓也。夫王者不可以不知天。知天,诗人之所难也,天意难见也,其道难理,是故明阴阳入出、实虚之处,所以观天之志;辨五行之本末、顺逆、小大、广狭,所以观天道也。天志仁,其道也义。为人主者,予夺生杀,各当其义若四时;列官置吏,必以其能若五行;好仁恶戾,任德远刑若阴阳。此之谓能配天。天者,其道长万物,而王者长人。人主之大,天地之参也;好恶之分,阴阳之理也;喜怒之发,寒暑之比也;官职之事,五行之义也。以此长天地之间。荡(以下文脱)。

[译文

《春秋》标举人世间事情的道理(夫有书天,之尽与不尽),这是君王的责任。《诗经》说:“天道本来变化多端,很难叫人相信,所以君王也难做。”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做君王的不可不去了解天。了解天,诗人尚且感到这事非常困难,可见天意是很难了解的,天道是很难治理的,所以明了阴阳入出、实虚的地方,来观察天的意志;辨别五行的本末、顺逆、大小、广狭,来观察天道。天的意志是仁,天的道理是义。作君主的,无论是给予还是剥夺,无论是让人活还是让人死,都应当与义相合,象四季一样;设置官吏,一定要根据他的才能,象五行一样;喜好仁爱,厌恶暴戾,施行恩德不用刑罚,就象阴阳一样。这就叫做能与天相配、天道生长万物,而君王养育人民。君主的伟大,可以与天地并立为三;他的喜好、厌恶的分别,就是阴阳的道理;喜欢、愤怒的发出,就跟寒冷暑热类似;任命官吏的职务,包含五行的道理。以此长养人间万物。

荡天地阴阳第八十一

[原文

天、地、阴、阳、木、火、土、金、水九,与人而十者,天之数毕也。故数者至十而止,书者以十为终,皆取之此。圣(当从俞樾校删去)人何其贵者,起于天至于人而毕。毕之外谓之物,物者,投(疑当从俞樾校作“数”)所贵之端而不在其中,以此见人之超然万物之上,而最为天下贵也。人,下长万物,上参天地。故其治乱之故,动静顺逆之气乃损益阴阳之化,而摇荡四海之内,物之难知者若神,不可谓不然也。

今投地死伤而不胜相助。(当从孙治让校作“不能相动”),投淖相动而近,投水相动而愈远,由此观之,夫物愈淖而愈易变动摇荡也。今气化之淖,非直水也。而人主以众之无已时,是故常以治乱之气,与天地之化相诮而不治也。世治而民和,志平而气正,则天地之化精而万物之美起;世乱而民乖,志僻而气逆,则天地之化伤,气生灾害起。是故,治世之德润草木,泽流四海,功过。名者所以别物也,亲者重,疏者轻,尊者文,卑者质,近者详,远者略,文辞不隐情,明情不遗文,人心从之而不逆,古今通贯而不乱,名之义也。男女犹道也,人生别言礼义,名号之由人事起也,不顺天道谓之不义。察天人之分,观道命之异,可以知礼之说矣。见善者不能无好,见不善者不能无恶,好恶去就不能坚守,故有人道。人道者,人之所由,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万物载名而生,圣人因其象而命之。然而可易也,皆有义从也。故正名以名义(天启本凌曙本作“明义”)也。物也者,洪名也;皆名也,而物有和(疑为“私”之误)名,此物也,非失物(疑为“夫”之误)。故曰万物动而不形者意也,形而不易者德也,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道也(钱唐云:从“而不乱名之义也”至此,并非天地阴阳篇中文字)。

[译文

天、地,阴、阳、木、火、土、金、水九种,跟人加起来是十种,天地间的种类就完全包括了。所以,数的进位到十而终止,书写以十为终结,都是从这里来的。人是多么的高资,这十种类别从天开始到人而终止。在这十种类别以外的叫做物,物,是在这十种类别以外而不包括在其中的,由此可以看出人是超越万物之上,而为天下最尊贵的。

人,对下养育着万物,对上与天地并立为三。所以他治乱的事功,一举一动的气息,都可以影响阴阳的变化,而使天下动荡,事物的不容易了解就像神明一样,不能不说是这样的。如果把两个东西抛掷在地上,它们就会死伤而不能靠近,抛掷到泥淖里,它们就会越动越近,抛掷到水里,它们就会越动越远,由此看来,东西越是在潮湿的地方越容易变动摇荡。气化的潮湿,不仅仅像水。而君主不停地扰动,所以常把治乱的气,与天地的变化相错杂,而使得国家不太平。如果社会太平人民和睦,意志平和而气正直;那么天地变化就很精妙而各种美好的事物就会出现;如果社会混乱人民不和睦,意志邪僻而气不顺,那么天地的变化就会损伤,不顺的气就会生长而灾害就会发生。

所以,太平的时代君主恩德滋润万物,恩惠遍及天下,功德胜过名声。

名是用来区别事物的,亲近的用重名,疏远的用轻名,尊贵的用华丽的名,低贱的用质朴的名,时代近的用详细的名,时代远的用简略的名,文辞上不掩饰真情,说明真情不遗漏文辞,人们心里顺从它而不违背它,贯通古今而不紊乱,这是取名号的道理。男人和女人就好比阳道和阴道,圣人制作礼义来教化人民,它的名号都由人事而起,不顺从天道就叫做不义。观察天人的分别,观察道命的不同,就可以知道什么是礼了。人看见好的事物不能没有喜好,看见不好的事物不能没有厌恶,因为人不能坚守好恶,所以才建立人道来教化人民。人道是人们所遵循的,是人们喜乐而不至于迷乱,反复实行而不厌倦的。万物承载着名称而生长,圣人根据它们的形象来命名。但是名称也是可以改变的,只要顺从它们的意义就行了。所以正名,是为了表达事物的意义。物,是大共名,通名,而事物又各有自己的私名,说明是这个事物,而不是那个事物。所以说万物行动而不表现出来的是意,表现出来而不改变的是德,喜乐而不至于迷乱,反复实行而不厌倦的是道。

[原文

天地之间有阴阳之气常渐人者,若水常渐鱼也。所以异于水者,可见与不可见耳,其澹澹也,然则人之居天地之间,其犹鱼之离水一也,其无间若气而淖于水,水之比于气也,若泥之比于水也。是天地之间,若虚而实,人常渐是澹澹之中,而以治乱之气与之流通相诮也。故人气调和,而天地之化美,诮于恶而味败,此易(下当从赵曦明校补“见”字)之物也。推物之类,以易见难者,其情可得。治乱之气,邪正之风,是天地之化者也,生于化而反诮化,与运连也。

(此段原在《如天之为》篇中,据钱唐校,移至此)四海之内诮阴阳之气,与天地相杂。是故人言既曰:王者参天地矣。

苟参天地,则是化矣,岂独天地之精能!王者亦参而之,治则以正气诮天地之化,乱则以邪气诮天地之化,同者相益,异者相损,之数也。(“之”上当补天字)无可疑者矣。

[译文

天地之间有阴阳之气常常浸润人,就像水常常浸润鱼一样。它们跟水不同的,只是看得见与看不见的区别罢了,它们是动荡起伏的,人居住在天地之间,就像鱼居住在水中一样,它们相容无间就像气溶于水一样,水和气相比,就像泥和水相比一样。所以天地之间,好像是空虚的,其实是实在的,人们常浸润在这动荡起伏之中,而跟治乱的气流相通混杂。所以人气调和,天地的化育就美好,如果跟不好的事物相混杂,美好的气息就会败坏,这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事情。

推究事物的类别,从容易的去看不容易的,它的性情就可以了解了。

治乱的气,邪正的风,与天地的化育相溶合,生于化育而反回来与化育互相影响,与天地运转互相承接。四海之内阴阳之气相混,而与天地互相溶合。所以人说:君王跟天地并立而为三。君王假如能跟天地并立为三,那么就可以化育万物,哪里只是得到了天地之间的精华呢!君主跟天地并立为三而互相影响,国家太平是正气对天地化育的影响,政治紊乱是邪气对天地化育的影响,相同的就互相增益,不同的就互相减损,这是天数,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天道施第八十二

[原文

天道施,地道化,人道义(与“为”同)。圣人见端而知本,精之至也;得一而应万,类之治也。动其本者,不知(疑当为“能”)静其末;受其始者,不能辞其终,利者,盗之本也;妄者,乱之始也。夫受乱之始,动盗之本,而欲民之静不可得也。故君子非礼而不言,非礼而不动。好色而无礼则流,饮食而无礼则争,流争则乱。夫礼,体情而防乱者也。

民之情不能制其欲,使之度礼,目视正色,耳听正声,口食正味,身行正道,非夺之情也,所以安其情也。变谓之情,虽特(疑当从刘师培校为“待”)异物,性亦然者,故曰:内也。变变(原注:变变本或作变情)之变谓之外,故虽以情,然不为情说,故曰外物之动性,若神之不守也。积习渐靡,物之微者也。其入人不如,习忘乃为常然若性(当从刘师培校作“习忘乃为常,常然若性”),不可不察也。纯知轻思则虑达,节欲顺行则伦将。以谏争穞(通“娴”)静为宅,以礼义为道则文德(苏舆云:疑作“以礼义道德为则”),是故至诚遗物而不与变,躬宽无争而不以与俗推(当从卢文弨校作“而不与俗推”),众强弗能入蜩蜕浊秽之中,含得命施之理与万物迁徙而不自失者,圣人之心也。

[译文

天道是施与,地道是化育,人道是作为。圣人看见事物的端绪就知道事物的根本,真是精明到了极点;把握一个事物就能把握千万个事物,这是以类相推而治理的方法。如果撼动它的根本,就不可能使它的末枝平静;接受了它的开始,就不能推却它的结果。利益,是产生盗贼的根源;盲目行事,是社会紊乱的开始。接受了动乱的开始,撼动了盗贼的根源,而想要人民安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君子不说不合礼的话,不做不合礼的事。如果喜好美色而无礼就会漫无节制,如果饮食无礼就会互相争执,没有节制,互相争执就会混乱。礼,是用来体察人的常情而防止混乱的。人的常情不能控制他们的欲望,所以要使他们知道用礼节来作为法度,眼看正色,耳听正声,口食正味,身行正道,这不是要改变人的常情,而是用来安定人的常情。好恶喜怒哀乐叫做情,情的发生有待于外物的触动,但也是从人的本性中发生的,所以叫做内。改变人情的外物叫做外,所以它虽然取决于情,但不叫做情,所以说:外物改变性情,象自己神不守舍一样。累积的习惯是逐渐受到外物细微的影响而形成的。它的影响人不知不觉,于是习惯为常,常常这样就像本性如此一样,这不能不省察。智慧纯深思想不超过节度思虑就会通达,节制欲望依理行事就能得到事物的条理。以直言无欲为归宿,以礼义道德为准则,真诚不被外物所左右的人不会随着世俗而转变,即使众多强大的事物也不能侵入,就象蝉脱皮一样超然在秽浊之外,保持上天赋予的道理,随着万物的迁徙而不失去自我,这就是圣人的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