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西游记(中国古典文学名著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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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圣僧夜阻救天 水金木垂慈救小童(1)

却说那国王倚着龙床,泪如泉涌,只哭到天晚不住。行者上前高呼道:野你怎么这等昏乱!见放着那道士的尸骸,一个是虎,一个是鹿;那羊力是一个鲜,不信时捞上骨头来看,那里人有3孵骷髅?他本是成精的山兽,同心到此害你,因见气数还旺,不敢下手;若再过二年,你气数衰败,他就害了你[生命,把你江山一股尽属他了。幸我等早来,除妖邪,救了你命。你还哭甚,哭甚!急打发关文,送我出去。”国王闻此,方才省悟。那文武多官俱奏道:野死者果然是白鹿、黄虎,油锅里果是羊骨。圣僧之言,不可不听。”国王道:“既是这等,感谢圣僧。”今日天晚,教太师:野且请圣僧至智渊寺,明日早朝,大开东阁,教光禄寺安排素净筵宴酬谢。”果送至寺里安歇。

次日五更时候,国王设朝,聚集多官,传旨:野快出招僧榜文,四门各路张挂。”一壁厢大排筵宴,摆驾出朝,至智渊寺门外,请了三藏等,共入东阁赴宴,不在话下。

却说那脱命的和尚闻有招僧榜,个个欣然,都人城来寻孙大圣,交纳毫毛谢恩。这长老散了宴,那国王换了关文,同皇后嫔妃、两班文武送出朝门。只则陛和尚跪拜道傍,口称:野齐天大圣爷爷!我等是沙滩上脱命僧人,闻知爷爷扫除妖孽,救拔我等,又蒙我王出榜招僧,特来交纳毫毛,叩谢天恩。”行者笑道:野汝等来了几何?”僧人道:野五百名,半个不少。”行者将身一抖,收了毫毛,对君臣僧俗人说道:野这些和尚,实是老孙放了。车辆是老孙运转双门,穿夹脊捽碎了。那陋个妖道也是老孙打死了。今日灭了妖邪,方知是禅门有道。向后来再不可胡为乱信,望你把三道归一,也敬僧,也敬道,也养育人才。我保你江山永固。”国王依言,感谢不尽,遂送唐僧出城去讫。

这一去,只为面经三藏,努力修持光一元。晓行夜住,渴饮饥餐,不觉的春尽夏残,又是秋光天气。一日,天色已晚,唐僧勒马道:野徒弟,今宵何处安身也?”行者道:野师父,出家人莫说那在家人的话。”三藏道:野在家人怎么?出家人怎么?”行者道:野在家人这时候温床暖被,怀中抱子,脚后蹬妻,自自在在睡觉;我等出家人,那里能勾?便是要带月披星,餐风宿7水,有路且行,无路方住。冶八戒道:野哥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路多崄峻,我挑着重担,着实难走。须要寻个去处,好眠一觉,养养精神,明日方好捱担;不然,却不累倒我也?”行者道:野趁月光再走一程,到有人家之所雏。”师徒们没奈何,只得相随行者往前。

又行不多时,只听得滔滔浪响,八戒道:野罢了,来到尽头路了!”沙僧道:野是一股水挡住也。”唐僧道:野却怎生得渡?冶八戒道:野等我试之,看深浅何如。”三藏道:野悟能,你休乱谈。水之浅深,如何试得?冶八戒道:野寻一个鹅卵石,抛在当中,若是灭起水泡来是浅,若是“骨都都”沉下有声是深。”行者道:野你去试试看。”那呆子在路傍摸了一块石头,望水中抛去,只听得“骨都都”泛起鱼津,沉下水底。他道:“深,深,深,去不得!”唐僧道:野你虽试得深浅,却不知有多少宽阔?”八戒道:野这个却不知,不知。”行者道:野等我看看。”好大圣,纵筋斗云,跳在空中,定睛观看,但见那:

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

灵派吞华岳,长流贯百川。

千层汹浪滚,万叠峻波颠。

岸口无渔火,沙头有鹭眠。

茫然浑似海,一望更无边。

急收云头,按落河边,道:“师父,宽哩,宽哩,去不得!老孙火眼金睛,白日里常看千里,凶吉晓得,是夜里也还看三五百里。如今通看不见边岸,怎定得宽阔之数?”三藏大惊,口不能言,声音哽咽道:徒弟呵,似这等怎了?”沙僧道:“师父莫哭。你看那水边立的,可不是个人么?”行者道:“想是扳罾的渔人,等我问他去来。”拿了铁棒,两三步跑到面前看处,呀!不是人,是一面石碑。碑上有三个篆文大字,下边两行,有十个小字。三个大字乃“通天河”,十个J字乃“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行者叫:“师父,你来看看。”三藏看见,滴泪道:“徒弟哑,我当年别了长安,只说西天易走,那知道妖魔阻隔,山水迢遥!”八戒道:“师父,你且听,是那里鼓钹声音?想是做斋的人家。我们且去赶些斋饭吃,问个渡口寻船,明日过去罢。”三藏马上听得,果然有鼓钹之声:“却不是道家乐器,足是我僧家举事。我等去来。”

行者在前引马,一行闻响而来。那里有甚正路,没高没低,漫过沙滩,望见一簇人家住处,约摸有四五百家,却也雏得好。但见:

倚山通路,傍岸临溪。处处柴扉掩,家家竹院关。沙头宿鹭梦魂清,柳外啼鹃喉舌冷。短笛无声,寒砧不韵。红蓼枝摇月,黄芦叶斗风。陌头村犬吠疏篱,渡口老渔眠钓艇。灯火稀,人烟静,半空皎月如悬镜。忽闻一阵白香,却是西风隔岸送。

三藏下马,只见那路头上有一家儿,门外竖一首幢幡,内里有灯烛荧煌,香烟馥郁。三藏道:“悟空,此处比那山凹河边却是不同,在人间屋檐下,可以遮得冷露,放心稳睡。你都莫来,让我先到那斋公门首告求。若肯留我,我就招呼汝等;假若不留,你却休要撒泼。汝等脸嘴丑陋,只恐唬了人,闯出祸来,却倒无住处矣。”行者道:“说得有理。请师父先去,我们在此守待。”

那长老才摘了斗笠,光着头,抖抖褊衫,拖杖,径来到人家门外。见那门半开半掩,三藏不敢擅人。聊站片时,只见里面走出一个老者,项下挂着数珠,口念阿弥陀佛,径自来关门。慌得这长老合掌高叫:“老施主,贫僧问讯了。”那老者还礼礼道:“你这和尚却来迟了。”三藏道:“怎么说?”老者道:“来迟无物了。早来阿,我舍下斋僧,尽饱吃饭,熟米三升,白布一段,铜钱十文。你怎么这时才来?”三藏躬身道:“老施主,贫僧不是赶斋的。”老者道:“既不赶斋,来此何干?”三藏道:“我是东土大唐钦差往西天取经者。今到贵处,天色已晚。听得府上鼓钹之声,特来告借一宿,天明就行也。”那老者摇手道:“和尚,出家人休打诳语。东土大唐到我这里,有五万四千里路。你这等单身,如何来得?”三藏道:“老施主见得最是。但我还有三个小徒,逢山开路,遇水叠桥,保护贫僧,方得到此。”老者道:“既有徒弟,何不同来?”教:“请,请,我舍下有处安歇。”三藏回头,叫声:“徒弟,这里来。”

那附者本来性急,八戒生来粗鲁,沙僧却也莽撞,三个人听得师父招呼,牵着马,挑着担,不问好歹,一阵风闯将进去。那老者看见,唬得跌倒在池,口里只说:“是妖怪来了,妖怪来了!”三藏搀起道:“施主莫怕,不是妖怪,是我徒弟。”老者战兢兢道:“这般好俊师父,怎么寻这样丑徒弟?”三藏道:“虽然相貌不终,却倒会降龙伏虎,捉怪擒妖。”老者似信不信的,扶着唐僧慢走。

却说那三个凶顽,闯人厅房上,拴了马,丢下行李。那厅中原有几个和尚念经,八戒掬着长嘴喝道:“那和尚,念的是甚么经?”3陛和尚听见问了一声,忽然抬头:

观看外来人,嘴长耳躲大。

身粗背膊宽,声响如雷咋。

行者与沙僧,容貌更丑陋。

厅堂几众僧,无人不害怕。

阇黎还念经,班首教行罢。

难顾磬和铃,佛像且丢下。

一齐吹息灯,惊散光乍乍。

跌跌与爬爬,门限何曾跨。

你头撞我头,似倒葫芦架。

清清好道场,翻成大笑话。

这兄弟三人见3陛人跌跌爬爬,鼓着掌哈哈大笑。面曾越加悚惧,磕头撞脑,各顾性命,通跑净了。三藏搀那老者到厅堂上,灯火全无,三人嘻嘻哈哈的还笑。唐僧骂道:“这泼物,十分不善!我朝朝教诲,日日叮咛。古人云:不教而善,非圣而何;教而后善,非贤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汝等这般撒泼,诚为至下至愚之类。走进门不知高低,唬倒了老施主,职了念经曾,把人家好事者瞧了,却不是堕罪与我?”说得他们不敢回言。那老者方信是他徒弟,急回头作礼礼:“老爷,没大事,没大事,才然关了灯,散了花,佛事将收也。”八戒道:“既是了帐,摆出满散的斋来,我们吃了睡觉。”老者叫:“掌灯来,掌灯来!”家里人听得,大惊小怪道:“厅上念经,有许多香烛,如何又教掌灯?”几个僮仆出来看时,这个黑洞洞的,即便点火把灯笼,一拥而至。忽抬头见八戒、沙僧,慌得丢了火把,忽抽身关了中门,往里嚷道:“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行者拿起火把,点上灯烛,扯过一张交椅,请唐僧坐在上面,他兄弟们坐在两傍,那老者坐在前面。正叙坐间,只听得里面门开处,又走出一个老者,拄着拐杖道:“是甚么邪魔,黑夜里来我善门之家?”前面坐的老者急起身,迎到屏门后道:“哥哥莫嚷,不是邪魔,乃东土大唐取经的罗汉。徒弟们相貌虽凶,果然是相恶人善。”那老者方才放下拄杖,与他四位行礼。礼毕,也坐了面前,叫:“看茶来,有[斋。”连叫数声,几个僮仆战赚嫌,不敢拢身。

八戒忍不住问道:“老者,你这盛价两边走怎的?”老者道:“教也们捧斋来侍奉老爷。”八戒道:“几个人伏侍?”老者道:“八个人。”八戒道:“这八个人伏侍那个?”老者道:“伏侍你四位。”八戒道:“那白面师父只消一个人,毛脸雷公嘴的只消两个人,那晦气脸的要八个人,我得二十个人伏侍方勾。”老者道:“这等说,想是你的食肠大些?”八戒道:“也将就看得过。”老者道:“我家有人。”七大八小,就叫出有三四十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