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电脑屏幕里，露露安瞪大杏眼地嚷嚷着，“他说完‘珍重’两个字——然后呢？”
慕慕将暖手炉翻了个面，佯装无所谓地撇嘴：“还能有什么然后，然后就Game Over了啊。我回了家，现在正无业游民中，等过完年就开始找新工作。”
视频那头静默，半晌露露安才猛地撑起来，大有从屏幕里爬出来的意思。“就这么不了了之？你不打算告诉他你的心思了？”
慕慕搭下眼睑，声音嗡嗡，“你觉得还有必要吗？”她说回家，别人就请她“珍重”，半句挽留的话都没有，临行时也不见到人影。这大半个月，也再没联系过她，圣诞节时，慕慕发出的祝福短信也石沉大海再没音讯，这不就是要淡淡相忘的节奏吗？
无聊地又将暖手炉翻了个面，慕慕挤出丝笑来：“辛苦你前段时间帮我想了那么久的告白词，可惜没用上……。”话至此，慕慕稍顿，这才叹息道：“第一次告白告出个亲哥哥也就算了，想不到第二次又是这样……或许，像我这样的女汉子天生就不适合告白吧。”
“要不要这么狗血，”露露安无力地倒在转椅上，喃喃，“兰斯大人追了你这么久你都不肯松口，现在好不容易共患难你对他有了感情却又是这种擦肩而过的无言结局，这不就是标准的言情狗血剧嘛？还是那种读者最唾弃最讨厌的剧情，全程都是尿点，又拖沓又无趣，发展了这么久还只停留在Kiss阶段，喂喂，你们到底明不明白，读者等床戏早等得吐血了？”
慕慕扶额，无力叹息：“我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开玩笑。”
露露安托腮思忖一番，依旧自话自说道：“呐，按照一般言情小说的惯例，发展成现在这种剧情都是因为误会，咱们这作者没啥大能耐，估计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所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兰斯大人对那个蜀雅根本就不喜欢，只是一般的红颜知己？”
慕慕深呼口气，道：“或许以前可以叫红颜知己，但她死后就不同了。”她永远都记得兰斯那天痛心疾首的模样，那表情那语气都不是伪装的。曾经，或许于兰斯而言，蜀雅也不过是普通的红颜罢了，可等对方真正离开，他才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这个女人对他到底有多重要、有多么的不可取代。
可笑的是，最能体会这种感受的人就是自己，因为她也是在彻彻底底失去后才明白那种心口被掏空的痛到底有多疼。
“不对不对，”露露安甩头，“我还是觉得你自己脑补得太厉害。慕慕，你不能这样，振作起来！等兰斯大人伤痛期过了就去告诉他你的心意，就算给你、给他，给彼此一个机会啊。”
慕慕喉口发紧，给彼此一个机会？她还有机会？
视频那头，露露安眼神闪亮，继续鼓励着：“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个蜀雅我不知道，但兰斯大人对你——我是看得真真的。慕慕你想想，如果兰斯大人对你没请，为什么会放下颜面去求那个芭比？为什么要在乎弱小的人类，登门去请求你养母的原谅？为什么要冒险一个人去半蛇人那里救你？这些感情不是小朋友之间你请我喝杯咖啡、我请你看场电影的感情，能说断就断吗？你离开他不阻拦你不觉得奇怪吗？”
慕慕：“……。”
一席话，说得慕慕微微怔忪。
是这样？兰斯对她还有感情？那为什么要摆出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信息不回，临行不送，难道有什么隐情？当时受的伤还没好还是别的什么？
念及此，慕慕正想再说什么，太后已推门而入。慕慕下意识地断了视频，这才回头小小懊恼道：“妈，你怎么又不敲门？”
太后白了她一眼，将手上的袋子往电脑桌上一搁，这才絮叨开：“这房子是老娘的，老娘想进哪间就是哪间，还用谁同意不成？去，把这个拿去。”
“这次又是神马？腊肉还是烤鸭……。”慕慕一边说一边就打开袋子往里瞧。年关将近，这些时日慕慕在家待业，太后没少指使她当苦力，不是去大姨家送腊肉就是去二姑家送水果。是以再见这么大袋东西，她也见怪不怪了。
太后道：“有点我们自家做的香肠腊肉，还有我之前酿的葡萄酒，蜜饯，嗳，这保温盒你得小心点拿哈，里边儿全是我包的水饺，要摔了里面的饺子也就全变形了。还有这边，有点干货和一双我刚打的毛线手套，你注意点，别沾了水，啊！”
慕慕咋舌，试着拎了拎，这分量没个三十斤也有二十八九吧？这么多东西到底是要往哪儿送啊？
“当然是往小兰家送啊！”太后话一出口，慕慕力气骤失，身子一歪，袋子猛地掉回桌上，惊得太后好一阵骂。
慕慕自动过滤掉太后的训斥，抓头纠结：“送他这些干什么啊……他又不缺。”
“吃的、穿的自然是不缺，”太后一边将大大小小的几个袋子重新规整好，一边道，“可一个人，孤零零的，年没个年味，想起来怪可怜的。给他送点东西去，再告诉他一声，过年有空的话就过来坐坐，他叔没人陪着下棋，可想死他了！”
慕慕被太后最后一句话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直犯嘀咕，还叫别人来过年呢……别人连她的短信都懒得回了好吗？
慕慕转了转眼珠，嘿笑道：“太后大人您简直就是菩萨心肠，要是让咱们市镇领导知道你这么关心在华的国外友人，他们都得羞死！不过呢，嘿嘿，实在不巧，别人兰斯回英国去了。”
“尽瞎说！”慕慕刚说完就被太后啐了一脸唾沫星子，“上次小兰来我就问过了，他爸妈都死了，在英国早没亲戚了，他在中国的户籍我还亲眼看过呢。他能回英国过年？再说呢，英国过的那是圣诞节！元旦节！蒙老娘不懂呢——”
一时间，慕慕就差跪下大喊“太后威武”了，谎言被拆穿，圆也圆不回来了，慕慕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坐在床边，耷拉着脑袋不言语，肢体语言翻译过来大意就是：反正我就是打死也不去送，您老看着办吧……
太后挑眉哼哼声：“小样儿，跟老娘这耍花招，就一句，送不送？”
慕慕扭头，咬牙切齿道：“不——送——”
闻言，太后拍拍手，拎起袋子就往外走，“得，你不送我送去！反正他家的地址电话我都知道。”
慕慕一听这话慌了，一个跳跃就蹦起三尺高，拦住太后抓狂道：“妈你这到底想干什么啊啊！”
“这话我还想问你呢！”太后分贝骤然提高，“你说说，这回来多久了，要不是躲在屋里不出气就是坐在阳台发呆。每次问起你小兰的事，嗳，你就支支吾吾的，东一下西一下没个准儿，你这不是要急死我和你爸吗？”
慕慕默，低垂着脑袋作悔过状。
见状，太后叹下一口气来，搁下袋子，坐到床边终语重心长道：“慕慕，妈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和你爸是怎么认识的。”
慕慕如小鸡啄米地点头，“相亲认识的。”
太后嗤地轻笑声，幽幽道：“其实啊，你爸那会儿没相中我。”
听了这话，慕慕的注意力瞬间转移，睁大眼睛凝着太后道：“啊？还有这事？”
太后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羞涩笑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又道：“那会儿啊，我就长得壮。呃，用你们现在的话来说，那就叫微胖！哎呦，你爸一看我，又高又壮就不肯答应，可我是谁？老娘看中的东西还能让他跑咯？
自打相亲之后啊，我就天天往他们警局跑，一会儿送点汤，一会儿送点杂志小说，他出差，我就往他家里跑。帮你奶奶洗衣服、做家务，啧，那会儿别提多来劲儿了，反正就是有事没事就缠着他。他先说不喜欢吧，看看，看看，过了这些年，还不是照样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
慕慕本听得咧嘴，临到头，明白过来太后的意思，又下意识地埋下头，纠结半天终憋出句话来。“我和兰斯……和你们的情况不一样……。”
太后拍了拍慕慕的后背，怒其不争道：“谁说你们情况一样了？妈就是想告诉你，人这一辈子啊，眨眼几十年也就没了，所以做什么事都别留下遗憾。就拿我说好了，我有爱我的老伴，有你这个虽然不争气但还算孝顺的闺女，哪怕就是这一秒，突然脑溢血，突然地震，老娘闭了眼，那也没关系！”
听了这话，慕慕打岔道：“妈你胡说什么！”
太后笑笑，捏着慕慕的手道：“妈就是想跟你说，我没有任何遗憾，活得比谁都自在开心。你不知道呀，那会儿我缠着你爸，有多少人笑你妈，什么倒贴啊，什么想嫁疯了呀……你妈也是肉做的，那些话掉进耳朵里怎么可能不难受？可我当时就想好了，我喜欢这小伙子，我必须得追！如果不成，最多也就掉了点脸皮，可至少我努力了，以后我老了，想起来就没遗憾了。事实证明，你妈成功了。”
话说到这，太后又摸了摸慕慕的头，感叹道：“妈今天也是这么教你。你和小兰的事妈不知道，你们小年轻的感情我也不懂。如果你真不喜欢小兰，今天这些话你就当妈没说过，可如果你真对他有感觉，就拎着这些东西上门去！堵他去！感情哪儿有那么多肉来肉去、矫情造作的？我慕家的闺女就要大大方方，喜欢就是喜欢，告诉他！追去！妈百分百支持你。
“你记住，不成功也就失点自尊而已，可如果你不去试试，失去的，就可能是个好伴侣。”
闻言，慕慕紧咬住下唇，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