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羞的,自已酿的酒,又不是偷来的,走!”相如无奈,只好跟在文君身后,搭拉着脑袋:唉,我的奶奶啊,如果让熟人看见了,我堂堂司马氏却做起了小买卖,这脸面可往哪放啊!相如越想越觉得难堪,步履越走越慢,与文君小姐的距离越拉越长,辣妹子知道相如很不情愿,也懒得顾及他,只顾推着独轮车,向着市场嗖嗖而去。
“卖酒喽,快来买啊,早晨新烧的米酒啊!”将独轮车推进自由市场,放置在路旁,一身贩商装束的小寡妇扯着嗓门,大大方方地叫卖起来。文君小姐无拘无束,却把个大才子臊得无地自容,那一声声叫卖,好似一枚枚钢针,无情地剌痛着司马氏的自尊心,看见众人向文君围拢而去,或是以挑剔的目光审视着木桶里的酒水,或是以淫迷的眼色瞟视着辣妹子汗渍渍的芳容,司马相如远远地躲在一边,看在眼里,羞在心上:都是我司马氏没有本事,让媳妇抛头露面,哪象个男子汉大丈夫啊,还有什么自尊啊!
“嗨,你这个人啊!好挑剔啊!”在众人的嚷嚷声中,又传来文君小姐迷人的嗓音,只见她舀起酒水,冲众人介绍道:
“是好是赖,你偿一偿不就知道了,先偿后买,偿不好就不买么!”
呵呵,真没想到,文君姐姐的确是个做生意的材料,有其父便有其女!相如躲在一家饭庄的墙角,望着向众人兜售酒水的辣妹子,默默地嘀咕着。
“哎啊,我的偶像,”身后传来王吉善的招唤声,司马转过身来,王某关切地问候道:
“这大清早的,您跑到这里来做甚啊,怎么,有人请您吃饭么!”
“不,不,”相如吱唔道:
“早晨起来,随便逛逛!”
“偶像真有雅兴,怎么突然喜欢混迹于市井街巷了,难道为了获得创作的灵感?”
“夫君,”王某正怔怔地注视着相如,街路对面的文君突然冲相如板起了面孔:
“你在那里闲聊啥啊,快来帮帮我啊,怎么就像没事似的,就好像这事与你无关啊!”
“哎唷,”看见为顾客舀酒的小寡妇,王某终于明白了一切,他冲无比尴尬的相如扑哧一笑:
“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无比崇拜的偶像怎么卖起酒来!呵呵,”说着,王某又转悠到文君小姐的身旁,嗅着酒香:
“哇,好酒,依然保持着卓家名酒的风格,……”
“去,去,”小寡妇不屑地乜了小官吏一眼:
“闪开点,别耽误我做生意!”
“呵呵,”王某笑嘻嘻地说道:
“我的大小姐,你怎么这样对待顾客啊,小姐酿酒,我王某怎能不来捧场,我要买酒,我要买许多斤酒,小姐,你的酒,我全买下了,”
“不卖!”文君冷冷地拒绝道:
“任何人买都成,只有你不成,这酒一滴也不卖给你!”
“嘿嘿,”王某碰了一鼻子灰,继续耍顽皮:
“我的大小姐,你若想在此做生意,不能得罪我,应该与我搞好关系!”
“为什么?”
“小姐,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记我王某是做什么的啦,我是当地的税务官,所有生意人家的税收,都归我管,小姐,你对待我要客气一些,我可以免您的酒税!”
文君小姐卖了一个早晨的酒,王小官吏便围在小寡妇的身旁左右,嘻嘻哈哈地纠缠了一早晨,末了,文君小姐推起空酒桶,冲相如使了一个眼色:
“夫君,酒卖完了,咱们回家吧!”
“唉,”在文君小姐的呼唤声中,司马相如似乎终于获得了解脱,只见他尾随在小寡妇的身后,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头也不抬,也不与王某打个招呼,只顾着自己开溜了。目睹自己的偶像沦落到如此境地,王某很是痛心,他叹了口气,决定帮助偶像走出困境,回到府内,王某命家丁套上马车,将商贩们平时进献来的物品,诸如布匹、米谷、瓷器、竹编,……,等等,装满了马车,由家仆赶着,嘿唷嘿唷地送到相如家里。卖酒回来,文君小姐正在院子里准备明天的酿酒材料,看见满载的马车驶进院子,一脸的狐疑,王某跳下车来,笑嘻嘻地走到小寡妇面前:
“这是我送给偶像的一点礼物,请您效纳!”
“拿回去,”不待相如说话,文君小姐严厉地说道:
“我不希罕,统统拿回去!少扯这套,……”
说完,文君小姐走进竹棚,小小的酒坊又开始生产了。
文君承父业,当炉烧烈酒。
佳酿车上装,大街小巷走。
纵声来叫卖,抛头不怕丑。
羞煞老爸爸,咬牙嗷嗷吼。
“气死我了,老夫的脸面全让她给丢光了!”听说闺女在自由市场买酒,卓老财主气得直拍大腿:
“唉,都是我从小惯的,越来越任性了,养女不教,父之过也,前番深夜私奔,我没有追究于她,没有按家法杀了她,已经给她面子了,自己养的玩意,再咋的也下不了如此狠手啊!可是,她太也不象话了,给她点脸就往鼻子上爬,挺大个丫头片子,一点也不要脸,抛头露面地去市场卖酒,让不让人笑话啊,唉,我是作了什么孽,养活了这么个现世报啊!呜呜呜,呜呜呜,……”说着说着,卓王孙鼻子一酸,老泪纵横起来,仆人小二急忙上前:
“老爷莫哭,哭莫了身子骨可如何是好,你看这样如何,奴才去市场把小姐的酒全都买下来,以免当众出卓家的丑啊!”
“这,这,”老财主不置可否,指着仆人的鼻子尖,将满腔的怒火狂倾在小二的身上:
“你,你知情不报,偷偷放走了小姐,这笔帐我早晚要跟你算清!”
“老爷,”管家插言道:
“他的帐有空再算吧,现在的情况是,小姐天天在市场卖酒,的确有辱家风,奴才以为,不如顺水推舟,成全她与相如的好事!”
“嗯,”卓王孙止住了哭泣,抹了一把酸泪:
“顺水推舟,怎么推啊?”
“老爷,”管家建议道:
“前一个时期,老爷准备把闺女嫁给王吉善,并向小姐许下了妆奁,老爷,现在事已至此,不如全成了小姐与相如的好事,把您当初许下的妆奁,命人如数送到司马府上去,有了这些妆奁,司马虽然谈不上大富,可也达到小康了,小姐也就不必卖酒出丑了!”
“哼,”不提司马还好,一提起相如,卓老爷的气更大了:
“他是个什么东西,游手好闲之辈,除了之乎者也,还会什么?没有任何用处的穷酸文人,老夫好不容易挣来的钱,怎能给他肆意挥霍!”
“老爷,”管家劝说道:
“相如的确浪荡形骸,四体不勤,不过,他怀揣满腹经纶,以奴才愚见,此人必有显贵之日。并且,相如曾经也是老爷府上之贵客也,为何要如此相互羞辱呢!”
“可也是啊,”在管家的点拨下,卓老爷满头的愁云怒气飘散了许多,他有些想通了,便命小二点齐百名僮仆,数好五百万贯铜板,悉数送到司马府上,让女儿过上富足的小康生活。管家提醒道:
“老爷,司马家的情况,奴才多少还了解点,这壹百僮仆就这样送过去,别说饭都没得吃,恐怕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老爷可将现钱先送去,待小姐修起房宅,再把僮仆送过去!”
于是,老财主命小二指挥着众家丁将满满一车的铜板送往司马府第,中午时分,马车载着百万铜板又转了回来,卓老爷大疑,小二上前报告:
“老爷,按照您老的吩咐,奴才将车赶到司马府上,可是小姐以及司马均不在府上,只有相如的妈妈在家,老太太告诉奴才,早晨的时候,司马突然接到皇帝的圣旨,并由京城来的官员吹吹打打地接走了!”
“啊,”卓老爷闻言,一时哑然,管家、小二,主仆数人面面相榷:
“怎么,司马氏果然显贵了?”
如此兴师动众,也不知司马相如到底做了多大的官,且听下回分解。
皇帝兴兵讨伐西南夷,大战数载,损兵折将,劳民伤财,西南尚未平定,北方边患又起,顾此失彼之间,只好与蛮夷讲和通好,那么,派何人前往才算合适呢?有大臣举荐,司马相如文韬武略,尤其那根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死人给说活了,派他前往再合适不过了。大臣的话提醒了皇帝:嗯,言之有理,司马这小子的确能侃!
于是,皇帝颁布圣旨,将司马氏招进京城,拜为中郎将,当然,圣上也不能让文君小姐感到失望,亦要进行相应的册封!封官晋爵完毕,皇帝命司马相如择吉日启程,前往西南,与蛮夷谈判讲和。相如辞别帝王,决定从蜀地前往西南夷,一时间,蜀地沸腾了,闻听钦差大臣荣归故里,此刻正在路途中,蜀中太守命人在州府内张灯结彩,自己则身着官服,准备出郊相迎。
不过,太守来晚了,司马相如的好友,新上任的县令王吉善捷足先登,为了表示对偶像的无比崇敬,王县令身背箭驽,步行出城,看见长卿的车轿,咕咚一声跪倒于地:
“偶像啊,在下就预感到您会有今天的!闲话少说,偶像旅途劳顿,请到陋舍小憩吧!”
“嗨啊,”司马相如跳下马来扶起老朋友:
“起来,这是何必,咱哥俩还扯这个啊!”
老朋友相见,嘘长道短自不必说,在王吉善的再三邀请下,长卿决定前往王府,对王某成见尤深的文君小姐说服不了郎君,一赌气独自回娘家去了。女儿再度归来,卓老爷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先是唯唯诺诺地向女儿道歉,然后,当着几个儿子的面,郑重宣布:文君将与卓家的男儿一样,平等分享卓府的财产!哈,卓老爷把丫头片子当做儿子来看待,这在封建时代可着实不易,由此可见文君小姐在老爸眼里的位置是何等的重要。
“女婿呢?”许下了宏天大愿,卓老爷这才恍然大悟,光顾着讨好女儿了,却冷落了姑爷,这可不行,严格上讲,姑爷比女儿还要重要啊,姑爷不显贵,女儿何来如此啊。
“他去王府了,”文君不满地嘟哝道,卓老爷一听:
“这怎么行,姑爷大老远地从京城而来,怎么不登老丈人的门,先到朋友家去了,不是我多事,司马这小子太缺理了,小二,”卓老爷命仆人驾车去王府:
“快,把相如给我接回来!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