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西游记(中国古典文学名著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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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禅到玉华施法会 心猿木母授门人(2)

好子大圣,唿哨一声,将筋斗一纵,两只脚踏着五色祥云,起在半空,离地约有三百步高下,把金箍棒丢开个撒花盖顶,黄龙转身,一上一下,左旋右转。起初时,人与棒似锦上添花;次后来不见人,只见一天棒滚。八戒在底下喝声采,也忍不住手脚,厉声喊道:“等老猪也去耍耍来!冶好呆子,驾起风头,也到半空,丢开钯,上三下四,左五右六,前七后八,满身解数,只听得呼呼风响。正使到热闹处,沙僧对长老道:“师父,也等老沙去操演操演。”好和尚,双着脚一跳,轮着杖,也起在空中。只见那锐气氤氲,金光缥缈,双手使降妖杖,丢一个丹凤朝阳,饿虎扑食,紧迎慢挡,即转忙撺。弟兄三个,大展神通,都畔空中,一齐扬威耀武。这才是:

真禅景象不凡同,大道缘由满太空。

金木施威盈法界,刀圭展转合圆通。

神兵精锐随时显,丹器花生到处崇。

天竺虽高还戒性,玉华王子总归中。

唬得那三个小王子跪在尘埃。暴纱亭大小人员,并王府里老王子,满城中军民男女,僧尼道俗,一应人等,家家念佛磕头,户户拈香礼拜,果然是:

见像归真度众僧,人间作福享清平。

从今果正菩提路,尽是参禅拜佛人。

他三个各逞雄才,使了一路,按下祥云,把兵器收了。到唐僧面前问讯,谢了师恩,各各坐下不题。

那三个小王子急回宫里,告奏老王道:“父王万千之喜!今有莫大之功也。适才可曾看见半空中舞弄么?”老王道:“我才见半空霞彩,就于宫院内同你母亲等众焚香启拜,更不知是那里神仙降聚也。”小王子道:“不是那里神仙,就是那取经僧三个丑徒弟。一个使金箍铁棒,一个使九齿钉钯,一个使降妖宝杖。把我三个的兵器,比的通没有分毫。我们教他使一路,他嫌池上窄狭,不好施展,等我起在空中,使一路你看。他就各驾云头,满空中祥云缥渺,瑞气纤。才然落下,都坐在暴纱亭里。做儿的十分欢喜,欲要拜他为师,学他手段,保护我邦。此诚莫大之功,不知父王以为何如?”老王闻言,信心从愿。

当时父子四人,不摆驾,不张盖,步行到暴纱亭。他四众收拾行李,欲进府谢斋,辞王起行,偶见玉华王父子上亭来,倒身下拜,慌得长老舒身,扑地还礼。行者等闪过傍边,微微冷笑。众拜毕,请四众进府堂上坐。四众忻然而人。老王起身道:“唐老师父,孤有一事奉求,不知三位高徒可能容否?冶三藏道:“但凭千岁分付小走不敢不从。”老王道:“孤先见列位时,只以为唐朝远来行脚僧,其实肉眼凡胎,多致轻亵。适见老师三位高徒起舞在空,方知是仙是佛。孤三个犬子一生好弄武艺,今谨发虔心,欲拜为门徒,学些武艺。万望老师开天地之心,普运慈舟,传度小儿,必以倾城之资奉谢。”行者闻言,忍不住呵呵笑道:“你这殿下,好不会事!我等出家人,巴不得要传几个徒弟。你令郎既有从善之心,切不可说起分毫之利,但只以情相处,足为爱也。”王子听言,十分欢喜,随命大排筵宴,就于本府正堂摆列。噫!一声旨意,即刻俱完。但见那:

结彩飘摇,香烟馥郁。俄金桌子挂绞绡,幌人眼目;彩漆椅儿铺锦绣,添座风光。树果新鲜,茶汤香喷。

三五道闲食清甜,一两餐馒头丰洁。蒸酥蜜煎更奇哉,油札糖浇真美矣。有几瓶香糯素酒,斟出来赛过琼桨;献几番阳羡仙茶捧到手,香欺丹桂。般般品品皆齐备,色色行行尽出奇。

一壁厢叫承应的歌舞吹弹,撮弄演戏。他师徒们并王父子,尽乐一日。不觉天晚,散了酒席。又叫即在暴纱亭铺设床帏,请师安宿,待明早竭诚焚香再拜,求传武艺。众皆听从,即备香汤,请师沐浴,众却归寝。此时那:

众鸟高栖万籁沉,诗人下榻罢哦吟。

银河光显天弥亮,野径荒凉草更深。

砧杵叮咚敲别院,关山香鸾动乡心。

寒蛩声朗知人意,呖呖床头破梦魂。

一宵晚景已过。明早,那老王父子又来相见这长老。昨日相见,还是王礼,今日就行师礼。那三个小王子对行者、八戒、沙僧当面叩头,拜问道:“尊师之兵器还借出与弟子们看看。”八戒闻言,忻然取出钉钯,抛在地下。沙僧将宝杖抛出,倚在墙边。二王子与三王子跳起去便拿,就如蜻蜓撼石柱,一个个挣得红头赤脸,莫想拿动半分毫。大王子见了,叫道:“兄弟,莫费力了。师父的兵器俱是神兵,不知有多少重哩!”八戒笑道:“我的钯也没多重,只有一藏之数,连柄五千零四十八斤。”三王子问沙僧道:“师父宝杖多重?”沙僧笑道:“也是五千零四十八斤。”大王子求行者的金箍棒看。行者去耳躲里取出一个来,迎风幌一幌,就有碗来粗细,直直的竖立面前。那王父子都皆悚惧,众官员个个心惊。三个小王子礼拜道:“猪师、沙师之兵,俱随身带在衣下,即可取之。孙师为何自耳中取出,见风即长,何也?”行者笑道:“你不知,我这棒不是凡间等闲可有者。这棒是:

鸿蒙初判陶镕铁,大禹神人亲所设。湖海江河浅共深,曾将此棒知之切。开山治水太平时,流落东洋镇海阙。日久年深放彩霞,能消能长能光洁。老孙有分取将来,变化无穷随口诀。要大弥于宇宙间,要小却似针儿节。棒名如意号金箍,天上人间称一绝。重该一万三千五百斤,或粗或细能生灭。也曾助我闹天宫,也曾随我攻地阙。伏虎降龙处处通,炼魔荡怪方方彻。举头一指太阳昏,天地鬼神皆胆怯。混沌时传到至今,原来不是凡间铁。”

那王子听言,个个顶不尽。三人向前重重拜礼,虔心求授。行者道:“你三人不知学那般武艺?”王子道:“愿使棍的就学棍,惯使钯的就学钯,爱用杖的就学杖。”行者笑道:“教便也容易,只是你等无力量,使不得我们的兵器,恐学之不精,如画虎不成反类狗,也。古人云:训教不严师之惰,学问无成子之罪。汝等既有诚心,可去焚香来,拜了天地,我先传你些神力,然后可授武艺。”

三个小王子闻言,满心欠喜,即便亲抬香案,沐手焚香,朝天礼拜。拜毕,请师传法。行者转下身来,对唐僧行礼礼:“告尊师,恕弟子之罪。自当年在两界山蒙师父大德救脱弟子,秉教沙门,一向西来,虽不曾重报师恩,却也曾渡水登山,竭尽心力。今来佛国之乡,幸遇贤王三子,投拜我等,欲学武艺。彼既为我等之徒弟,即为我师之徒孙也。谨禀过我师,庶好传授。”三藏十分大喜。八戒、沙僧见行者行礼,也良啭身,朝三藏磕头道:“师父,我等愚卤,拙口钝腮、,不会说话。望师父高坐法位,也让我两个各招个徒弟耍耍,也是西方路上之忆念。”三藏俱忻然允之。

行者才教三个王子,就在暴纱亭后,静室之间,画了罡斗,教三人者贿伏在内,一个个瞑目宁神。这里却暗暗念动真言,诵动咒语,将仙气吹人他三人心腹之中,把元神收归本舍,传与口诀,各授得万千之膂力,运添了火候,却像个脱抬换骨之法。运遍了子午周天,那三个小王子方才苏醒,一齐爬将起来,抹抹脸,精神抖擞,一个个骨壮筋强:大王子就拿得金箍棒,二王子就轮得九齿钯,三王子就举得降妖杖。老王见了,欢喜不胜。又排素宴,启谢他师徒四众。就在筵前各传纸学棍的演棍,学钯的演钯,学杖的演杖。虽然打几个转身,丢几般解数,终是有些着力,走一路,便喘气面,不能耐久。盖娜兵器都有变化,其进退攻扬,随消随长,皆有自然之妙,此等终是凡夫,岂能以遽及也。当日散了筵宴。

次日,三个王子又来称谢道:“感蒙神师授赐了膂力,纵然轮得师的兵器,只是转换艰难。意欲命工匠依神师兵器式样,减削斤两,打造一般,未知师父肯容否?”八戒道:“好,好,好!说得有理!我们的器械一则你们使不得,二则我们要护法降魔,正该另造另造。”王子随即宣召铁匠,买办钢铁万斤,就在王府内前院搭厂,支炉铸造。先一日将钢铁炼熟,次日请行者三人将金箍棒、九齿钯、降妖仗者陬出,放在篷厂之间,看样造作。遂此昼夜不收。

噫!这兵器原是他们随身之宝,一刻不可离者,各藏在身,自有许多光彩护体;今放在厂中几日,那霞光有万道冲天,瑞气有千条罩地。其夜有一妖精,离城只有七十里远近,山唤豹头山,洞唤虎口洞液坐之间,忽见霞光瑞气,即驾云来看,见光彩起是王府之内。他按下云头,近前观看,乃是三般兵器放光。妖精又喜又爱道:“好宝贝!好宝贝!这是甚人用的,今放在此?也是我的缘法,拿了去呀!拿了去呀!冶他爱心一动,弄起威风,将三般兵器一股收之,径转本洞。正是那:

道不须臾离,可离非道也。

神兵尽落空,枉费参修者。

毕竟不知怎生寻得这兵器,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