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张爷爷问我你不在,就出去了,说是要找某个人办个事去。”
“哦!”康诗萱很快地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处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多余的东西摆放在那儿。康诗萱也没多想,用手摸了摸思凡的额头又说:“乖,早些睡吧!”
思凡很听话地闭上了双眼,康诗萱也脱了鞋上了床。
三
这一夜,康诗萱看着熟睡的孩子彻夜难眠,思绪如云般地萦绕在脑际。
康诗萱从小生活在祁连山脚下的一个偏僻山村里,在她十二岁那年就失去了亲生母亲,后来跟着生父在继母的虐待下长大成人。想起过去的一切,康诗萱常常是泪湿枕巾。
在康诗萱很小的记忆中,就对母亲谢红英有着很深刻的印象,母亲温柔善良,待人平易近人。当时对母亲的死因只知道是上吊自杀,却不知道其它原因。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才从一些知情者的口中得知了母亲为何走到那步绝境的真正原因。当康诗萱知道了母亲的真正死因后,对生父和继母恨之入骨。
根据有些知情者的叙述,母亲是位很守妇道的女人,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红杏出墙的女人。话说到这里,故事不得不推移到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
在那个年代,在西北地区从祁连山脚下走过来的人,谁人不知那个年代的生活,说起六○年,真是眼泪汪汪擦不干啊!那时,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生活苦焦得很,经常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活下来的人们不得不挖野菜充饥,野菜吃完了,又不得不刨草根吃树皮。在那个年代暴尸荒野的不足为怪。
在康诗萱十二岁那年,善良贤惠的母亲谢红英看到几天已未进过米面的公婆和女儿,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看着面黄肌瘦的公婆和女儿,心里更是难过,遇上这样的天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啊,自己有那个孝心,可是没那个能力!丈夫外出谋生已有好些日子了,在这种青黄不接的季节,一家老小的生计,全靠自己挖来的野菜和刨来的草根糊口,在这样艰难困苦的条件下,不论是野菜,还是草根,不要说是吃饱了,只要有口吃的,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在这个夏秋之交的一天早晨,谢红英因饥饿也早早起床,习惯性地又翻了翻不知翻了多少遍连一粒米面都没有翻到的空面袋子,又敲了敲不知敲了多少次的面柜子,每一次都失望地长叹一声:“唉!这是什么年月啊!这可让人怎么活啊!”但每一次每一天,她又不得不为一家老小的生计而想办法。因一连几日的阴雨天气,这也是老百姓久盼得一场及时雨,积存下的一些野菜也在这些日子里吃得一干二净,谢红英看着空空如也的菜篮子,愣愣地发起呆来,心里也在发慌。就在这个雨过天晴后的早晨,谢红英美美地灌了一肚子凉水,勒紧裤腰带,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提着菜篮子上山了。
雨过天晴后的早晨格外地清爽,也因这场及时雨的滋润,本该已荒凉突兀的山坡上,有了绿意,山坡上也充满一线生机,迎着阳光远远望去,山坡上却也绿茵如毯,一路上也有了鸟虫鸣叫的声音。
谢红英踏着清晨的露水,沿着一条小径径直朝山里走去。一路的沿途景象更是惨不忍睹,这也是这些年来少见的惨状,沿途一片狼藉。在这样的年月里,这里的人们,为了在这里繁衍生息,不得不到处寻找食物维持生活、延续生命,满山遍野的野菜吃完了,又不得不刨草根、吃树皮,所以这里的山、这里的地、这里的草、这里的土,这里的一切,只要有人们走过的地方,到处是狼藉一片。一大早,这里就隐隐约约地有了寻找食物的人影。
谢红英翻过一道道梁,越过一道道坡,一直朝深山里走去。谢红英知道自己所经过的这几道梁,越过的这几道坡,虽然也有寻找食物的人影,但自己在这里曾不知走过了多少个来回。这几道梁上,这几道坡上,不要说是野菜了,就连草根也被饥饿的人们刨得一干二净了。所以谢红英在这里没有停足留步。为了饿着肚子的公婆和孩子,为了尽快地能找寻到食物,只好提着空空的菜篮子到一个没有人去过的地方走去。
谢红英亲眼目睹了她所经过的沿途景物,景象惨不忍睹,心底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悲凉感来:这是什么天年啊!这样的年月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啊!
昔日,她所经过的这些地方,在她的印象中可不是这样啊!尤其在这个季节里,满山遍野一片翠绿,野花争艳吐芳,鸟虫在花丛中翩翩起舞鸣唱,而现在,放眼望去,这里的一切如同秋后的荒野一般的荒凉,那些曾经曾生长过茂盛植物的土壤,还没到秋后就已变成了黄褐色的土坷垃,那惨相就像是只剩下皮包骨头、布满皱纹的一张老脸。
谢红英来到一座峡谷口,已近晌午时分,她看了看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感到周围充满着阴森森的空气。自己虽然从小生长在这座山脚下,但从未来过这里,这“谷”老人们叫做“断魂谷”,知晓的人都知道这里是狼虫虎豹经常出没的地方,谷里各种动物的尸骨残骸到处都是。但这些毕竟都是传闻。
谢红英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老人们说起过关于这“谷”里的故事,有一个故事发生在新中国解放前夕,那时这里有一个姓刘的地主,当时刘姓也是这个庄上最大的户姓之一,这位地主霸占着这里方圆几百亩的草场和耕地。繁衍生息在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靠畜牧业和耕地为生,牧场和耕地也是这里的人们唯一生存的基础。只要是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不得不受这位地主的欺凌和剥削。当时这个庄上有一位姓张的户姓青年,张姓也是这个庄上唯一的外姓,当时外姓人在这个庄族中,也很让刘姓人瞧不起,经常遭受刘姓人的欺凌和侮辱,张姓青年早年因父母双亡,只留下他们兄妹俩,他比妹妹翠兰长一岁,兄妹俩为了生存,从小就给这位地主打长工,主要靠放牧讨得地主的一点口粮为生。
张姓青年从小因营养不良,长着满头的黄发,所以庄上人都叫他“张黄毛”。也就在张黄毛十八岁那年,翠兰十七岁,十七岁正是少女的花季年龄,翠兰从小受到哥哥的呵护,生得又眉清目秀,冰清玉洁,出落得像祁连山上的一朵雪莲花那样娇艳妩媚、楚楚动人,让人看上一眼心里更是难舍。就因翠兰的动人姿色,一次在放牧回家的途中,被年已五十多岁的刘地主看上,后来刘地主就挖空心思、死缠硬磨地要讨翠兰做小老婆。像花朵一般年龄的翠兰,怎肯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三十多岁的老头子做小老婆呢?不管刘地主怎样地死缠硬磨,请媒婆多次去说媒提亲,翠兰就是誓死不从,而年少气盛的哥哥更是反对妹妹嫁给刘地主。
刘地主看到他们兄妹俩不依不从的样子,态度倒也缓和了许多,没有像先前那样相逼了。他怕这样步步紧逼下去,知道最终会惹出什么事端来,他又是不知道张家那兄妹俩的性格,如果事情真发展到那一步,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了一个女人也因此会名誉扫地,那样值吗?再怎么说自己在这方圆百里来说,还是位很有声望的人,他也怕猫吃腥,尝不到腥味还却惹上一身臊来。
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在别人眼里看来,刘地主似乎放弃了这个计划,谁都不知道这只处心积虑的老狐狸的葫芦里究竟买得是什么药?他对翠兰兄妹俩的态度比先前和蔼了许多,像个长辈似的经常前来嘘寒问暖。这样的亲切和呵护让张家兄妹俩多少也感到有点尴尬,这样的亲切和呵护也是张家兄妹俩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像父辈一样的亲切。张家兄妹俩似乎能察觉到刘地主的最终的动机,所以兄妹俩始终都没有放松过对刘地主的警惕。
自从上次刘地主多次请媒婆说媒提亲被张家兄妹俩婉言谢绝之后,就因此事多少也引起了一些民愤,在地方上也确实引起了关于诋毁刘地主的一段绯闻,尽管如此,但他还是死心不改,始终没有放弃过娶翠兰做小老婆的念头。
那事后,又在这事发之前,刘地主之所以百般殷勤地讨好张家兄妹俩,他是为了掩人耳目,掩盖前段时间咄咄逼人、以势强娶民女的一幕,在地方上重塑自己的形象。在这期间,他也在密谋着一场更大的阴谋,为了得到年轻漂亮的翠兰,不惜一切代价,强娶不行就来个不择手段,以此来要挟,这样也能瞒过村里有些人的耳目,自己在村上的声望也不会受损,还会顺利地娶翠兰为小老婆,那样村里人也不会因此而说三道四了,说他以势强娶民女了;这场阴谋就这样在他的心中慢慢地酝酿着,于是他开始耐心地等待机会。
然而时隔不久,就在次年夏天,就因一场瓢泼大雨,刘地主终于等来了机会。
那天清晨,天气格外晴朗,一大早张黄毛兄妹俩跟往常一样,早早吃过早饭,带了点干粮就赶着刘地主家的牲畜外出放牧。一路上兄妹俩每人牵着一匹马,赶着一大群牛羊朝山里走去。这里的夏天风景秀丽,山高林密,青松直入云霄。这里的万物在祁连山雪水的滋润下,水草并茂,青翠欲滴。翠兰在这样生机活泼、秀丽风景的衬托下,更显示出了她内在的气质和美丽,一张笑脸在阳光的照射下粉里透红,一双会说话的双眸像祁连山上融化的雪水那样的清澈,长长的秀发像黑丝带一样飘荡在哥哥的眼前,还有那像百灵鸟一样的歌喉总能引起一些牛羊的注意,并回过头来给她“哞哞……”“咩咩……”的回叫声。兄妹俩站在山坡上,看着成群肥壮的牛羊在绿茵如毯的草地上要么啃着绿草,要么嬉闹追逐,进入眼帘的这一幅幅美如画图的景色,心中好生惬意。
这天日过中午时分,兄妹俩各牵一匹马,赶着牛羊马已翻过了一道又一道的梁,越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岭,就在越上一道岭的半山坡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刹那间这儿的天空变得天昏地暗,整个空间飞沙走石。等这阵肆虐狂傲的大风过后,整个上空乌云密布,乌云已压到头顶。兄妹俩看了看这样的天气势态,感到头顶的乌云顷刻间就有大雨倾盆而下。对于长期生活在山里的兄妹俩来说,最清楚这里的天气变化,这里的天说变就变,说下就下,紧接着有可能就会电闪雷鸣。在山里有电闪雷鸣般的倾盆大雨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作为从小生活在这里的牧人来说,那是最清楚不过罢了,牲畜和人不是受到雷电的电击,就是因雨水导致山体滑坡而被困在这里,甚至都会危及到生命。所以兄妹俩看到这样的天气状况,一刻都延误不得,赶紧收拢来还在继续爬岭的牲畜,吆喝着就急匆匆地朝山坡下走去。
兄妹俩急匆匆地赶着牲畜刚来到山坡下,天空惊雷,一声紧似一声,闪电像蛇信一样铿锵有力地一进一出寻找着猎物,照亮四周。一声紧似一声的雷声过后,还没等最后一道划破云层的闪电过后,顷刻间大雨就倾盆而下,落在地面上砰砰作响,不一会儿,地面上就形成了汪洋一片,鼓起一颗颗水泡泡。
这是一场多少年来极少罕见的一场滂沱大雨。这时的雨越下越猛,一阵紧似一阵,低洼处已清晰地能听到流水声了。又是一声惊雷从头顶滚过,雨点像筛底下的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落在地面上,雨点落在人的身上都有隐隐作痛的感觉。这样的大雨又下了不足十分钟,这条低洼的上游处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水声由远及近,低洼中的水势也由小到大,沟里的水也由浅到深,水的流速也由慢到快。兄妹俩见此情景,心里“咯噔”一下,同时都为之一惊,也深深地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他俩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不测。这场山洪马上就会奔涌而来,随时都会危及人和牲畜的安全。兄妹俩看了一眼还在沟底缓缓前行的牲畜,相互看了一眼,顾不得雨淋,踩着泥泞,不顾生命安危双双跑向低洼处,把牛羊马群往安全地带赶……因水势来的快而凶猛。最终,四只绵羊被山洪掳走了。
就因被山洪夺走的这四只绵羊,给居心叵测的刘地主创造了一个要挟、强娶翠兰的大好机会。
不知是谁透漏了消息,就在这个雨过天晴后的黄昏,还没等张家兄妹俩缓过劲来,刘地主便带了几个贴身家丁匆匆地赶来了。显然,刘地主这次来的态度没有像以前那样和蔼了,面目狰狞,脸色铁青,目光咄咄逼人,像一把利剑一样深刺着张家兄妹俩的心窝。他也不问问这四只羊是怎么弄丢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不问青红皂白地就跟张家兄妹俩张口要羊,伸手要张家兄妹俩赔羊,如若不然,在限期内要是赔不上丢失的羊,他就带着张家兄妹俩去告官。“官”!哪里去告官,这方圆几百里,他就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是非曲直还不是他说了算。
兄妹俩知道来者不善,更知道刘地主此来的本意。刘地主此次前来,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并不是非要向张家兄妹俩索赔丢失的四只羊那么简单,而真正的目的在于以此为条件要挟,逼娶翠兰才是他最大的目的。区区四只羊对于家大业大、财大气粗的刘地主来说,那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牛身上拔了一根毛而已,为了翠兰就算是损失掉四百只,那又怎么样!——他都心甘情愿。
事隔三天,限期已到,刘地主像饿狼扑食一般的面孔终于暴露了出来。憨厚诚实的张家兄妹俩自然是交不出被洪水冲走的四只羊,在寻找的过程中,张家兄妹俩几次想找机会脱身逃走,但都没能得逞,每次都被露出饿狼相似的一群丑恶嘴脸的家丁紧紧地盯着。刘地主心想事成,最终碍手碍脚的兄长被刘地主的一伙家丁痛打一顿后关在了草房里,然后顺理成章地强行带走了翠兰。
谁知,性格要强的翠兰就是誓死不从,不让刘地主近身。刘地主也确实拿翠兰没有办法,只好将满腔的怨气散发在兄长身上。每次刘地主从关押翠兰的房中出来,每一次都气急败坏地命令家丁把张黄毛打得死去活来。妹妹看到遍体鳞伤的哥哥,心如刀绞。刘地主并且亲口对翠兰说,要是翠兰一日不答应,就直到折磨死她哥哥为止,然后再将她折磨死,哥哥的命就攥在她手里。只要她答应了刘地主的要求,保证他们兄妹俩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翠兰知道,刘地主能说得出就能做得到。最后,翠兰为了从小呵护她长大的哥哥,也只有答应刘地主的要求了。
一个月后,张黄毛在刘地主请来的大夫的精心护理下,伤势已痊愈。在这一个月内的疗养期间,张黄毛也精心策划好了营救妹妹的计划。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妹妹落入刘地主的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