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伽无那道:“仙子今日既来此处,自然是机缘中人,有关世尊创世殒身一事,在下想来也不必述及了。”
猎风道:“主人于世尊一事虽不曾细述,平日里但有大机缘,猎风皆在身侧,倒也知道些底细。”
落伽无那点了点头道:“世尊分魂既化万千,各自轮回转世,只盼历遍世情,明悟创世妙法,重整五界。因此那世尊的分魂性情各自不同,亦有那温和良善的,亦有那奸恶狠毒的。自然也有那奋进不缀的,亦有那安于现状的。”
猎风瞧了罗无寂一眼,道:“想来罗道友就是那狷急性狭的了。”
罗无寂摇头苦笑,不想就因刚才一言之失,就被猎风记在心中了。
落伽无那瞧在眼中,只当不知,又道:“我自重修以来,算来已历五世了。前两世皆是庸庸碌碌,不提也罢,只到了第三世上,也就是万年之前,方才飞升昊天,创下百族基业。”
猎风道:“山主历世不易。”
心中却暗道:“我家主人前世虽是庸碌,却也是大罗金仙境界,可比你强得多了。”
哪知心中稍一动念,就换来落伽无那一笑,猎风猛然惊觉,此处为落伽无那地域,心中但有一动,此人便知,还是莫要胡思乱想的好。急忙屏息静心,洗耳恭听。
落伽无那道:“百族创业之初,昊天仙族格局早就形成,因此自是百般艰难,好在我虽接连殒落了两次,却因安排得当,那百族基业不散,如今总算在昊天站稳了脚根。”
猎风虽听他只是廖廖数语,不以为然。可其中艰辛之处,却是不言而喻,此人心性之坚,由此可见一斑了。
她心中一动,便道:“是了,正因为百族创世极艰,世尊分魂存身不易,山主这才发了愿心,要扶助诸多世尊分魂吗?”
落伽无那先是一怔,然后就抚掌笑道:“仙子瞧来直性,不想却灵慧若此,闻弦歌而知雅意,见微实可知著。如此瞧来,你家主人必定是天纵奇才了。”
猎风心中油然想到:“我家主人之才,自然胜你十倍。”忽的想起此人能探知他人心思,忙又道:“既是世尊分魂,自然远超常人。”
落伽无那却摇头道:“那世尊分魂,种种不一,算是集合了世人种种性情,其中大半分魂,皆是不堪一提,粗粗算来,死在我手中的甚尊分魂,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猎风吃了一惊,道:“我只当你一心扶助世尊分魂,不想也是这般手辣。”
落伽无那道:“那世尊分魂若是胸怀大志,勤勉奋进,在下自然尽力扶持,只因若想重创世五界,实不知该从何下手,每道世尊分魂,皆有各自的主意,以在下之智,也着实瞧不出谁优谁劣,不如就来个百花齐放,兼收并蓄。但若是那庸碌不堪之辈,则不如收而用之,以增自身修为。”
猎风点头道:“这话说的极是了,想那世尊正因创世不利,才化身万千,若是还依着旧例重建五界,也不过是重蹈复辄罢了。山主扶持诸多世尊分魂,实为无上大德。只是……”说到这里,便瞧了瞧白虎。
落伽无那笑道:“仙子有言只管道来,在下最喜的就是那见解独到之人,重修五界大业,何其艰难,自该集思广益。”
猎风道:“你既然这样说,我也就不客气了,反正就算我心中存想,也瞒不过你,就算是这言语得罪了你,那也是早晚的事。”
罗无寂与金仙皆笑,落伽无那亦笑道:“仙子之言,总是令人哭笑不得。”
猎风道:“在我想来,那世尊日后不管用怎样的手段重创五界,总需得四神归位不可,好比杀人必要用刀,公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仙庭四神,就是世尊手中利刃。不想山主却自毁一刃,以逞私心,猎风实不可解。”
猎风说话之时,落伽无那只在那里点头不迭,等到猎风说罢,落伽无那也不急于辩解,沉思片刻之后,才缓缓言道:“五界将崩,表面上瞧来是世尊创世之法未能尽善尽美,其实却是与人心险恶息息相关。凡俗之世且不去说他,只来瞧这昊天仙修界,那庸碌之辈,奸诈之徒车载斗量,庸碌者不思进取,奸诈者贪求无厌。那人心已失教化,固然是创世之失,可反过来说,便因着人心恶念,遂使天地清气日衰,而浊气日盛,若想重创五界,非得一扫宇内浊瘴不可。”
猎风听着此言,心中甚是快意,只因落伽无那的每一字,都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去,她不由叫道:“山主说的极是,那世间奸恶之人,无可教化之辈,多杀一人,可不就算是救了无数人性命。”
落伽无那一笑,向那空中一指,一道青气自空中垂落,青气之中有道幻像,赫然便是逃走的那头青狮。而白虎一见这头青狮,口中就低低一吼,做势就要扑来。
原来此处禁制虽强,却只是限住了白虎的大半威能,其颈后神光超越世间法则,不受此处禁制约束。
只是那世尊分魂大能在此,又怎能轻举妄动,而听此人说话,他留着这道杀气在此,实有深意。
落伽无那指着青气中的青狮道:“这青狮名唤天狰,乃是仙庭异兽,有五转之能。自随我以来,多历艰辛,苦修不辍。由一只小小狸猫而转贪狼,转赤豹,转雪狻猊,终化青狮。因他是白虎一道杀气凝成,这才与我有缘,收了他为侍兽。”
猎风默默点头,只是这天狰虽有来历,有五转之能,却不如白斗七变,看来原承天的福缘,终究还是强过落伽无那,只是二人境遇不同,落伽无那此刻已是大罗境界,原承天境界却是不足。两相比较之下,原承天自然吃亏。
虽然白斗争气,夺了白虎神位,可是被落伽无那将一道至纯杀气握在手中,白斗若想归位,就需得过这一道关。
那白斗虽是开了口,只怕辩才不足,若想哄得落伽无那交出这道青气来,总得自已替白斗争辩才是。
于是猎风道:“天狰虽是仙庭出身,又是白虎分魂所凝,但终究不如白斗,这也是天地之意。”
落伽无那笑道:“若是凡事皆依着天意,就算我日后修为大成,得掌仙庭,有大能重修五界,那也是重蹈复辄罢了。若是这天狰夺了神位也就罢了,自然可任我纵横,如今虽是争不过白斗,可若任白虎收了这道杀气去,则世间妖氛怎能一扫而空。”
猎风叫道:“山主,你这是公然要逆天行事吗?”
落伽无那肃然道:“若是白虎可听我约束,且暂作我百族护法百年,或可助我完成胸中宏愿。则这道杀气,我当然可以归还,若是白虎执意不肯,在下也不便勉强,却盼着这道杀气能留存于世,亦是百年之期,到时不管我的心愿能否完成,必当奉还。”
猎风道:“你若想斩奸除佞,只管放心施为,以你的修为,谁能阻得?又何必令白虎为难?”
落伽无那道:“世间若无这道杀气,便凭我一人,又能诛杀几人?唯有杀气留存于世,方可使世人皆具杀心,到时众志成诚,扫却世间浊气,那世道方能为之一新。”
猎风心中暗道:“百族拜那魇龙为尊,想来也是因为此故了,这位落伽无那虽也是一片公心,可行事手段颇为激烈,以杀止杀,割肉补疮。听来虽是痛快,可我心中怎的却不安起来。”
转念思来,自己虽是快意恩仇,却因有原承天约束,终究闯不出什么大祸来,可以落伽无那之能,若是肆意妄为,可不就是世间万千生灵的劫数到了?
虽然不能说落伽无那的法子一定有错,却因自己受了原承天多年的教诲,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她想了又想,一字字道:“山主,你一心扶助世尊分魂,说什么集思广益,可你的心中却早有了成见,若是不依从你的主意,只怕在你眼中瞧来就是大错了,若是如此,你手中枉杀的世尊分魂怕是不少吧。”
落伽无那微微一笑道:“我所杀分魂,皆是庸碌之辈。”
猎风冷笑道:“山主前两世亦是庸庸碌碌,若是不幸遇着那如山主一样的强人,岂不是也被杀了,又怎有今日百族基业?”
落伽无那听到这里,不由就是一怔。
猎风站起身来,扬声道:“山主,世尊的分魂就算被杀了,好歹也可纳而用之,但天下诸多生灵,若是因这一道杀气留存世间,却定然是枉杀无数,若说这就是恢复天地清气的法子,恕猎风不敢苟同。”
落伽无那听到这里,脸色凝重之极,道:“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猎风心中忖道:“今日若想讨回这道杀气,那是与虎谋皮,可若是等到百年之后,白虎方能得归神位,却不是误了白虎的前程?”
想那落伽无那,既留了罗无寂这样的杀星在身边,可见是一心要以杀止杀了,那一个人的念头,又怎能因片言只语而改,因此自己也不必存了痴心妄想,去改变此人心意。
但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替白虎争点好处,只是此话该从何处着手,却是为难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