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生因爱而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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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6)

就在这段时间内,西洋吕的女儿出嫁,正在改造的父母不能来参加她的婚礼,而男方的亲友一大群。就在这悲凉婚礼的前一小时,国粹唐的一家人都来了。两位老人对这女孩子说:“不要叫大伯、大娘,就叫爹、娘!我们的孩子,就是你亲兄弟、亲姐妹!”男方不仅同意,而且感动得落了泪。

唐氏夫妇及其子女出现在“娘家人”的席位上,并陪送了在当时看来显得规格颇高的一台黑白电视机、几件家具,引起了很多不知内情的来宾的羡慕。

“文革”结束的前一年,吕氏夫妇回了校,享受了平反、补发工资的待遇。

就在这一年,唐氏的老伴患了重病。她本人是家庭妇女,不享受公费医疗,而所需的住院费又十分昂贵。

巧就巧在唐氏本人正去外地给一个刚出生的外孙贺喜,只留下一个小女儿陪着老伴。吕氏夫妇闻讯赶来了,将唐妻送入医院,一打听住院费、医疗费,粗估需要四千元。这在当时,可是天文数字。

吕妻将唐家的小女儿搂在怀里很严肃地说:“孩子,你得答应,今天的事,永远不要告诉你父亲。你要做不到,我家就不代付住院费了。因为你父亲知道了,将来他是一定要偿还的。而他,又绝对没有偿还能力,这样就等于救了你母亲,却又折磨了你父亲。因此,你必须答应我们!”

一心想救母亲的女儿,点了点头。

吕家将这事做得很周全,他们不但拿出了自己一大半补发的工资,付了全部全部住院费,还“买通”了医院,要他们开一张三四百元的收据,以便将来取信于国粹唐。

然而,手术很不成功,这女人死去了。

国粹唐匆忙赶回的时候,离妻子咽气只有十几分钟。

丧事办完之后,唐氏来谢吕氏夫妇,并说所欠的“那几百元钱”将每月从工资中省一些,半年付足。吕氏夫妇没有做任何说明,此后他们每月从唐氏手中接过几十元钱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表示。

“文革”结束,两位教授尚不足离休年龄,又来上课了。

课上,虽然彼此之间不再“有意地”进行“攻击”,难免在一不留神之中说些带刺儿的话。对方了解到了,只是一笑,亲昵地说一声“这老东西”也就作罢。

两个人在校内分别办过画展,规格很高,参观者中不乏名人。但两个人都不看重这些,而看中的是对方的态度。西洋吕办画展时,国粹唐做了展委会主任,他每日都穿着一件崭新的长衫,胸前佩戴着“展委会成员”的红布条,毕恭毕敬地站在展厅门口接待参观者。国粹唐办画展,西洋吕也如此。

在这期间,国粹唐的儿女结婚,由西洋吕主持。西洋吕的小儿子结婚,也是由国粹唐操办的。

两个家庭的假日旅游,更是形影不离。遇到爬山时,搀扶西洋吕夫妇的常常是唐家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而吕家的晚辈人,都去抢着搀扶国粹唐。面对一个好景致,两个人都说可以入画,西洋吕当然又把西洋画的表现力标榜一番,国粹唐则大大强调国画的特殊神韵,于是两个人又小吵一番,最终又以互相嘟哝一句“你这老东西就是改不掉偏见”作罢。

又一件不幸的事发生了。

几乎就在西洋吕离休后的第一年,他被检查出肺癌,住了小半年医院,由于手术后发现严重扩散,他知道自己的死期近了。

弥留之际,他吃力地伸出手,一手拉起妻子的手,一手拉起国粹唐的手,对国粹唐说:“我这个家,往后缺了个一家之主,你来代我当吧……”

国粹唐跺着脚说:“这还用你嘱咐!?”

西洋吕微笑着闭上眼睛。

此后,国粹唐每下了班(因为他是系主任,到65岁才离休),总是先到吕夫人那里坐一坐,闲谈半个小时,再回到自己的家。每年中秋、元旦、春节,他一家人都和吕家人一起度过,他和吕夫人被混坐的两家子女围在中间。

他第一次卖画得了较高的酬金,就用之于出版西洋吕的画册。每年清明扫墓,无论是给唐氏的老伴扫墓,还是给西洋吕扫墓,两家的晚辈一个不能缺。

两家的晚辈很现代,又由于友谊很深,他们把这两位老人的感情也看在眼里,于是商量把两位老人“归在一起”。校领导也愿意促成。

双方子女先是来到唐氏面前,恳求了这件事。唐氏当即就沉默了。

双方子女又来到吕夫人面前,做了同样的恳求,吕夫人也没有说话,只是落了泪。

中秋赏月的这天,两家人又聚到吕家。在这种场合,照例先把西洋吕和唐氏老伴的遗像挂在墙上。

但是这一次,唐老头沉下脸,一拍桌子说:“都给我向你们的爹娘跪下!”晚辈们不解,都看吕夫人。吕夫人也沉下脸说:“你们的父亲、伯伯要你们跪,你们就跪吧。”

晚辈们都跪下了。

唐氏老头很生气地说:“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说的是人话吗?我是谁?不错,我是你们的爹、大伯,是眼下的两家之主,但我首先是吕老弟的莫逆之交!生死朋友!你们让我跟吕老弟的夫人成两口子,睡到一个房里去,你们这样想比骂我是老混账、老畜生还刺我的心!我做这一切,都是代吕老弟撑起这个家,你们让我生二心,你们抬起头来看看我吕老弟的眼睛,他能不寒心吗?”

吕夫人也对晚辈说:“我真不理解你们年轻人,怎么一想就想到那样的事情上头去了呢?你们抬头看看唐伯母的像,她能满意你们的做法吗?现在,无论是我和你们唐伯父亲坐在一起闲谈,还是我们两个人出门散步,都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人,包括我家老吕和唐家的大嫂。你们要把他们俩赶开,我们能不伤心吗?”

这场风波总算过去了。

此后,两家人还是那样亲密。

现在,两位老人都已年近八旬,好在身体还好。每到黄昏时刻,在操场的四周,都可看到两位拄杖的老人在并肩散步,有时还互相搀扶着……

起死回生的友情

方冠晴

这栋楼房是20世纪50年代建造的,楼高四层,式样陈旧,设施简陋。

半个世纪的风吹雨打,加上年久失修,墙体已经裂了缝,给人摇摇欲坠的感觉。

市政府已经将这栋楼列为拆迁的对象,但楼里的居民迟迟不肯搬出去。因为这栋楼里的居民都是穷人,家里都没有什么积蓄,光靠政府发的拆迁费买不起新的房子。

张星和侯晓就是在这栋楼里长大的。张星家住在一楼,侯晓家住在二楼。两个人在同一所小学读书,都读四年级。

张星和侯晓都是男生,两个人在学校里是要好的同学,回到家里是要好的伙伴。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学习,在一块儿玩耍,上学放学,同进同出,友谊深厚。但是,夏天发生的一件事情改变了这一切。

张星和侯晓的父母都在菜市场以摆摊卖菜为生。那天,两家的大人为了争夺摊位发生了口角,到最后,竟大打出手,侯晓爸爸的头被张星的爸爸打破了,到医院缝了三针。张星妈妈的脸也被侯晓的妈妈抓破了一大片,进医院住了好几天。虽然经过居委会的调解,但两家大人的心里都积了怨气,从此成了仇人,即使是在楼道里碰着了,谁都不看对方一眼。

大人间的恩怨起初并没有改变张星和侯晓之间的关系,两个人放了学还是一块儿玩耍。但是,张星的妈妈出院那天,看到张星与侯晓在一块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扇了张星一个耳光,骂张星不知好歹,要他今后不准答理侯晓。侯晓的父母也是粗鲁的人,听到张星的妈妈在骂孩子,也跑出来,将自己的孩子揍了一顿,不准侯晓再与张星往来。

两家的大人都以打自己的孩子来出气,指桑骂槐,险些又发生纠纷。这样一来,张星和侯晓虽然在学校仍是好朋友,但回到家里便不敢相互串门,更不敢在一起玩耍了。

不久,暑假到了,两个人虽然住在同一栋楼内,但迫于父母的压力,仍是不敢待在一起。可是,两个人毕竟有着深厚的友谊,不能待在一起,两个人都觉得别扭。特别是张星,他的学习成绩不够好,平时做课外作业时遇到难题都是找侯晓帮助。现在,他不敢去找侯晓,有些作业就不能完成。

两个人都很伤脑筋。后来,还是侯晓想出了一个办法:两个人虽然不能串门说话,但同一栋楼内的水管是相通的,两个人可以利用敲自来水管来传递信息。他俩约定了暗号,一次敲两下,表示需要帮助,一次敲三下,表示想约对方出去玩儿。

这办法还真行,两个人试了好几次,一个人在自己家里用铁条敲击自己家的自来水管,声音就可以通过水管传过去,另一个人就能在自己家里隐隐听到“当当”的敲击声。于是,两个人按照约定的暗号,或者躲到一起做作业,或者避开父母到一起玩耍。就这样,两个人都好开心,自来水管成了他俩的联络媒介,他俩又能在一起了。

然而,就在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那天傍晚,侯晓和父母一起推着板车正准备去郊外运菜。几个人刚走出家门不远,就听身后“轰”的一声巨响,他们惊恐地回过头来,发现他们居住的那栋楼房在一瞬间倒塌了,灰尘弥漫,直扬到了半空中。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可他们突然醒过神来,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还有许多居民待在家里没能出来。人们立即冲过去,一边呼唤着他们认识的人的名字,一边搬运着那些残砖碎瓦,希望能将埋在里面的人救出来。

警察来了,消防队来了,周围的居民也来了。但空间的限制,容不下太多的人,人们只能轮流上去搬动砖块寻找废墟下面的人。周围不时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呼喊和哭泣声。

整整忙碌了一夜,才清理了不到五分之一的部分,挖出了两个人,但早已是血肉模糊,死了多时了。侯晓一直在救援的队伍里面,他心急如焚,拼命地翻动砖块——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见到好朋友张星。他知道,张星一家被埋在了最底层,生死未卜。

第二天,人们又整整忙碌了一天一夜,又找到了两个人的尸体。这时,楼房倒塌的原因也有了一些眉目。原来是住在三楼的一家住户,想在受力墙上开一扇门。结果,砸墙开门时,上面的重量失去支撑,再加上这栋楼年久失修,哪经得起这一折腾,结果上面的重量压了下来,又砸坏了下面的墙体,整座楼房就坍塌了。

到了第三天,还没有救出一个活着的人,救援人员也失去了信心。按照常规分析,这样的楼房塌下来,楼内的居民是不会有生还的希望的,救援人员停止了人工清理,他们决定改用机械来清理废墟。

侯晓伤心极了,因为,张星和张星的家人还没有被找到。但是,看到一个个被找到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他也绝望了。他不得不相信事实:他,不可能再与张星在一起玩耍了。

当推土机开进现场时,已是第三天的下午。许多人围着废墟哭泣,侯晓也一样。

一想到永远失去了张星这个最要好的朋友,他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他伏在一堆残砖碎瓦上号啕大哭。然后,他捡起了一根铁条,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露在废墟外面的自来水管。这是他与张星的传递友谊的媒介,他俩以前就是利用这种敲击传递自己要说的话,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日子。

侯晓明明知道张星已不可能再听到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他还是“当当当”地敲着,那是他与张星的暗号,意思是“我想同你玩儿”。敲完水管,他又像过去一样,将耳朵贴在水管上,聆听对方的动静。他知道对方永远不会有动静了,但他仍忍不住要这样做,他只是想以这种熟悉的动作来怀念他与张星之间的深厚的友谊。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当他将耳朵贴上水管的时候,他分明听到水管的回音:“当当”“当当”……那是他与张星之间的暗号,那意思分明是“我需要帮助”。

巨大的欣喜让侯晓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拼命冲着开推土机的司机大嚷大叫:“停下来!停下来!下面还有人活着!你开过去会轧死他们的。”

推土机停了下来,救援的人们也围了过来。大家对这个孩子的话将信将疑,难道真的还会有人活着?如果有,那简直是奇迹。

奇迹真的出现了。当侯晓再次敲击水管时,一个警察将耳朵贴近了水管,他也隐隐约约听到了回应:“当当”“当当”……下面真的还有人活着!

人工救援重新开始,大家又去搬运砖瓦,寻找活着的人。这天夜间,大家终于在废墟的最底层找到了张星和他的爸爸妈妈,三个人都还活着。倒塌的房屋在他们的身边形成了一个大三角空间,张星的爸爸受了轻伤,张星的妈妈伤势较重,而张星居然没有受伤。

三个人被救上来时,身体虚弱,嗓子都喊哑了。人们赶紧把他们送往医院。后来张星才说,被埋在废墟里面,他和爸爸一直在喊救命,但因为埋得太深,再加上外面的人们一直在吵吵嚷嚷地进行救援,没人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渐渐地,他们的嗓子喊哑了,再也喊不出声音了。他们绝望了,以为不可能活着出来了。但是,就在他们悲痛绝望的时候,他听到了“当当当”敲击水管的声音,他心中又惊又喜,他知道这是侯晓和他之间的联络信号。于是,他马上用砖块敲响了头上的水管。

“当当当”“当当当”,这敲击水管的声音,竟然挽救了一家三口人的生命;“当当当……当当当”,这敲击水管的声音,就是他们纯真深厚的友谊和爱心的象征。当张星和侯晓的故事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传开时,所有的人们都为之动容,感慨不已。侯晓的父母还主动到医院去看望张星一家人,两家人激动得热泪盈眶,重新和好了。自此之后,这座城市的人们见了面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家的水管与你家是连着的,一敲就知道了……”

尘封的友谊

谢云鹏

1945年冬,波恩市的街头,两个月前这里还到处悬挂着纳粹党旗,人们见面都习惯地举起右手高呼着元首的名字。而现在,枪声已不远了,整个城市沉浸在一片深深的恐惧之中。

奎诺,作为一名小小的士官,根本没有对战争的知情权。他很不满部队安排他参加突袭波恩,然而,更糟糕的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是巴黎调来的法国军官希尔顿,他对美国人的敌视与对士兵的暴戾几乎已是人尽皆知。接下来两个星期的集训。简直是一场噩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奎诺在这里认识了托尼——一个健硕的黑人士兵,由于惺惺相惜,这对难兄难弟很快成了要好的朋友。

希特勒的焦土政策使波恩俨然成为一座无险可守的空城,占领波恩,也将比较容易。而突袭队的任务除了打开波恩的大门外,还必须攻下一个位于市郊的陆军军官学校。而希尔顿的要求更加残忍,他要求每个突袭队员都必须缴获一个铁十字勋章——每个德国军官胸前佩戴的标志。否则将被处以鞭刑,也就是说突袭队员们要为了那该死的铁十字而浴血奋战。

突袭开始了,法西斯的机枪在不远处叫嚣着——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在盟军战机的掩护下,突袭队顺利地攻入了波恩。然而他们没有喘息的机会,全是因为那枚铁十字。在陆军学院,战斗方式已经转变成了巷战,两小时的激烈交火,德军的军官们渐渐体力不支,无法继续抵挡突袭队的猛烈进攻,他们举起了代表投降的白旗。突袭队攻占了学院之后迅速地搜出每个军官身上的铁十字。手里攥着铁十字的奎诺来到学院的花园,抓了一把泥土装进了一个铁盒,那是他的一种特殊爱好,收集土壤。他的行囊中有挪威的、捷克的、巴黎的,还有带血的诺曼底沙。他正沉浸在悠悠的回忆中,托尼的呼唤使他回到了现实,托尼神秘地笑了笑:“伙计,我找到了一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