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心内战的国民党蒋介石集团,却乘机窃取了人民斗争胜利果实。广州,也和所有国民党反动派统治区一样,刚打垮了日本鬼子,美国兵又顶了上来。美国人开着吉普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中央军”如狼似虎,到处搜刮民脂民高,人民又陷入了水深火热的灾难里……
广州大,可是没有穷人立足之地。
向秀丽全家挣扎在饥饿线上。这时候,她的父亲虽然找到他的一家,生活却仍然一样困难,只好在街上摆个小桌子,给人家代写书信;哥哥在旅店里做打杂工;母亲和姐姐们给缝衣店钉纽扣。为了挣碗饭吃,母亲也不得不把十二岁的向秀丽送到一家火柴厂去给人家装火柴匣。全家人就是这样苦拼苦做,还是吃不饱饭。
穷人们最注意的,是米店里柜上的那张牌价签子,那块使穷人发抖的牌价签子!
早上,母亲把全家苦苦挣来的几个钱交给向秀丽的姐姐叮嘱她们:“到米店里去买几斤米,回来吃顿饱饭。”
孩子们一会便有气无力地跑回来:
“妈妈,米又涨价了,这几个钱连一斤米也买不上。”
“啊?!昨天夜里还是……今天又涨得这么快?”
母亲望着身边一群孩子,惊得发呆。
腐败的国民党政府,他们哪里管穷人的死活,他们向市场抛出了大量废纸般的纸币,先是法币,后是关金,继而金圆券,面值是惊人的!
一个姓陆的表姨妈,把向秀丽领到和平药厂去做工了。
和平药厂的资本家,以极少的工资在这十三岁的小孩子身上榨取油水。向秀丽每天干活十个小时以上,被指定做最苦的差事。整天,两只手要泡在药水里洗涮药瓶和器具,她的手皮裂开了。母亲很心疼女儿。不断问长问短。向秀丽总是把手藏起来,从不向母亲吐一个“苦”字,她只说:“妈,不要担心。”
不久,资本家嫌向秀丽年纪小,油水不多,把她解雇,推出了工厂大门,向秀丽空着两手,走回家来……
这就是向秀丽的苦难的童年。
在那天昏地暗的社会里,向秀丽,和她同时代的人民一起,受了民族的和阶级的双重压迫。但也就在这凄风冷雨中,一颗阶级仇恨的种子,开始在这个孩子的心里萌发。
四
向秀丽长到十五岁,又到和平药厂去做工了。
这时,国民党反动派受到英勇的人民解放军几次歼灭性的打击以后,已经乱阵了。但是,疯狗快死,它更疯狂。整个广州被这些野兽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劳动人民日日夜夜,眼巴巴地盼望着救星……
一九四九年春,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飞渡长江,挥戈南下,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望风披靡。大军先后解放了南京、上海。十月十四日,广州解放了。
向秀丽和全家人都在屋子里。只听见街上传来震耳的欢呼声、歌声,这歌子听起来多好听啊!向秀丽在屋子里呆不住了,她要出去看看。
“回来!”母亲拉住她的胳膊,“你不怕枪炮!”
“妈妈,我找李玉同我一道去。”向秀丽请求着母亲。
母亲让秀丽出去了。
向秀丽找了街坊女伴李玉,手牵手一直走到街上,她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川流不息地从大街上通过。
李玉说:“阿丽,你看解放军都穿的这么破旧!”
向秀丽说:“听说解放军是为穷人打仗的。翻山过海的,够辛苦了,衣服哪会不破旧?”
向秀丽和李玉觉得解放军很和气亲切。一直跟着队伍走过好几条街。
傍晚了,她欢欢喜喜地走回家来。母亲略带责备地说:
“傻女!你的胆子真不小!”
向秀丽道:“妈妈,解放军真好,待老百姓可亲啦。”
广州从此发生了很大变化。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之下,广州和解放了的全国各地一样,出现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物价开始稳定,革命秩序建立起来。随着,便开始了国民经济恢复阶段。人民生活安定,广大群众的觉悟在党的教育下提高了。向秀丽的父亲、哥哥和姐姐们都有了工作,被饥饿和失业威胁的日子结束了。母亲最高兴,每天早晨,当她把孩子们送出家门,看着他们向工厂里去,她心里是多么欣慰!谁也没有比饱受过苦难煎熬的母亲感受得多啊!不久,她参加街道工作了。她随时都劝导着子女们:
“不要忘本,听毛主席的话。”
向秀丽也常常乐滋滋地对别人说:“要不是共产党来了,我家里哪里能过今天好日子!”
一九五○年六月,万恶的美帝国主义发动了侵朝战争。刚开始过了好日子的向秀丽全家都很气愤。向秀丽很早就爬起床,告诉母亲:
“妈妈,我今天要去参加大游行!”
“去吧!”母亲赞成地说。
向秀丽高兴的拿着“反对美帝侵略朝鲜”的标语旗帜,跟随着示威游行的队伍,热情地呼着口号,直到天黑。
那时候,向秀丽还在和平药厂做包装女工。这个药厂的资本家十分顽固狡猾。这是个只有十几个工人的小厂,厂子里的工作人员,除了向秀丽和另外一个工人外,其余都是资本家的亲戚,和资本家都有“五同”关系。资本家一心想要把工人圈在他的大门里,阻挠他们接受党的教育和新鲜事物。人们管这个药厂叫做“高家祠堂”。
不久,周围的其他几个厂都成立工会了。资本家迫于形势,便想出狡猾办法混淆工人群众的视听。一面诬蔑“工会只收会费,不办事”,一面假惺惺地把他的小老婆也拖出去“申请”入会。这就使得向秀丽和其他工人们对当时工会的性质,有了模糊的看法。
但是,党区委派出的工作队来到厂里,要在和平药厂把工人发动起来。他们首先找到向秀丽,及时地给她讲清了工会的性质、任务,并且启发她的阶级觉悟,讲述新旧社会的对比。向秀丽想起解放前苦难的日子,她暗暗地哭了。她想:“共产党解放了我们,我应该积极工作。”工会是我们自己的组织,应该参加。于是,她就向工作队的谭文炳同志提出:“谭同志,我要求人会!”
整个的工厂里,这是号角第一声!
向秀丽入会以后,工作同志不断地找她谈话。她原来还是一个在生人面前不爱多话的姑娘,现在她的心里像有一股热流激荡着。她呆不住,在工作队的指引下,积极奔走发动群众。这就引起了资本家的惊慌:一向比较沉静的向秀丽,为什么现在这样积极?他又恼又恨。他找到向秀丽,满脸的不高兴,说:
“向秀丽,你人会你的事,不要带坏别人!”
向秀丽盯住资本家的脸,说:
“我入会我的事。可是,我们是工人阶级,我们就是要团结一心的!”
资本家这一恐吓行动失败了。工厂里参加工会的人越来越多,资本家在这时候更慌了,就想用软的办法来动摇向秀丽。他把向秀丽找去,做出很“关心”的样子,说:
“阿丽,请坐。”
向秀丽答:“有事说吧。”
“你以为我不愿意你入会吗?”
“谁知道你呀!”
“不要把人想的太坏吧。”资本家淡淡地笑道,“我是想,你这样年轻,太辛苦,会累出肺病的。”
向秀丽说:
“不怕,什么苦我都吃过。”
资本家慢慢地把他的中心意思露出来:
“阿丽,你家里人口多,比较困难,我想给你一些补助,打算给你增加一些工资。你看怎样?”
向秀丽看着风势不对头,就站起来,说:
“增加工资,我欢迎,我们工人很辛苦,你增加工资,那是应该的!不过不应该只增加我一个,要全厂工人都增加,如果这样,就增吧!”
当时她还没有完全猜透资本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马上去找工会主席,经过工会主席帮助分析,她才弄清楚迎面冲来的是一颗“糖衣炮弹”!年轻的向秀丽从此又增多了一分阶级斗争经验。
新的斗争又在她的面前展开了。
药厂里的工人群众已被发动起来。这时候,工作队酝酿在厂里选一个工会的组织员。工厂里许多工人都希望选上向秀丽。可是也有少数的落后群众提出要选另一个姓高的男工,这个人和资本家有亲戚关系,立场不稳,平时爱出点风头,迷惑了一部分群众,向秀丽当时对他也还认识不清。工厂里当时又有坏分子卢志年,在厂里制造混乱空气,搅乱人心。向秀丽在政治上比竟还幼稚,正在酝酿要选组织员的时候,她找到工作队的同志,怯生生地站在那里,说道:
“同志,我有点事情,想来谈谈。”
“什么事情,你说吧。”工作队的同志很和气地接待她。
向秀丽说:
“我没有工作经验,又没文化,没有别人那样会说会写,大家不要提名选我吧。”
“人家信任你,愿意你来为大家办事。你说,不要大家来选你,那选谁呢?”工作队的同志问她。
“选高某也可以嘛。”向秀丽说。
“为什么选他?”
“他比我能干。”
“能干吗?他为谁干呢?”
这一问,可把向秀丽问住了。
工作队的同志耐心地告诉地:“那是表面现象!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我们要选政治立场可靠的人!你提出的困难我们是知道的。你想,不具体做一做工作,不亲自参加斗争,工作经验怎么会得来呢?文化也是在锻炼中提高的呀。”
经过工作队的启发,工人阶级的责任心促使向秀丽勇敢地站起来,最后她表示说:
“我认识的太浅。那我一定听上级的话,好好干。”
经过一场斗争,坏分子的气焰被打击下去。向秀丽被工人们选为厂里的工会组织员,不久,又被中区组联选为女工委员。
五
向秀丽刚刚担任社会工作,经验办法还少,但是她有一颗火热的心。
凡是她认为自己干得了的事,不管事大事小,她都默默地去做。有的时候,工会委员会散了会,有人叫她:
“走吧,阿丽。”
她总是笑着打发别人,“你先走一步,我待一会就走。”
人都走完了,她不声不响地在那儿搬搬凳子,擦擦桌子,洗洗茶碗,扫扫地,拾掇得整整齐济,干干净净,然后离开那里。每熬到深夜才能回家。回到家里,拍打搅母亲,自己悄悄地盛一碗凉饭,用淡茶泡一泡就吃了。
那时,向秀丽在工厂里做包装工,是领计时工资的。由于她经常要请假到外面去搞工作,减少了收入。每月由四十多元减到二十多元。有人问她:
“阿丽,你受的了吗?”
“什么?”向秀丽反问别人。
别人提醒她:
“你的工资越来越减少了。”
“不要紧。”向秀丽没事似的,微笑着说。
人家劝她:“阿丽,你可以打个报告,向工会申请补助。”
向秀丽摇摇头说:
“不!我家解放前连粥也吃不上,今天能有饱饭吃,不愁冻饿,心里不知怎样高兴呢!即使工资再低些,也比从前强多少倍。”
向秀丽常常在下工以后,喜欢找工人家属们去谈心。那时她是组联的委员,要联系的单位有十几个厂,她腿勤,渐渐地和工人家属都搞熟了。谁家的女人叫什么名字,有几个小孩,谁家的女人坐了月子,有什么困难,她都知道。有些小孩们一见到她,就叫她“大姐”,嚷着要她抱一抱。
一天,她从一条巷子里走过,听见有人在吵嘴。她向那方向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甄家夫妇在吵呢。她忙赶过去,把那个男工拉开。然后坐在那女人旁边,细声细气地说:
“阿嫂,不要生气了。”
那女人气忿地说:“你不知道,他多让我生气!”
向秀丽拉住她的手说:“应该过的高高兴兴的嘛,为什么生气呢?”
女人看向秀丽这样温和,心里受到安慰,反倒哭起来,道:
“你看,家庭挺困难,他,开下了工资就只顾自己喝酒,家里柴米油盐他都不管。回来就向我寻事。”
女人捂住脸,低声呜咽着。
向秀丽搭着她的肩膀,劝道:
“阿嫂,不要伤心。我们回去研究一下,尽量帮助你们解决困难。”
向秀丽出来,又劝解了一番姓甄的工人,急急忙忙赶到厂里。她找到工会的福利委员,把情况向他反映了。工会决定帮助这家十五元,让向秀丽送去。向秀丽怕那姓甄的工人又会把达笔钱胡花掉,使急忙到街上用钱买了米和盐,亲自给甄家送去。甄家的两口子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拉住向秀丽的手说:
“阿丽,怎么谢谢你呀!”
“快别这么说、这是工会补助你们的。”向秀丽说,“你们两口子今后也要有计划开销才好。”
经这一次以后,甄家夫妇日子过的和顺了。
工作越来越艰巨,对向秀丽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向秀丽很心急:昨天自己刚刚担了一挑土;她又恨不得今天能挑半座山。有时又怨自己本领不大,一阵子一阵子产生着苦恼。
向秀丽见工会主席谭文炳的文化水平也不高,可是很能干,她很羡慕地问谭文炳:
“谭同志,你为什么懂得那么多道理呢?”
谭文炳告诉她:
“我本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不过是按照党的指示办事。处处多听党的话,多同群众商量,自己还要多想、多写、多记、多发言、多学习。这样,慢慢就会锻炼出来。”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地听着。她逐渐明白:一个人只要肯于,就可以为祖国做许多好事。但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走不远,飞不高,犹如一条条小渠,如果不汇入江河,永远也不会汹涌澎湃,一泻千里……。是啊,做工作,要紧紧依靠党,依靠群众。
“五反”以后不久,厂里出了一件事情。有一个兼药师的大股东,他对党的政策不满,就借故提出无理要求,要工厂添购一批价值几千万元(旧币)的分析天平,全部嵌玻璃板的柚木试验桌等器材,扬言没有这些东西就不能继续生产,并且自行停止了配料。当时,几乎使全部生产停顿,工人们愤怒极了。
向秀丽当天就把情况汇报给上级工会。工会领导帮助她分析了情况,给她布置了任务,并且一再强调,要充分发动工人群众和资本家进行合理的斗争。
向秀丽首先找了几个工会积极分子,面对面地对药师说理。药师却摆出一副瞧不起的样子,不肯老实地认错。于是召开一次职工大会。
这次大会也允许资本家的女儿和药师的女儿去听。开会了,一些工人发言以后,向秀丽站起来,因为抑制不住激动,脸都涨红了。她说:
“药师要买这个要买那个,这是无理的要求!没有那些高贵的器材,厂里就不能进行生产吗?为什么以前厂里没有这些器材,一样能够生产!”
向秀丽说完,大家马上就说:
“问的对!”
有人补充道:“别的厂没有那些高贵器材,也没关门,一样生产!”
整个会场都沸腾了:
“这药师就是心里不怀好意,想使国家遭受损失!”
“想让咱们失业!”
这时,向秀丽接着说:
“很明显,药师是想仗技术欺我们,我们工人有觉悟,他绝对欺骗不过去!既然没有新器材也一样生产,为什么药师要停止配料?这样下去,影响了生产,影响了我们职工的生活,问题应该归到谁的身上?”
大家一致说:
“药师!”
“药师!大股东!”
这次大会,显示了群众的高度团结,向秀丽全身充满了力量。会后,她向领导上汇报了情况,又去找那药师。这时候药师已从他女儿那里听到职工大会的风声,他自知自己无理,狡赖不过,所以,当向秀丽第二次找他交涉的时候,他的态度放得温和多了:
“向秀丽,请坐。有什么事请谈吧。”
向秀丽说:“我们还是谈你的问题。”
药师放下了架子说:
“不用谈了。我不对。”
第二天,药师就恢复了工作。
向秀丽就这样,在党的指导下,在工人群众的支持下,积极热情地做着工作。这个本来懂得革命道理不多的女孩子,逐渐在成长着。
六
向秀丽感到肩上担的担子越来越重了。有好几次,区土叫她去开会,她在会上听负责同志作报告的时候,觉得这部分重要那部分也精彩,啧,笔记可记不下来,只好凭脑子记了一大堆;开完会,在路上想想,又拉掉一大半;回到厂里向大伙传达,已经稀稀拉拉的了。她真怕看台下那一双双的眼睛!心里越慌,拉的越多。
饱受过旧社会痛苦的老工人,总是用慈爱的眼光迎住她,安慰她:
“阿丽,慢慢想,想起来再说吧。”
有些不懂事的“小淘气”同她开玩笑:
“丽姐,你唱的歌比讲的好听,你还是给我们唱只歌吧。”
向秀丽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