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大雪,三关内外成了白色世界,益津关外十几万大军的帐篷几乎被埋在雪里,什么都看不见,若不是一日三餐时间的阵阵炊烟,都不能确定有人的痕迹。第三天头上,真宗赵恒就坐不住了,倒不是因为急于建功立业,而是惦记前锋营的穆桂英。他来益津关那天就封穆桂英为帅了,也没见她投桃报李,所以总想找机会接近她,可她不是巡查就是商议战事,根本就不理他这茬,起初还在太守府住着,王若钦去请了几次以后,她干脆带着六名副将回到前锋营住,理由是跟将士们同甘共苦。这下可把赵恒纠结的不得了,整天在行宫里抓耳挠腮,有心微服出去寻花问柳,这茫茫大雪让益津关静悄悄的,那些平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小媳妇,更是不会上街走动,更何况还是个战乱时期。
王若钦的鬼主意又冒上来了,让穆桂英升帅帐议事,还想让她立军令状保证五天内拿下古於关,否则军法处置,而所谓的处置目的就是想让她妥协,只要她愿意入宫为妃,一切都可化解。可没等王若钦把话说完,李奇就已经明白他意图,蜜语传音让她把帅印挂起,谁有本事完成这个任务,就由谁来执掌帅印,众将官没人敢应承,都没把握完成穆桂英不敢做的事。杨延郎觉得欠王若钦的人情,所以被他私下一鼓动,接下任务,点齐三万精兵浩浩汤汤冒雪向古於关推进。
李奇和穆桂英闲来无事,对方就商量着到辽国京城上京转悠,顺便打探消息,以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穆桂英满心欢喜地答应了,省得在军营被王若钦烦着。
于是,两人弄了套契丹平民的装束换上,也没带随从和长武器,骑马出关绕过古於口关向辽国境内而去,说是不带兵器,穆桂英腰里还是盘着软剑,藏着飞刀,李奇身上也有十六把玄铁飞刀,斜背着酒葫芦,两人不紧不慢信马由缰。
整个北国都是大雪,上京周边也是白茫茫的一片,靠近城门了,才感觉到这里的繁华。守门兵挎着牛耳尖刀逐个盘查往来行人,两人对视笑笑,一不会契丹话,二不熟悉地方,干脆试着用几两散碎银锞子塞给守门兵,契丹士兵跟大部分中原士兵一样,见到银子眼睛也是亮的,高兴地放他们过去。
李奇没有进过宋朝的大城镇,穆桂英去过的地方也不多,他们一起也就进过两三个县城,还没有上京繁华,所以两人看得眼花缭乱,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语言不通。李奇到底是现代人,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谍战片看过不少,也知道不能在别人地盘随便跟人乱说话,免得惹不必要的麻烦。等找到一件客栈住下,向老板打听有没有懂汉语的人,他们要在这边做生意,必须先解决语言不通的问题。这位老板虽不精通汉语,但开客栈的经常接触各民族客人,多少也听懂一些,时间不大就给他们带来个干瘦的小伙子,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
经过几句闲聊,知道小伙子叫孟二牛,土生土长的汉人,知道了他们现在处的客栈位于上京南城,也叫汉城,大部分居住的都是杂乱的汉民、女真族、回鹘族、渤海族,还有个别的党项、蒙古人,绝大多数是平民,苦役,杂工。街口向北大约一公里才是北城,也就是契丹皇城,里面住的才是真正的契丹人,大部分京城的达官贵人都住在皇城东、西、南三条大街周边,皇城中间是大内,那是当今大辽皇帝耶律隆绪的皇宫,普通人最多也就能靠近三百米的广场,至于北侧的拱辰门到皇宫那条路,是专供够级别议政的文武官员和皇家用的,普通人连看的机会都没有。
三个人在大街上转着,说是寻找合适的店铺做生意,其实就是胡踅摸,并逐渐往皇宫跟前凑着。
真正繁华的地方,是东皇城大街,通往安东门,这附近的大宅子都是契丹皇亲国戚,北院大王和铁林骑兵署理衙门都在这条街,所以路两侧商铺林立,挂满各种招牌、店旗,茶楼酒肆随处可见。虽然是大雪纷飞,可小摊小贩叫卖声仍然不绝于耳,据孟二牛说,路边做生意的大多是汉族、渤海、女真、回鹘等外族人,附近百里内没有大镇,所以这里格外繁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真正的契丹平民在上京住的很少,他们大多在依山傍水,又或者水草丰富的河边居住着,距离最近的城市就是东南的东京,西南的奚王牙帐。
他们走到距离皇城南街丁字路口还有两百米的时候,忽然有个女真族少年仓皇冲到马路上,衣着明显跟辽人不一样,少年是从路边裁缝店连滚带爬出来,险些撞到李奇身上,被他侧身闪过后直接撞倒另一个抗麻袋的大汉,少年爬起来瞪一眼李奇,眼神里带着幽怨,转身往东跑。
“大胆恶徒!休想走!姑奶奶非宰了你!”随着叫骂声,从店里走出来四个人,都是穿着华丽服装,为首是个十七八岁姑娘,左手拿蛇形软鞭,年纪虽轻身手敏捷,一出店门就纵身跳起,两个起落到了刚才跑的少年前面,“小贼,看你还往哪跑?”
那位女真族少年也不说话,转身再向西跑,小姑娘左手一扬,软鞭飞了出去,直奔青年脖子,少年正跑着向右边跳,躲过鞭稍。小姑娘向回稍一带,鞭子弹回,扫着几个过路人,摔倒两个,还有个捂着脸想骂,一看是她,低着头往路边躲,还有人四散跑开。还没等鞭子完全收回去,小姑娘又腾身跃起,鞭子横着扫向少年的头,少年弯腰向左前方窜到穆桂英身子前面,继续向西面跑。穆桂英和李奇、孟二牛在路中间向西走着,没留意软鞭横扫过来,眼看就要打到她右脸,距离面纱也就不到一公分距离,李奇伸出右手的食指中指,稳稳夹住距离鞭稍七八十公分位置,慢慢地回头看小姑娘。
“你,你松开!”小姑娘拽了三次都没能拉动鞭子,气鼓鼓地盯着李奇,眼睛里满是天真无邪的盛怒。
“小姑娘,不可以在大街上乱挥鞭子?伤了行人怎么办?”李奇本不想多管闲事,也不打算惹人注意,毕竟人生地不熟,他们还是为了探查辽兵,如果不是她险些碰到穆桂英,他肯定不会出手。
“要你管?”小姑娘左脚错位再运气拉软鞭,仍然是连半寸都没动,她大声朝正在堵截青年的三个人喊了句契丹话,那三人抛开即将拦住的青年冲向李奇,连腰间的牛耳尖刀都拔了出来。
穆桂英也抱着不想惹麻烦的态度,可一看三把尖刀挥过来也柳眉上扬,软剑‘呛’就出鞘了,一招长虹贯日斜着一划一拨。再看那三人尖刀脱手,每个人都捂着冒血的右手,惊慌失措往后退,‘铛啷啷’尖刀落在青石地板路面上。
“恶贼!你敢伤我的人?要你命!”小姑娘喊着忽然右手抬起,一支袖箭射向穆桂英梗嗓咽喉。
李奇一眼就看到袖箭发着蓝光,很明显喂过毒液,心里极为反感,本来的看小姑娘那种眼神并不像大奸大恶,也没打算伤她,可就凭她随意对人发喂毒的暗器,心态起码不正。右手夹着的鞭子猛然向前一弯,鞭稍斜着点向袖箭箭头,袖箭直接原路退回,箭杆插进小姑娘右肩膀两寸半,刚好把喂过毒的箭头露在外面,鲜血顺着箭杆往下滴滴答答流下。
“小姑娘,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教训,你赶紧回家包扎伤口,否则你自己箭头的毒会顺着血液融进身体,到时悔之晚矣!”李奇微笑着说,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你,你,恶贼,本宫要诛你等九族!”小姑娘咬着牙喊道,眼泪也啪嗒啪嗒往下滴。
“当街行凶!尔竟有理不成?”穆桂英把手里的软剑向上轻扬,听到李奇说箭头有毒时就起了杀心。
“老爷,夫人,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咱们闯弥天大祸了!”旁边站着发呆的孟二牛,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跑过来拉李奇的衣服袖子,往一边用力拉,恨不得飞离此地,可腿肚都有点转筋,主要是事情发生的太快,从李奇夹住鞭稍到小姑娘中自己的袖箭,前后也不超过三分半钟。
李奇一想也对,看小姑娘打扮和骄横的态度,应该就是此地达官贵人的子女,而且她最后说的那句话里的本宫和诛九族,都是二十一世纪宫斗剧里面后宫娘娘们的台词。随即向穆桂英使个眼色,右手拉着她的左手掌,左手一提孟二牛的胳膊,快速挤进人群,向皇城南街走去,只好先回客栈,到晚上再出来进皇宫查看,反正位置已经认识了。
走了五六百米以后,李奇才松开孟二牛和穆桂英,缓慢地向前走。孟二牛刚向李奇问了句为什么他刚才走路脚挨不着的,就见李奇左手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又闭上嘴继续低头向大顺门方向走,他知道出了大顺门才是汉城地界,现在还不敢放松。
穆桂英知道李奇不会担心安全问题,一边走路边不经意地用余光扫视后面的人群,发现刚才被蛮横小姑娘追打的女真族少年就在他们身后,还不时望着他们三个的背影。就猜想那人有古怪,说不定是跟小姑娘使苦肉计接近他们的,小声问李奇怎么办,要不要回头收拾那人,李奇淡笑一下,让她先回客栈房间等着。她点头同意,快步如飞穿入人流中。
出了皇城大顺门,李奇发现那个人还在身后不远处尾随,就带孟二牛进旁边一个茶棚坐下,要了壶热茶慢条斯理地喝着。那个女真族少年没进来,而是在茶棚外面旗杆下面抱着肩站着,看他冷得嘴唇有些发青,不时往里面看,却不进来喝茶,李奇猜想他应该不是专业探子,要不然绝不会笨的距离目标五六步远,还不加以掩饰。喝了第三杯茶后,站起身来到少年跟前,温和地说:“尔究竟何人?尾随于某家所为何来?”
少年看看李奇,低下头不说话,李奇又纳闷了,认为这不可能是个探子,探子被发现起码也该说几句谎话,再一想或许是语言不通,摆手唤孟二牛过来,让他用契丹话问少年,他仍是不言不语,气得孟二牛都想发脾气。李奇又问会不会其他民族的语言,试着问问,实在不行就离开,要想摆脱这么个人,对李奇来说轻而易举。
孟二牛还真不含糊,回鹘话,党项话,渤海话,女真话都能说。等讲到女真话时,那少年终于开口,还不时将目光瞄向李奇,开始孟二牛还插几句话,到后来干脆瞪大眼睛看着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说到最后,那少年竟抽泣起来,把孟二牛也弄得手足无措,来到李奇身边低声用告诉他二人对话内容。
原来这女真族少年是女扮男装的,她名叫完颜绥柔,是女真族黑水靺鞨部落首领完颜绥可的同胞妹妹,他们几个部落因为不满耶律隆绪的压迫,时常跟辽国军队进行对抗,没打过大仗,也没消停过,毕竟辽国皇室还不把女真当成威胁,目前就想打到宋都汴梁,占领中原的大好河山。完颜绥柔本来是跟随二哥完颜绥安等十几个人到上京见世面,不料进城时被南院大王萧鞑禀的探子营发现行踪,情急之下四散逃开,却再找不到二哥。到这个时辰为止已经在街上转悠了将近两天一夜,由于语言不通,也不敢用女真话乱打听,刚才饿的没办法才想从裁缝店那个契丹贵族身上偷点钱买东西,却被她发现还追着连踢带打,还险些挨鞭子。当她看到李奇用两根手指夹着蛇形软鞭时,就认为他是个好人,想向他借点钱买吃的,可又不敢开口,一个担心语言不通,再一个害怕他是辽国官府的人,直到孟二牛用女真话问她的时候,才敢放松警惕讲出实情。
李奇听完孟二牛的话,觉得帮帮她也无所谓,就掏出今天中午在客栈掌柜那里换的所有辽币,走到她身边递给她,让孟二牛告诉她拿这些钱先买些吃的,然后买辆马车回家里去吧,女孩子在外面太不安全。完颜绥柔犹豫了几秒钟,伸手把钱接过去揣到怀里,然后跪在地上磕头,还向孟二牛问李奇的名字。孟二牛也不知道,扭头问李奇怎么回答,李奇淡淡一笑,索性就告诉她宋朝人李奇,她听孟二牛说完后站起身离开,走了十几米还回头笑了笑,李奇也笑了笑,对他来说语言不通笑容却是相通的,他对所有不是大奸大恶的人都是友善态度。
回到客栈后把事情经过告诉穆桂英,她轻轻一笑,完全认同他的做法,接着让客栈掌柜安排晚饭,并留孟二牛一起吃饭,晚上探皇宫还得带着他做翻译呢。饭菜还没上桌时,李奇小声跟穆桂英聊着街上见到的牛羊肉,让他有种想吃肥牛火锅的感觉,可惜这年代没有冰箱,没办法把羊肉速冻砌成羊肉卷。
正说着,孟二牛忽然跪倒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奇,哽咽着说:“李老爷,夫人,求二位收我做下人吧?”
“咦,二牛,这是何苦呢?”李奇诧异地看看孟二牛,又看看穆桂英,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忽然来这手。
“李老爷,小的知道你是个大善人,连陌生人都救济呢,你看着我跟你大半天的份上手下我吧,这样小的的娘就不会病死!”孟二牛恳切地说。
“呵呵,我说孟二牛,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好好的平民百姓不是挺好?干嘛非要当下人?你母亲又是怎么回事儿?”李奇跟这些人说话尽量不去咬文嚼字,只要尽量不说时尚短语,他们应该可以听,而且自己也不用太别扭。
“老爷你有所不知,小的的娘身染重疾,苦于没钱连续抓药,病情时重时缓,我拼命接活也攒不下几服药钱,求你收下小的吧,小的什么活都能干!”孟二牛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
店小二端着酒菜敲门进来,一边往四方桌放碟子,一面看地上跪的孟二牛,李奇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道:“二牛,起来吧,你的意思我明白,就是想给母亲看病,这也不必非做下人呀,来,起来,我可以给你钱,足够你母亲看病,你也不要做下人,晚上帮我办完事,就回去伺候母亲好了!我身上的辽币用完了,你那这个到商铺换了就行!”说着从身上取出大约二十两银锞子,放到桌子上。
“老爷,小的娘由老爹照顾就行,而且小的也想跟着老爷到处见见世面,”孟二牛说出心里的愿望。
“算了吧,大哥,小妹看着人还算机灵,让他跟在身边跑跑腿也行!”穆桂英觉得这这个人还算诚恳,不由得为他说了句好话。
“既然这样——那好吧,你先起来吃饭吧,吃完饭先抓些药拿回家里,喏,再给你父亲留下些钱,今后就跟我到处走动,不过丑话先说前头,我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离开宋朝回到未来,到时候就没办法再照顾你,”李奇还是不能忘回到现代,说这话的时候还刻意握住穆桂英的手,虽然现在她还不知道他的想法,但至少没反对被他拉手。
“无论老爷夫人到哪儿,小的都愿意跟着伺候,”孟二牛抬头看李奇和穆桂英。
“起来吃饭吧,有些话你是不会懂的!”穆桂英摆了摆手,她跟李奇相处这么久都不能完全懂他的说话方式,何况刚认识一天的孟二牛,忽然又觉得这人名字叫着不顺,悠悠地说:“要不然给他改个名字吧?”
“好啊好啊!请夫人赐名!”孟二牛连声答应,挨着靠外的凳子坐着,眼睛看着穆桂英。
“大哥咱们因军事到此认识此人,叫孟军如何?军队的军,”穆桂英则是看着李奇。
“嗯,我看不错,以后你就叫孟军吧,也不用称呼我们为老爷夫人,大家以兄弟相称,至于桂英,如果她有一天真愿意嫁给我时,你再叫她大嫂,”李奇说着把眼光停留在穆桂英脸上,她却把头低下了,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别的原因。
“孟军遵命!大哥请吃饭,大嫂请吃饭!”孟二牛高兴地为二人递筷子,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就被笑容掩盖了。
晚上八点种一过,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街上没什么行人,李奇、穆桂英、孟军趁着夜色赶往皇城大内,三条人影在白雪衬托下特别明显。大顺门早关闭了,所以靠近皇城时,就没有走正街,李奇拎着孟军的左胳膊,在前面引路,穆桂英紧随在身后,翻墙越脊奔向大内最高的房子。
进皇宫后,三人左拐右转,不时跃上屋脊,终于在灯光最亮的宫殿里,找到身穿龙袍的辽帝耶律隆绪。
三人趴在屋顶,小心翼翼地拨开积雪,揭掉几片薄瓦,仔细地往下面看,下面应该是个寝宫,耶律隆绪大约三十几岁,鹰鼻虎目尖下克,三绺墨髯,在大殿西侧椅子坐着。他对面坐了两个人,一个是五十岁左右的略腮胡,身材魁梧穿着宽大袍子,没有戴帽子,满脸彪悍像,两束头发扎着垂在两肩;旁边还有一个身材消瘦的,穿戴棉帽棉衣锦衣华服的五十多岁男人,面露焦虑表情,正跟正做一个妖艳女人用契丹语说话,那女人看年龄也在四十多岁,可那模样和语气简直就像表演舞台剧的老太太,仪容端庄还透着万千妩媚姿态。
四个人就像开会似得,说了足有大半个时辰,耶律隆绪才和穿锦衣华服的人躬身告退,李奇猜想那妖**人应该就是萧太后萧绰,而这个身材魁伟连皇帝都对他礼让三分的,就不知道是谁了,可以肯定不是老皇上,因为那年代都是占着皇位到死的节奏。
李奇悄声问孟军,他们刚议论的什么,孟军小声告诉他们,刚走出去的一个是大辽皇帝,另一个是太后的姐夫齐王耶律庵撒哥,房子里没戴帽子的是晋王韩德让。耶律庵撒哥刚说的是有人刺伤了他女儿珍珠郡主,希望皇帝尽快封闭南北两城捉拿凶手。而韩德让却说三关战事紧张,南院大王萧鞑禀铁林军损失严重,梁王还身受箭伤,这时候不应该在京城出现大规模行动,以免军心动摇。皇太后最后的决定让皇上通知北院枢密使耶律斜轸协助齐王耶律庵撒哥,派密探和齐王的小队精英铁林军在京城内外明察暗访,身为皇上的耶律隆绪几乎没发表什么意见。
孟军的话还没说完,李奇就发觉下面的人有动作,一手提着孟军,一手挽着穆桂英的胳膊,飘身形落入院中。只听‘啪’的一声,房顶破了个大洞,硕大的身躯已经跃上屋顶,正是那位穿长袍的晋王,声如洪钟地喝道:“何方狂徒,安敢夜闯宫闱,欺我大辽无人乎!”
这一声喊不打紧,寝殿外面的侍卫闯进了四五十个,一进门就是长矛相向,腰刀出鞘,弓箭上弦,把李奇三人围住。孟军可没见过这种阵势,悄声对李奇说:“大哥,你快带着大嫂飞吧,不要受我拖累!”
“呵呵呵……,孟军,把心放肚子里,有大哥在,没人能伤你分毫!”李奇看似平淡的笑声,震得孟军赶紧捂住耳朵,却见刚进来的侍卫有的丢武器捂耳朵,有的向后跑去。
“尊驾究竟是何方高人?来我大辽皇宫所欲何为?”晋王这次说话客气很多,显然也对李奇的笑声有所忌惮。
“某家乃一叶行舟任逍遥,逍遥客李奇是也,见三关战事又起,百姓惨遭战祸荼毒,是以来探探这战争的缘由为何,既然主家不欢迎,那某家便先行告辞,改日再会!”李奇并没有掩饰,说完一抱拳,拉着身边两人就打算飞身越出寝宫。
“李大侠且慢!”晋王让忽然晃动身形跳下房顶,刚好站在李奇左前方两米,挡住他的去路,拱手抱拳说:“李大侠固然说的大义凛然,但如此来去大辽皇宫内院,岂不让江湖人嘲笑我大辽禁军?”
“呵呵呵,莫非阁下自以为打破个屋顶便能留得住某家?”李奇看他飞身下房的身法的确高过一般江湖人物,但要想困住李奇只怕是没有可能。
“非也,韩某岂会不知向李大侠讨教实乃自取其辱,但身为大内禁军统领,见到闯宫者亦不可视而不见,”晋王说这话时腰板居然又挺直些,看来也是个硬汉。
“哼,韩统领又待如何?”李奇说着把孟军往身后一拨,向穆桂英轻轻点头,她也向后几步,拔出腰间软剑看着四外,事情再有变化便要硬闯出宫。
“韩某不才,亦自认武林中人,见高人怎可失之交臂,请李大侠赐教!”教字出口,晋王已经轻舒双臂掠向李奇,先发制人,一伸手就使出大金丝擒拿手。
李奇见他发招,也就不想多说话了,他明白身为江湖人都想在自家门前找点面子,他打输了自然会甘心罢手,若打赢了,今天想走可就难了。所以李奇不敢怠慢,转身形轻轻闪开,避开他的两拳,等他再发招,仍旧是轻飘地闪开,先看看他这大内禁军统领有多大本领。
二十个照面过去,晋王就有些急躁了,双拳越来越快,脚下步步紧逼,却连李奇的衣服边都擦不到,一换身法又使出柳叶磨身掌,掌法柔中带刚,刚柔并济,每招都拍向李奇上三路要害大穴。
前后过了四五十个照面,李奇看出这晋王的功力还算浑厚,只是步伐有些不灵便,大概跟他这大块头学轻功有关,又想到他说话时自称韩某就知道他是汉人,也就先入为主当他是汉奸了,觉得应该给他点教训。于是,在他再次飞身形扑过来的同时,转到他身后,伸出右手食指在他背后心俞穴轻轻一点一按,截断他的气,只间晋王蹿起的身躯斜着落在雪地,身形一晃险些跌到。
“李大侠,高,韩某受教了,请殿内奉茶!”晋王转身抱拳说。
“呵呵,不必了,某家不屑与卖国贼同桌吃茶!”李奇脸上还是带着笑,嘴里的话也是不温不火。
“李大侠明鉴,韩某虽出身汉家,却自幼在上京长大,且韩某从未伤过半个汉人,亦未出面与汉人为敌,两国相争生灵涂炭虽不假,但亦非韩某所愿!”晋王言语间显得有些惭愧,又看了看大门房檐下,辽帝耶律隆绪和齐王耶律庵撒哥已经去而复返,语气又低了些,说:“李大侠,韩某诚心结交大侠此等豪士,若大侠嫌弃,那请自行离去,恕韩某不送!”
李奇扫了一眼那两个人,忽然觉得这晋王还不算太差劲,不如索性留下来做客,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中原江湖人的豪气,轻轻一笑,说:“既然韩统领盛情难却,某家便留个一时三刻也无妨,只是喝茶太过无趣,不如——我等几人吃火锅如何?”说完又看看旁边的穆桂英。
穆桂英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任何表示异议,心想随他怎样,有他在便什么也不怕。
“吃——吃——火——锅?”晋王诧异地说,想必那年代对火锅根本没有概念,“李大侠此话何解?”
“哦,呵呵呵呵,此乃千年后风行坊间的独特膳食,稍后某家开单据一副,请韩统领令宫内御膳庖工照单备料即可,”李奇食欲大发,忽然想到这辽国的羊肉该是新鲜味美,“怎样?韩统领愿否?”
“如此说来,李大侠请!”晋王单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见李奇带着穆桂英二人大步向殿门,又躬身对门口的两人说道:“圣宗陛下,耶律将军,可愿共同见识李大侠之独特膳食否?”
耶律隆绪和耶律庵撒哥相视点头,也朝着大殿门走,晋王这才命令侍卫传御膳总管过来。
时间不大,李奇让穆桂英写好了菜单,什么牛肉、羊羔肉、杏鲍菇、羊肚菌、猴头菇、豆芽、豆腐、小白菜,连姜葱党参等调料,炭火炉,铜锅,菜刀都要了。旁边站着的众人看了都觉得新奇,不住地相互对望,连皇太后萧绰都走下台阶站在厅里看。
辽国御膳房的效率还真快,十几分钟时间,大盘小盘的菜端过来了,摆在会客茶几上,李奇先拿着牛羊肉飞身上房,拿雪把牛羊肉冰冻着,这样等一下容易切片。随后让人把靠墙一张八仙桌抬到厅中间,把桌子中间掏了个洞,将炭火炉放下面后垫起来露出头,然后开始调火锅底料,加半锅清水开始烧,他又调了七份蘸料油碗,让大家围坐在桌子跟前。
水烧开的时候,李奇已经把菜摆好,牛肉羊肉也切好卷摆两大盘,虽然有点厚,但好在这些人没见过,不算丢人。
正式开吃了,只有李奇和穆桂英旁若无人地涮着吃,她还不住地赞这羊肉味道好,其他人包括孟军都是在旁边站着看,不敢想象这些生肉在水里翻个滚就能吃,而且还是蘸着黏黏的酱。
接着晋王也拿起筷子尝试,吃完两筷子就笑着招呼皇太后萧绰一起坐下吃,萧绰都点头说好吃了,耶律隆绪和耶律庵撒哥才慢慢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着肉往嘴里放,几分钟后谁也不含蓄了,连孟军也坐下来先吃蔬菜,随后夹肉吃。
李奇见大家都吃的兴致勃勃,也觉得这羊羔肉吃起来比西安任何一家火锅城都毫不逊色,打开背后的酒葫芦,给他和穆桂英倒了两杯,又给晋王倒了半杯,为他用气冲开背后的心俞穴,告诉他喝了酒要马上运气,否则身体抵抗不了酒的药性。萧绰见三人喝酒,又命人搬来几坛契丹烈酒,几个人豪饮起来,李奇和穆桂英仍然喝自己的百花酿,可见这些人喝酒的样子,真比电视剧里的梁山好汉还要豪爽的多。酒香和火锅香味弥漫整个太后寝殿,孟军也跟着大吃大喝,他本来就是个市井混饭的平头百姓,一日之间见了辽国皇帝,皇太后,还有两位王爷,而且有机会在一个桌子吃饭,当面碰杯饮酒,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穆桂英边吃边偷眼看李奇,越发觉得他是个奇怪而又率性的君子,前几天在益津关对辽兵围攻,几乎要将他们杀绝,半个时辰前还跟旁边的晋王剑拔弩张,拳脚相向,这会儿又同桌饮酒,谈笑风生吃火锅,回过头说不定还要痛杀犯境辽兵。跟他相处的时间越久,越觉得这人值得信赖,对人对事言出必行,不但为边境百姓着想,还扶危济贫,收留像戴胜、孟军这样的落魄青年,接济素不相识的女真少女。正像他说过的侠之大者,以社稷万民为尊,义之大者,莫大于利人,这样的江湖豪士才值得托付终身,不自觉渐渐对他芳心暗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