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西游记(中国古典文学名著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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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外道弄强欺正法 心猿显圣灭诸邪(1)

话说那国王见孙行者有呼龙使圣之法,即将关文用了宝印,便要递与唐僧,放行西路。那三个道士,慌得拜倒在金銮殿上启奏。那皇帝即下龙位,御手忙搀道:野国师,今日行此大礼,何也?”道士说:“陛下,我等至此,匡扶社稷,保国安民,苦历二十年来;今日这和尚弄法力,抓了丢去,败了我们声名。陛下以一场之雨,就恕杀人之罪,可不轻了我等也?望陛下且留住他的关文,让我兄弟与他再赌一赌,看是何如?”

那国王着实昏乱,东说向东,西说向西,真个收了关文,道:野国师,你怎么与他赌?”虎力大仙道:野我与他赌坐禅。”国王道:“国师差矣。那和尚乃禅教出身,必然先会擀几,才敢奉旨求经,你怎与他赌此?”大仙道:“我这,坐禅比常不同,有一异名,教做云梯显圣。”国王道:野何为云梯显圣钥”大仙道:野要一百张桌子,五十张作一禅台,一张一张叠将起去,不许手攀而上,亦不用梯凳而登,各驾一朵云头上台坐下,约定几个时辰不动。”国王见此有些难处,就便传旨问道:野那和尚,我国师要与你赌云梯显圣坐禅,那个会么?”行者闻言,沉吟不答。八戒道:野哥哥,怎么不言语?”行者道:野兄弟,实不瞒你说,若是踢天弄井,撤海翻江,担山赶月,换斗移星,诸般巧事,我都干得;就是砍头剁脑,搬剜心,异样腾那,却也不怕曰但说坐禅,我就输了。我那里有这坐性?你就把我锁在铁柱上,我也要上下爬踏,莫想坐得住。”三藏忽的开言道:“我会坐禅。”行者欢喜道:“却好,却好!可坐得多少时?”三藏道:“我幼年遇方上禅僧讲道,那性命根本上定性存神,在死生关里也坐二三个年头。”行者道:野师父若坐二三年,我们就不取经罢。多也不上二三个时辰,就下来了。”三藏道:野徒弟哑,却是不能上去。”行者道:野你上前答应,我送你上去。”那长老果然合掌当胸道:野贫僧会坐禅。”国王教传旨,立禅台。国家有倒山之力,不消半个时辰,就设起两座台,在金銮殿左右。

那虎力大仙下殿,立于阶心,将身一纵,踏一朵席云,径上西边台上坐下。行者拔一根毫毛,变做假像,陪着八戒、沙僧立于下面,他却作五色祥云,把唐僧撮起空中,径至东边台上坐下。他又敛祥光,变作一个蟭蟟虫,飞在八戒耳躲边道:野兄弟,仔细看着师父,再莫与老孙替身说话。”那呆子笑道:野理会得,理会得。”

却说那鹿力大仙在绣墩上坐看多时,他两个在高台上不分胜负。这道士就助他师兄一功,将脑后短发拔了一根,捻着一团,弹将上去,径至唐僧头上,变作一个大臭虫,咬住长老。那长老先前觉痒,然后觉疼。原来坐禅的不许动手,动手算输。一时间疼痛难禁,他缩着头,就着衣襟擦痒。八戒道:野不好了!师父羊J风发了。”沙僧道:“不是,是头风发了。”行者听见道:野我师父乃志诚君子,他说会坐禅,断然会坐;说不会,只是不会。君子家岂有谬乎?你两个休言,等我上去看看。”好行者,“嘤”的一声,飞在唐僧头上,只见有豆粒大小一个臭虫叮他师父,慌忙用手捻下,替师父挠挠摸摸。那长老不疼不痒,端坐上面。行者暗想道:野和尚头光,虱子也安不得一个,如何有此臭虫?想是那道士弄的玄虚,害我师父。哈哈!枉自也不见输赢,等老孙去弄他一弄!”这行者飞将上去,在兽头上落下,摇身一变,变作一条七寸长的蜈蚣,径来道士鼻凹里叮了一下。那道士坐不稳,一个筋斗翻将下去,几乎丧了性命。幸亏大小官员人多救起。国王大惊,即着当驾太师领他往文华殿里梳洗去了。行者仍驾祥云,将师父驮下阶前。已是长老得胜。

那国王只教放行。鹿力大仙又奏道:野陛下,我师兄原有暗风疾,因到了高处,冒了天风,旧疾举发,故令和尚得胜。且留下他,等我与他赌隔板猜枚。”国王道:野怎么叫做隔板猜枚?”鹿力道:“贫道有隔板知物之法,看那和尚可能勾?他若猜得过我,让他出去;猜不着,凭些下问拟罪名,雪我昆仲之恨,不污了二十年保国之恩也。”真个那国王十分昏乱,依此谗言,即传旨,将一朱红漆的柜子,命内官抬到宫殿,教娘娘放上件宝贝。须臾抬出,放在白玉阶前,教僧、道:野你两家各赌法力,猜那柜中是何宝贝?”三藏道:野徒弟,柜中之物如何得知?”行者敛祥光,还变作蟭蟟虫,叮在唐僧头上道:野师父放心,等我去看来。”好大圣,轻轻飞到柜上,爬在那柜脚之下,见有一条板缝儿。他钻将进去,见一个红漆丹盘内,放一套宫衣,乃是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用手拿起来抖乱了,咬破舌尖上,一口血哨喷将去,叫声:野变!”即变作一件破烂流丢一口钟,临行又撒上一泡臊溺;却还从板缝里钻出来飞在唐僧耳朵上,道:野师父,你只猜是破烂流丢一口钟。”三藏道:“他教猜宝贝哩,流丢是件甚宝贝钥”行者道:“莫管他,只猜着便是。”

唐僧进前一步,正要猜,那鹿力大仙道:野我先猜,那柜里是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唐僧道:“不是,不是。柜里是件破烂流丢一口钟。”国王道:野这和尚无礼,敢笑我国中无宝,猜甚么流丢一口钟!”教:野拿了!冶那两班校尉就要动手,慌得唐僧合掌高呼:野陛下,且赦贫僧一时;待打开柜看,端的是宝,贫僧领罪;如不是宝,却不屈了贫僧也?”国王教打开看。当驾官良岍了,捧出丹盘来看,果然是件破烂流丢一口钟。国王大怒道:野是谁放上此物?”龙座后面闪上三宫皇后道:“我主,是梓童亲手放的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却不知怎么变成此物?”国王道:“御妻请退,寡人知之。宫中所用之物,无非是缎绢绫罗,那有此甚么流丢?”教:野抬上柜来,等朕亲藏一宝贝,再试如何。”

那皇帝即转后宫,把御花园里仙桃树上结得一个大桃子,有碗来大小,摘下放在柜内,又抬下叫猜。庸僧道:“徒弟呵,又来猜了。”行者道:野放心,等我再去看看。”又“嘤”的一声飞将去,还从板缝儿钻进去,见是一个桃子,正合他意,即现了原身,坐在柜里,将桃子一顿口啃得干干净净,连两边腮凹儿都啃净了,将核子安在里面;仍变蟭蟟虫飞将出去,叮在唐僧耳朵上道:野师父,只猜是个桃核子。”长老道:野徒弟呵,休要弄我。先前不是口快,几乎拿去典刑。这翻须猜宝贝方好,桃核子是甚宝贝?”行者道:野休怕,只管赢他便了。”

三藏正要开言,听得那咩力大仙道:野贫道先猜,是一颗仙桃。”三藏猜道:野不是桃,是个光桃核子。”那国王喝道:野是朕放的仙桃,妯可是核?三国师猜着了。”三藏道:野陛下,打开来看就是。”当驾官又抬上去打开,捧出丹盘,果然是一个核子,皮肉俱无。国王见了,心惊道:野国师,休与他赌斗了,让他去罢。寡人亲手藏的仙桃,如今只是一个核子,是甚人吃了?想是有鬼神暗助他也。”八戒听说,与沙僧馓敦冷笑道:野还不知他是会吃桃子的积年哩!”

正话间,只见那虎力大仙从文华殿梳洗了,走上殿道:野陛下,这和尚有搬运抵物之术。抬上柜来,我破他术法,与他再猜。”国王道:野国师还要猜甚?”虎力道:野术法只抵得物件,却抵不得人身。将这道童藏在里面,管教他抵换不得。”这小童果藏在柜里,掩上柜盖,抬将下去。教:野那和尚再猜,这三番是甚宝贝?”三藏道:野又来了!冶行者道:“等我再去看看。”“嘤”的又飞去,钻入里面,见是一个小童儿。好大圣,他却有见识,果然是腾那天下少,似这伶俐世间稀。他就摇身一变,变作个老道士一般容貌,进柜里叫声:野徒弟。”童儿道:野师父,你从那里来的?”行者道:野我使遁法来的。”童道:野你来有甚教诲?”行者道:野那和尚看见你进柜来了,他若猜个道童,却不又输了?是特来和你计较计较,剃了头,我们猜和尚罢。”童道:野但凭师父处治,只要我们赢他便了。若是再输与他,不但低了声名,又恐朝廷不敬重了。”行者道:野说得是。我过来,赢了他,我重重赏你。”将金箍棒就变作一把剃头刀,搂抱着那童儿,口里叫道:野乖乖,忍着疼,难声,等我与你剃头。”须臾剃下发来,窝作一团,塞在那柜脚纥络里。收了刀儿,摸着他的光头道:野我儿,头便像个和尚,只是衣裳不趁。脱下来,我与你变一变。”那道童穿的一领葱白色云头花绢绣锦沿边的鹤氅,真个脱下来,被行者吹一口仙气,叫:野变!”即变做一件土黄色的直裰儿,与他穿了;却又拔下两根毫毛,变作一个木鱼儿,递在他手里道:野徒弟须听着,但叫道童,千万莫出去;若叫和尚,你就与我顶开柜盖,敲着木鱼,念一卷佛经钻出来,方得成功也。”童道:野我只会念《三官经》尧《北斗经》尧《消灾经》。”行者道:“你可会念佛?”童道:野阿弥陀佛,那个不会念?”行者道:野也罢,也罢,就念佛,省得我又教你。切记着,我去也。”还变蟭蝾虫钻出去,飞在唐僧耳轮边道:野师父,你只猜是个和尚。”三藏道:野这番也准赢了。”行者道:野你怎么定得?”三藏道:“经上有云:佛、法、僧三宝。和尚却也是一宝。”

正说处,只见那虎力大仙道:“陛下,第三番是个道童。”只管叫,他那里肯出来?三藏合掌道:“是个和尚。”八戒尽力高叫道:“柜里是个和尚!”那童儿忽的顶开柜盖,敲着木鱼,念着佛,钻出来。喜得那两班文武,齐声喝采。唬得那三个道士,柑口无言。国王道:“这和尚是有神鬼辅佐!怎么道士人柜,就变做和尚?纵有待诏跟进去,也只剃得头便了,如何衣服也能趁体,口里又会念佛?国师呵,让他去罢!”

虎力大仙道:“陛下,左右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贫道将钟南山幼时学的武艺,索性与他赌一赌。”国王道:“有甚么武艺?”虎力道:“弟兄三个,都有些神通。会砍下头来,又能安上;剖腹剜心,还再长完;滚油锅里,又能洗澡。”国王大惊道:“此三事,都是寻死之路!”虎力道:“我等有此法力,才敢出此朗言,断要与他赌个才休。”那国王叫道:“东土的和尚,我国师不肯放你,还要与你赌砍头剖腹,下滚油锅洗澡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