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生因爱而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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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父爱似山,高直伟岸(1)

把笑脸带回家

昝金锦

三年前的一天,我考高中,分数不够,要交八千元。正在发愁时,父亲回家笑着对母亲说:“我下岗了。”母亲听了就哭了,我跑过来问怎么了,母亲哭着说:“你爸爸下岗了。”父亲傻乎乎地笑个不停。我气愤地说:“你还能笑得出来,高中我不上了!”母亲哭得更凶了,说:“不上学,你爸就是没有文化才下岗的。”我说:“没有文化的人多的是,怎么就他下岗,无能!”

父亲失去工作的第二天就去找工作。他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每天早晨出发,晚上回来,进门笑嘻嘻的。母亲问他怎么样。他笑着说:“差不多了。”母亲说:“天天都说差不多了,行就行,不行就重找。”父亲道:“人家要研究研究嘛。”一天,父亲进门笑着说:“研究好了,明天就上班。”第二天,父亲穿了一身破衣服走了,晚上回来蓬头垢面,浑身都是泥浆。我一看父亲的样子,端着碗离开了饭桌。父亲笑了笑说:“这孩子!”第二天,父亲回家时穿得干干净净,脏衣服夹在自行车后面。

两个月下来,工程完了,工程队解散了,父亲又骑个自行车早出晚归找工作,每天早晨准时出发。我指着父亲的背影对母亲说:“他现在的工作就是找工作,你看他忙乎的。”母亲叹道:“你爸爸是个好人,可惜他太无能了。连找工作都这么认真负责,还能下岗,难道真的是‘点背不能怪社会’?”

一天,父亲骑着一辆旧三轮车回来,说是要当老板,给自己打工。我对母亲说:“就他这样的,还当老板?”我对父亲的蔑视发展到了仇恨,因为父亲整天骑着他的破三轮车拉着货,像个猴子一样到处跑。我们小区里回荡着他的身影,他还经常去我的学校送货,让我很是难堪。在路上碰见骑三轮车的父亲,他就冲我笑一下,我装作没有看见,不理他。

有一次我在上学路上捡到一块老式手表,手表的链子断了,我觉得有点熟悉。放学路上,我看见父亲车骑得很慢,低着头找东西,这一次父亲从我面前经过却没有看见我。中午父亲没有回家吃饭,下午上学时我又看见父亲在路上寻找。晚上父亲笑嘻嘻地进门,母亲问:“中午怎么没有回家吃饭?”父亲说:“有一批货等着送。”我看了父亲一眼,对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从没有过的同情。后来才知道,那块表是母亲送给父亲的唯一礼物。

有一天,我在放学路上看见前面围了好多人,上前一看,是父亲的三轮车翻了,车上的电冰箱摔坏了,父亲一手摸着电冰箱,一手抹眼泪。我从没有见父亲哭过,看到父亲悲伤的样子,慌忙往家跑。等我带着母亲来到出事地点时,父亲已经不在了。晚上父亲进门笑嘻嘻的,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母亲问:“伤着哪没有?”父亲说:“什么伤着哪没有?”母亲说:“别装了!”父亲忙笑嘻嘻地说:“没事,没事!处理好了,吃饭。”第二天一早,父亲又骑三轮车走了。母亲说:“孩子,你爸爸虽然没本事,可他心好,要尊敬你爸爸。”我点了点头,第一次觉得他是那么可敬。

我和爸爸不讲话已经成了习惯,要改变很难,好多次想和他说话,就是张不开口。父亲倒不在乎我理不理他,他每天都在外面奔波。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报答父亲。每当学习遇到困难或者夜里困了,我就想起父亲进门时那张笑嘻嘻的脸。

离开家上大学的那一天,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打的”或有专车送到火车站,我和母亲则坐着父亲的三轮车去。父亲就是用这辆三轮车,挣够了我上大学的学费。当时我真想让我的同学看到我坐在父亲的三轮车上,我要骄傲地告诉他们这就是我的父亲。

父亲把我送上火车,放好行李。火车要开了,告别时我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大声喊道:“爸爸!”除了大声地哭,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父亲笑嘻嘻地说:“这孩子,哭什么!”

半张钱

宋新华

达娃在城里上大学,达娃大名叫李达,家在遥远的大别山深处。开学有日子了,李达的学费还没有交,学校知道李达的情况,没有催他交款。可李达心气高,总觉得像偷了别人东西似的,浑身毛刺刺的难受,上课也不入心,人蔫蔫的。家里穷,李达其实不想念书,可拗不过父亲。父亲狠着哩,从小就逼李达念书,一直逼到现在。李达已经高过父亲一个脑袋,可父亲照样揍他,当然是为了念书。

这天晚上,李达在宿舍无心看书,便早早蒙头睡下了。一会儿,同学将他捅醒,说李达,宿舍门口有人找你,门卫不让进。李达一愣,在这座城里,除了同学还会有人认识自己?莫不是父亲来了?给咱送学费来了?李达哧溜下床,连鞋也顾不得穿就向门口奔去。

果然是父亲,昏暗的灯光下,灰蒙蒙、矮小的一个山里人,肩上背着一只蛇皮口袋。李达心一紧,泪蛋蛋就从眼皮底下往外拱。李达上前接过口袋,说:爹你多会儿来的?咋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父亲摸了一把脸上的泥汗说,我不缺胳膊不少腿的要你接啥?耽误你念书哩。再一看李达身上披着衣服,光着脚,就黑了脸说,你这么早就躺下了?我就知道离了我你不会正经念书。李达赶紧说,我……这是躺在床上看书,不是睡大觉。胡扯!父亲说,我从小就对你说,床是懒地儿、盐坑坑,撒啥好种子,都只长野花野草。李达不敢顶嘴。

李达给父亲泡了一碗方便面。李达不是不想领着父亲去外面吃夜宵,像那些城里学生一样。可李达不敢,他怕说出口就遭父亲骂,父亲的口头禅是:你别一进城就变“修”了。可睡觉得给父亲安排好,因为父亲这一路少说有三天没歇脚的奔波。李达每次回家也是那样。学校的招待所在地下室,很便宜,李达说,爹,我送你去招待所睡觉。父亲眉毛一竖,说,你真变修了,发财了?你不是这铺吗?我先睡,你念书。夜里我起,你睡。李达不敢吱声。

学费是父亲和李达一块去财务室交的,父亲不停地向涂着口红的会计小姐点头赔不是:大姐对不住!晚了,地里头庄稼正长草哩,耽搁了……没误事吧?我这娃嘴笨,不识礼,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可劲骂,可劲打。年轻的会计不知所云,但因为李达在一旁又不敢笑。

第二天正好是礼拜天,李达想留父亲在城里玩两天,说爹我领你去看过去皇帝住过的地方。父亲这回没说他变修了,笑的满脸皱褶开花,说,达娃,我知道你想孝顺爹,你爹我还真想去看看皇帝老儿快活的地儿……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出头了,在城里扎了根了、落了窝了,我和你娘来享享福也不晚。你要过意不去,就上你们食堂给我买一碗红烧肉来,我晚上喝二两,然后可劲睡一宿,明天你送我上火车。

吃饭时,父亲却不动那香喷喷的红烧肉,李达说,爹,你不是爱吃吗?父亲突然抹起泪来,哽咽道:达娃,爹要看你吃下去……李达和父亲谁都吃不下。

第二天送父亲上火车时,人特多,父亲刚挤上去,列车就启动了。李达没有像城里人那样向父亲挥手,而是在站台上和列车一同往前走着,两眼盯着父亲,一眨不眨地盯着父亲。突然,父亲趴在窗户上向李达招手。李达以为父亲有话要说,就迎上去,却见父亲手上攥着一张十元的票子,说,达娃,我算错了,这路上只要四十七块钱就够了,多出十块来,你拿着!李达浑身一颤,说,爹,你带着,路上买点好吃的。爹却吼道:我算过了,多出十块,你拿不拿?李达见父亲要扔下来,忙说,风大,你别扔下来,你留着用。父亲脸紫了,狠命地挥着手。李达紧跑几步将父亲的手往回推,可父亲的手就像山里的柞树一样坚硬,往李达手心里塞那张票子。这时,一个车站警察一把将李达揪住,危险!火车走远了。李达低头发现手里攥着被撕坏的半张十元的票子,李达两眼模糊地看着远方。

几天后,李达准备将那半张票子寄回家里,因为另外半张也许在父亲手里。可信刚要寄出去,李达就收到父亲的来信和半截票子,拆开一看,上面就一行字:我达娃,用饭糊糊粘一下,能用……

父亲的恩惠

姜夔

他从来不相信算命、预测之类的玩意儿,但他还是来到这个号称“明镜长老”的僧人面前。这个老僧虽然瘸着一条腿,却是家乡县城颇有名气的人物。

他沉重地叹息着,诉说自己的不幸:几乎打懂事时起,就没人关心他、爱护他、帮助他。长大后高考落榜、恰遇下岗、妻子离异……世界对他来说冷得像个冰窖。他愤世嫉俗,悲观厌世,看破了红尘。

老僧静静地听着,微眯着的老眼满含玄机。他讲完了,眼巴巴地等待着老僧为他指点迷津。老僧慢悠悠地捋着胡须问道:“这世上真的没谁在意你、关爱你吗?”

“没有。”他坚定地摇着头。

老僧似乎失望了,眼中凝滞着一层悲哀,良久,才举起指头提出三个疑问。

第一问:“打从儿时上学到18岁高中毕业,这期间真的没人照顾你、负担你的生活费和学杂费吗?”

他一怔,想到自己蹬三轮车的父亲。上小学六年,不论风霜雨雪,都是父亲呵护接送。母亲早早去世,父亲又当爹来又当娘,为他洗衣做饭,把他拉扯大。父亲十年没添新衣,寒冬腊月里,双脚冻得红肿流血还在蹬车为他挣学费。父亲说:“再苦也不能误了孩子读书……”

第二问:“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病有灾。你生病的时候,难道也没人坐在你的床边?”

他脸红了,仍然想到自己的父亲。那年上高二,他得了急性肾炎,在医院躺了一个月,父亲日夜守护在他的身边。为了凑齐住院费,老人家还偷偷地去卖了血,当医生怀疑他是肾衰竭时,父亲哀求医生说:“只要能治好我儿子,我愿意捐肾……”

第三问:“当你落榜、下岗、婚姻变异遭受挫折磨难时,真的没人与你共渡难关?”

我低头无语,还是想到自己的父亲。落榜时,他在家躺了三天,父亲硬在他的身旁坐了三天,好言好语宽慰他,好茶好饭送到他手边。下岗那年,父亲掏出自己积攒的两千元钱,帮他租了一间书报亭……

他抬起头迟疑地对老僧人说:“可是……他、他是我的父亲呀!”

老僧问:“父亲的恩惠就可以不算恩惠吗?”

这一问,像重锤敲击他的心灵。是呀,他真的从没把父爱当一回事儿,在他的心目中,父亲对儿子的恩惠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他想起自己读初一时同父亲拌嘴负气出走的事。那天,他在街上游逛了一天,饿得眼冒金星,他向卖馍的街坊大伯讨了一个馍,居然感激涕零地说:“我一辈子忘不了您的恩情……”父亲的养育之恩难道还不如一个馍?

老僧人说:“孩子,学会感恩吧——一个连父恩都不记得的人,怎会记得苍天给你的雨露、大地给你的五谷?怎会记得朋友移到你头顶的伞、路人给你的笑容?还有小鸟对你的歌唱、微风给你的爱抚……”

他面红耳赤,惭愧地向老僧作一长揖,告辞而去。

父亲的秘密

周海亮

假期里,父亲和他八岁的儿子去森林里游玩。他们往密林深处不停地走,不知不觉迷了路。四周的古树遮天蔽日,像一只巨大的笼子将他们困在中间。父亲背起疲惫的儿子,试图走出去。可是他无奈地发现,自己能够做的,只是每隔一段时间,重新回到原地。

那里有一个废弃的木屋。木屋里也许住过守林员,也许住过伐木工人,现在它空着,破烂不堪,仿佛随时可能倒塌。可它毕竟是一间屋子,这给他们父子俩带来了一些安全感。晚上他们挤在里面,生起一堆火。外面传来野兽的叫声,似乎距他们很遥远,又似乎近在咫尺。儿子呜呜地哭起来,他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父亲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说儿子别怕,我们会走出去的。

可是第二天,他们仍然围着木屋不停地绕着圈子。让父亲稍感欣慰的是,木屋外面有一口水井,水井里面有干净的水。他小心地踩着井内壁的缝隙下去,用随身携带的军用水壶打上一壶水。可是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可吃的东西了,恐惧的乌云笼罩着他们。

第三天,父亲放弃了那种徒劳的尝试。他对儿子说,这里有木屋,有水井,这很可能是一些过路人的临时驿站。我们只要等在这里,就肯定会遇到人……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到附近找些吃的。儿子问附近有什么吃的?父亲就笑了,说森林里还能饿死人吗?你难道忘了野生蘑菇很有营养吗?他为儿子打上一壶水,然后一个人离开了木屋。他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儿子说,守着屋子,千万不要乱走……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晚饭。

父亲并没有马上去寻找蘑菇。他把衣服撕成布条,系在木屋周围的树干上。系完,仔细检查一番,调整了几个布条的位置。他想如果有人经过,就会发现这些布条,再发现小屋,再发现小屋里的他们,并将他们带出森林。他想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他不敢有丝毫马虎。

那天父亲很晚才回来,他拣回了一小把蘑菇。虽然仍然走不出去,仍然没人发现他们,可是有了蘑菇,他们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儿子问这蘑菇不会有毒吧?父亲说不会……在走出去之前,我们天天喝鲜蘑菇汤。儿子问这附近蘑菇多吗?父亲说不多,也不少。儿子说明天我也去捡。

父亲说不行,你得守在这里,万一有人经过怎么办?我们的目的是走出森林,不是在这里吃蘑菇宴。父亲朝儿子做了一个鬼脸,儿子发现父亲的脸有些水肿。

父亲出去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拣回的蘑菇却一天比一天少。每一次回来,他都是筋疲力尽,脸色蜡黄,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儿子问怎么了?

父亲说没事,有些累。儿子害怕地哭起来,他说爸爸,我们是不是真的走不出去了?父亲说不会的,只要我们坚持住,就会有人发现我们……

终于有人经过,是一位猎人,是父亲的布条把他引到了小屋。猎人把他们带出森林,他们再一次回到了城市。那以后,每次谈起这次经历,父子俩都心有余悸。

家里的饭桌上,从此没有蘑菇。甚至,儿子说,哪怕在菜市场见到了蘑菇,他都想吐。

可是时间会改变一切。十几年过去了,有一天,儿子回家时,竟提回一小袋蘑菇。他告诉父亲,这是真正的野生蘑菇,是近郊的农民在大山里采的,刚才在街边叫卖,他看着不错,就买来一袋。10多年没吃蘑菇了吧?

儿子对父亲说,我想您可能都忘记蘑菇是什么味了。

父亲笑笑,没说话。他似乎对蘑菇并不反感。

父亲把蘑菇倒在水池里仔细清洗。突然,他低下头,从那些蘑菇里挑出两个,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儿子问爸您干什么?父亲说,这两个蘑菇有毒。

有毒?儿子怔了一下,您怎么知道?父亲得意地笑了。他说,还记得15年前我们的那次历险吗?那几天,我可能尝遍了世界上所有的蘑菇……

父亲的那只小箱子

李军

当我忧郁的眼神,在父亲的那只小箱子里停落的一个瞬间,心便碎了。

那只小箱子遗留在父亲的故居。庭院深深,又已然荒芜了四季,北风过处布满着刺骨的苍凉。父亲是在春天离世的,此前几十年这里是花果遍地生的百草园吧?!至于十几间堂屋,正如想象,而今是四处盘结着蛛网,于是父亲的那只小箱子也似乎尘封过了一个世纪。

父亲曾亲手打制过许多那样的小箱子,这在他根本不算难事。木器、机械、农具、土建、编织、电工,诸如此类传统的行业和工种,父亲几乎无一不通。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父亲修理不了的家什。但现在角角落落里散落的家什和工具没有人再去动一动了,如同一度被蛛网封存的那只小箱子一样。

我是为母亲寻找父亲遗留下来的一样东西才想到打开那只小箱子的。箱子并未加锁,我拿父亲用过几十年的一只鸡毛掸子拂去灰尘和蛛网,然后轻轻将箱盖掀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