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搅乱蟠桃会,仗酒偷丹惹下灾。
太上老君亲奏驾,西池王母拜瑶台。
情知是我欺王法,即点天兵发火牌。
十万凶星并恶曜,干戈剑戟密排排。
天罗地网漫山布,齐举刀兵大会垓。
恶斗一场无胜败,观音推荐二郎来。
两家对敌分高下,他有梅山兄弟侪。
各逞英雄施变化,天门三圣拨云开。
老君丢了金钢套,众神檎我到金阶。
不须详允书供状,罪犯凌迟杀斩灾。
斧剁锤敲难损命,刀轮剑砍怎伤怀?
火烧雷打只如此,无计摧残长寿胎。
押赴太清兜率院,炉中煅炼尽安排。
日期满足才开鼎,我向当中跳出来。
手挺这条如意棒,翻身打上玉龙台。
各星各象皆潜躲,大闹天宫任我歪。
巡视灵官忙请佛,释伽与我逞英才。
手心之内翻筋斗,游遍周天去复来。
佛使先知赚哄法,被他压住在天崖。
到今五百馀年矣,解脱微躯又弄乖。
特保唐僧西域去,悟空行者甚明白。
西方路上降妖怪,那个妖邪不惧哉!”
那妖王听他说出悟空行者,遂道:野你原来是大闹天宫的那厮。你既脱身保唐僧西去,你走你的路去便罢了,怎么罗织管事,替那朱紫国为奴,却到我这里寻死!”行者喝道:野贼泼怪,说话无知!我受朱紫国拜请之礼,又蒙他称呼管待之恩,我老孙娜王位还高千倍;他敬之如父母,事之如神明,你怎么说出为奴二字?我把你这诳上欺君之怪!不要走,吃外公一棒!冶那妖慌了手脚,即闪身躲过,使宣花斧劈面相迎。这一场好杀!你看:
金箍如意棒,风刃宣花斧。一个咬牙发狠凶,一个切齿施威武。这个是齐天大圣降临凡,那个是作怪妖王来下土。两个喷云嗳雾照天宫,真是走石扬沙遮斗府。往往来来解数多,翻翻复复金光吐。齐将本事施,各把神通赌。这个要取娘娘转帝都,那个喜同皇后居山坞。这场都是没来由,舍死忘生因国主。
他两个战经五十回合,不分胜负。那妖王见行者手段高强,料不能取胜,将斧架住他的铁棒道:“孙行者,你且住手。我今日还未早膳,待我进了膳,再来与你定雌雄。”行者情知是要取铃铛,收了铁棒道:野好汉子不赶乏兔儿。你去,你去!吃饱些,好来领死!冶那跃急、转身闯人里边,对娘娘道:野快将宝贝拿来!冶娘娘道:野要宝贝何干?”妖王道:野今早叫战者,乃是取经的和尚之徒,叫做孙悟空行者,假称外公。我与他战到此时,不分胜负。等我拿宝贝出去,放些烟火烧这猴头。”娘娘见说,心中怛突:欲不取出铃儿,恐他见疑;欲取出铃儿,又恐伤了孙行者性命。正自踌躇未定,那妖王又催逼道:野快拿出来!”这娘娘无奈,只得将锁钥开了,把三个铃递与妖王。妖王拿了,就走出洞。娘娘坐在宫中,泪如雨下,思量行者不知可会能逃得性命。两人却俱不知是假铃也。
那妖王出了门,就占起上风,叫道:野孙行者,休走!看我摇摇铃儿!冶行者笑道:野你有铃,我就没铃?你会摇,我就不会摇?”妖王道:野你有甚么铃儿,拿出来我看。”行者将铁棒捏做个绣花针藏在耳内,却去腰间解下三个真宝贝来对妖王说:野这不是我的紫金铃儿?”妖王见了,心惊道:野跷蹊,跷蹊!他的铃儿,怎么与我的铃儿就一般无二!纵然是一个模子铸的,好道打磨不到,也有多个瘢儿,少个蒂儿,却怎么这等一毫不差?”又问:野你那铃儿是那里来的?”行者道:野贤甥,你那铃儿却是那里来的?”妖王老实,便就说道:野我这铃儿,是太清仙境道源深,八卦炉中久炼金。
结就铃儿称至宝,老君留下到如今。”
行者笑道:野老孙的铃儿也是那时来的。”妖王道:野怎生出处?”行者道:野我这铃儿,是道祖烧丹兜率宫,金铃抟炼在炉中。
二三如六循环宝,我的雌来你的雄。”
妖王道:“铃乃金丹之宝,又不是飞禽走兽,妯可办辱雌雄?但只是摇出宝来,就是好的。”行者道:“口说无凭,做出便见。且让你先摇。”那妖王真个将头一个铃儿幌了三幌,不见火出曰第二个幌了三幌,不见烟出;第三个幌了三幌,也不见沙出。妖王慌了手脚,道:野怪哉,怪哉!世情变了!这铃儿想是惧内,雄见了雌,所以不出来了。”行者道:野贤甥,住了手,等我也摇摇你看。”好猴子,一把撸住三个铃儿,一齐摇起。你看那红火、青烟、黄沙一齐滚出,骨都都燎树烧山。大圣口里又念个咒语,望巽地上叫:野风来!”真个是风催火势,火仗风威,红焰焰,黑沉沉,满天烟火,遍地黄沙,把太岁唬得魄散魂飞,走头无路,在那火当中,怎逃[生命!
只闻得半空中厉声高叫:“孙悟空,我来了也!”行者急回头上望,原来是观音菩萨,左手托着净瓶,右手拿着杨柳,洒下甘露救火哩。慌得行者把铃藏在腰间,良哈掌倒身下拜。那菩萨将柳枝连拂几点甘露,霎时间烟火俱无,黄沙绝迹。行者叩头道:野不知大慈临凡,有失回避。敢问菩萨可往?”菩萨道:野我特来收寻这个妖怪。”行者道:野这怪是何来历,敢劳金身下降收之?”菩萨道:野他是我跨的个金毛狃。因牧童盹睡,失于防守,这孽畜咬断铁索走来,却与朱紫国王消灾也。”
行者闻言,急欠身道:野菩萨反说了。他在这雏君骗后,败俗伤风,与那国王生灾,却说是消灾,何也?”菩萨道:野你不知之。当时朱紫国先王在位之时,这个王还做东宫太子,未曾登基。他年幼间极好射猎,率领了人马,纵脏犬,正来到落凤坡前。有西方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所生二子,乃雌雄两个雀雏,停翅在山坡之下,被此王弓开处,射伤了雄孔雀,那雌孔雀也带箭归西。佛母忏每以后,分付教他拆凤三年,身耽啾疾。那时节,我跨着这犼同听此言。不期这业畜留心,细扁了皇后,与王消灾。至今三年,冤愆满足。幸你细台王患,我特来收妖邪也。”行者道:野菩萨,虽是这般故事,奈何他玷污了皇后,败俗伤风,坏伦乱法,却是该他死罪。今蒙菩萨亲临,饶得他死罪,却饶不得他活罪。让我打他二十棒,与你带去罢。”菩萨道:野悟空,你既知我临凡,就当看我分上,一发都饶了罢,也算你一番降妖之功。若是动了棍子,他也就是死了。”行者不职言,只得拜道:野菩萨既收他回海,再不可令他私降人间J台害不浅。”
那睹萨才喝了一声:野业畜!还不还原,待何时也!”只见那怪打个滚,现了原身,将毛衣抖抖,菩萨骑上。菩萨又望项下一看,不见了三个金铃。菩萨道:野悟空,还我铃来。”行者道:野老孙不知。”菩萨喝道:野你这贼猴!若不是你偷了这铃,莫说一个悟空,就是十个也不敢近身。快拿出来!冶行者笑道:野实不曾见。”菩萨道:野既不曾见,等我念念紧箍儿咒。冶那行者慌了,只教:野莫念!莫念!铃儿在这里哩。”这正是:狃项金铃何人解?解铃人还问系铃人。菩萨将铃儿细犼项下,飞身高坐。你看他四足莲花生焰焰,满身金缕迸森森。大慈悲回南海不题。
却说孙大圣整束了衣裙,轮铁棒打进解豸洞去,把群妖众怪尽情打死,剿除干净。直至宫中,请圣宫娘娘回国。那娘娘顶不尽。行者将菩萨降妖并拆凤原由备说了一遍;寻些软草,扎了一条草龙,教:野娘娘跨上,合着眼,莫怕,我带你回朝见主也。”那娘娘谨遵分付。行者使起神通,只听得耳内风响,半个时辰,带进城,按落云头,叫:野娘娘开眼。”那皇后睁开眼看,认得是凤阁龙楼,心中欢喜,撇了草龙,与行者同登宝殿。那国王见了,急下龙床,就来扯娘娘玉手,欲诉离情,猛然跌倒在地,只叫:野手疼!手疼!”八戒哈哈大笑道:野嘴脸!没福消受,一见面就蜇杀了也!冶行者道:野呆子,你敢扯他扯儿么?”八戒道:野就扯他扯儿更怎的?”行者道:野娘娘身上生了毒刺,手上有蜇阳之毒。自到麒麟山,与3隣太岁三年,那妖更不曾沾身;但沾身就害身疼,但沾手就害手疼。”众官听说道:“灭怎钱何?”此时外面众官忧疑,内里嫔妃悚惧,傍有玉圣、银圣二宫,将君王扶起。
俱正在怆皇之际,忽听得那畔空中有人叫道:“大圣,我来也!”行者抬头观看,只见那:
肃肃冲天鹤唳,飘飘径至朝前。缭绕祥光道道,氤氲瑞气翩翩。棕衣苫体放云烟,足踏芒鞋罕见。手执龙须蝇帚,丝绦腰下围缠。乾坤处处结人缘,大地逍遥游遍。此乃是大罗天上紫云仙,今日临凡解魇。
行者上前迎住道:“张紫阳何往?”紫阳真人直至殿前,躬身施礼礼道:“大圣小山张伯端起手。”行者答礼礼道:“你从何来?”真人道:野小仙三年前曾赴佛会,因打这里经过,见朱紫国王有拆凤之忧。我恐那妖将皇后玷辱,有坏人伦,后日难与国王复合;是我将一件旧棕衣变作一领新霞裳,光生五彩,进与妖王,教皇后穿了妆新。那皇后穿上身,即生一身毒刺。毒刺者,乃棕毛也。今知大圣成功,特来解魇。”行者道:野既如此,累你远来,且快解脱。”真人走向前,对娘娘用手一指,即脱下那件棕衣,那娘娘遍体如旧。真人将衣抖一抖,披在身上,对行者道:野大圣勿罪,小仙告辞。”行者道:“且住,待君王谢谢。”真人笑道:“不劳,不劳。”遂长揖一声,腾空而去。慌得那皇帝、皇后及大小众臣,一个个望空礼拜。酔,即命大开东阁,酬谢四僧。
那君王领众跪拜,夫妻才得重谐。正当欢宴时,行者叫:野师父,拿那战书来。”长老袖中取出,递与行者。行者递与国王道:野此书乃那怪差小小校送来者。那小校已先被我打死,送来报功。后复至山中,变作小校,进洞回复,因得见娘娘,盗出金铃,几乎被他拿住。又变化,复偷出,与他对敌。幸遇观音菩萨将他收去,又与我说拆凤之故。”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那,国君臣内外,无一人不感谢称赞。唐僧道:野一则是贤王之福,二来是小走之功。今蒙盛宴,至矣,至矣!就此拜别,不要误贫僧向西去也。”那国王恳留不得,纤了关文,大排驾,请唐僧稳坐龙车,那君王、妃后俱捧毂推轮,相送而别。
正是:有缘洗尽忧疑病,绝念无思心自宁。毕竟这去,后面再有甚么吉凶之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