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旧爱的一次拥抱: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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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又是一天中午,吃过午饭之后,安然在516房间拨通了大海的电话,他让大海过来,想让大海陪着他去看看一位名叫舒文的阿姨。

安然回到这座城市,去过他爸爸的墓地以后,就更加聚了他要去看一看舒文阿姨的想法。几年前,安然已经去了加拿大以后,是大海打电话告诉安然,安然爸爸原来的墓地由于城市建设的需要必须迁走。大海因为正跟着演出团队在东南亚的一些国家演出帮不上这个忙。安然就找到了舒文阿姨,是舒文阿姨找了她的几个朋友,还有她的朋友的孩子们帮助安然了却了这份心愿的。

其实,舒文阿姨比安然的爸爸小不了多少,人长得漂亮不说,还特别有气质,一种女文人的气质,只是说话时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做事都喜欢坦诚。她接近一米七的个头,在那个年代总是愿意穿着一件男式制服,她曾经是临海市一家银行行长办公室的主任。那是在安然的爸爸和白杨离婚大约两三年后,是甄静工作的大学一个系里的陈老师要把舒文介绍给甄正,从那时起,他们就认识了。舒文是陈老师的表妹,陈老师又是甄静最要好的朋友,当陈老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甄静以后,甄静就没有重视过此事。那是因为甄静知道她是没有能力说服她的哥哥再次结婚的。没有出乎她所料,当她在安然有一天病了以后,他们一块去医院照顾安然时,甄静提起过此事,甄正当时就婉言谢绝了。后来,是一个偶然的机会,陈老师与舒文去新华书店路过甄静家时,就到甄静的家里坐了一个下午,正好那天晚上甄正要去北京出差。当甄正赶到妹妹家要向她交待有关照顾安然的事时,正好赶上陈老师和舒文还在那里,就这样他们就见面了。那次见面前后还不足二十分钟,甄正就匆匆地走了。甄正根本就不知道在妹妹家见到的这个人就是多少天前甄静要给自己介绍的女朋友。尽管是一次意外相见,舒文却明白了她当时见到的那个人就是陈老师提到的甄静的哥哥甄正。

舒文是离婚的,他原来的丈夫也是出身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只是那个人太过于守孝道,而不能容忍结婚几年后舒文没能为他生下个一男半女,而他无法向其父母交待,就提出了离婚。而在舒文看来,那同样是对她的一种污辱,那是因为她觉得她的丈夫把她纯粹当成了一台生育机器,他们就这样分了手。

就是那一次见面,也是舒文这一生与甄正唯一的一次见面,就让舒文和甄正以至于和安然建立起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安然小时候在姑姑家而姑姑忙不过来时,不少时候,安然都是待在舒文家的。多少年过去了,当安然在万里之外,知道需要为他爸爸迁坟时,他还是想到了这个舒文阿姨。

已经下午两点了,大海来了,安然坐进了大海开来的车里。

“去看看你的舒文阿姨?”大海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是,是应该去看看她老人家,她自从认识了我爸爸之后,到现在还是一个人独身,也挺不容易的。”安然深有感慨地说道。

“她的情况,你在出国之前就已经不知道和我说过多少遍了,确实是让人感动。这年头,像她那种人已经没有了。”

“坦白地说,在感情上,我是觉得对舒文阿姨有些愧疚的,可又没有什么办法去补偿她。”

“是,要是你还在国内的话,有些事情就会好办得多。”

“我要是还在国内的话,我甚至可以照顾她,可现在说这些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安然显得无可奈何。

“我只是在很多年前,和你一起见到过她两三面,就能感觉出来,在你的身上不仅有你爸爸的影子,还有你这个舒文阿姨的影子。这说明她对于你的影响。”

安然感觉得到大海说这些话时的认真,依大海的性格,他平时说话不是这样。此刻,他说起这些话来显得那么富有理性。

车很快就开到了郁金香街停了下来,他们连车都没有下。那里新辟的一片绿地取代了原来的住宅,这让他们失望了,这变化就连整天都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大海都没有觉察到。

“怪不得我曾经在加拿大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就是联系不上了。”

“这变化确实是太快了,这里什么时候变成的绿地,我一点儿都没有发觉。”

“不说这些了,得想办法找找她,看看她搬到哪去了?”

“怎么找?现在一动迁,原来的住户搬到哪的都有,找起来肯定挺困难。走吧,我带你去派出所吧。到那看看,也不一定有什么用,现在人搬走了以后,没有几个迁户口的。”大海发动了引擎。

在郁金香街派出所里,一个户籍民警帮助忙乎了半天才发现果然像大海预料的那样,那里动迁的居民的户口大都没有迁走。舒文的户口也还在那里,这让安然和大海有些失望。

“请问,你们知不知道这里的这些居民都搬到哪去了?”安然客气地问那位女民警。

“我们也说不好,如果来迁户口,他们搬到了哪里,我们当然知道,如果不迁,我们还真不知道他们都搬到哪里去了。”

安然和大海没有什么办法,正要往外走时,那位女民警叫住了他们,“你们是不是可以到开发商那里问一下,或许能有点儿线索。”

安然和大海很感激那位女民警,女民警又提供了开发商的名称。

大海又和安然找到了那家开发单位,他们好说歹说才让那里的工作人员提供了有关郁金香街动迁居民去向的信息。那里的居民一共去了四五个地方,他们终于帮助查找到了舒文新居的地址。

那是一处距老城区很遥远的居民住宅新区。

大海开着车和安然一直走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了那里,新区的规模大极了。那是在安然还没有出国之前就早已开始建设的新小区,那时还远没有现在这样的规模。大海带着安然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们去了物业管理部门,是一位物业管理人员带着大海和安然顺利地找到了舒文住的那栋楼。告别物业管理人员,大海和安然走到了三楼,他们对准了门牌号敲起了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反复地敲着,还是没有动静,对面单元的邻居被惊动了。从那个单元里走出来了一位老人,一位看上去和舒文差不多年龄的老年女人。她问明了情况后告诉大海和安然,说是舒文出去旅游了。她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或者什么时候回来,她并不知道。

临走时,安然回头又问了一句,“她是跟谁去的?”

“我们有一天晨练时,她好像说过是银行组织的。”

大海谢过了那位老人之后又开车走了。

“走,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去银行,问问他们舒文去哪旅游了?什么时候回来?”大海说道。

“行,只能这样了,我还是特别想见到舒文阿姨。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趟呢!”

“是啊,人生苦短,就连舒文的名字我都快听过三十年了,我们认识后不久你就在青年农场和我提到过你的舒文阿姨。你想,别说她了,就连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有一个三十年呢?”

安然知道大海是极富有人情味的人,可他的那种人情味常常是另外的一种表现形式。此刻,不知道他怎么也多愁善感起来。安然这样想着。

“唉,安然,那天我们见面时,我有一件事还忘和你说了,刚才说到了人生苦短,我就想起来了。有一次,我在临海见到过你姑父,那是在医院里,还有一个当兵的陪着,说是来看病的。我认出了他,他认不出我了,我怎么自我介绍,他也想不起我了。也难怪,我们下乡时认识以后,你领我去过几趟你姑姑家,也只见过他一两次,现在我的孩子都和我们那时那么大了,变化该有多大呀?”

“怎么可能呢?我的姑父都快去世一年了。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海稍微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没错,就是大约一年多以前,不会超过这个时间。”

“哦,这么说,他是在他去世之前来过临海,这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说实在的,我和我姑姑的感情是相当深的,而和我的姑父就差多了,因为他在部队里,又常年驻守在海岛上,很少回家。等他回家待几天时,我就回到我爸爸那去了,等他走了我再回去。后来,我姑姑就跟着他随军去了青岛。我出国之后,给他打过几次电话都是有限的,他的话很少,他是那种很严谨而又很严肃的知识分子型的军人。我和他与我和我姑姑的关系比起来,总是有些距离。”

大海默不作声了。

他们到了银行,门岗工作人员直接让他们去了老干部办公室。一个年轻女子接待了他们,在他们说明了来意之后,那女子告诉他们,舒文是随着他们银行组织的老干部旅游团去欧洲旅游了,刚走没有几天,最少也得半个月以后才能回来。

那女子看出了大海和安然有些失望,便说道:“要不,你就把电话留下,等着我和我们旅游团团长有事通话时,让他转告舒文一声,说是你们来找过她,有什么事你们也好联系。你们看怎么样?”

安然开始觉得好像没有必要这样做,那有些太复杂了,他又一想把电话留下来也是对的。不然自己回加拿大以后还是和她联系不上。安然说道:“我把电话留在这里,在他回国之前,你也不用和她说什么,就等她回来之后,把我的电话告诉她,让她有机会和我联系,我才能再和她接上头。这样,就谢谢你了,不好意思了。”

大海和安然足足忙活了一个下午,也没有见到舒文,总算有了这么点儿结果。

“还想去哪?”大海问道。

“回酒店吧。”

“就这样回去了?回去也没有什么事干,还是出去吃饭吧。”

“就不去吧,我感觉挺累的,想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怎么样?批不批准?”

“批准批准,不批准那也不人道啊。”

“行,那你就送我回去吧。”

“你走之前,咱们再坐一次。”

整个这一个下午都是为了与舒文见面忙乎着。安然回到516房间之后,脑子里不时地出现舒文阿姨的形象。可安然并不知道舒文阿姨当年是怎样走进他的生活的。

那是他爸爸甄正去世时的情景,尽管对于他来说那段记忆太模糊了,可那时,他毕竟已经有了可以回忆起来的记忆。

他爸爸遗体火化时,安然正躺在医院里,他并不知道那以后发生的事情。

那是安然十岁那年。

在他还没有能力接受,还没有思想准备接受的时候,不该发生的事情突然发生了,那不仅仅是对他的打击,就连对他后来的人生都产生了潜在的影响。

临海市特殊的地理位置,虽然让它依山傍海,却很少遇到台风的袭击,而那一年的夏天,台风却偏偏真的袭击了这座城市。大树不知道被台风连根拔起了多少,停泊在海边的无数的渔船顷刻间被海浪打成了一堆堆的碎片。一些临时建筑更是翻卷在了空中,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这场台风对于这座城市的任何人来说,无疑都是一次恐怖的记忆。

就在这座城市最为恐怖的那一天,安然的家中也发生了一件对于当时的安然来说同样是最为恐怖的事情。已经上小学二年级的他,中午还没有放学,就被赶到学校的他爸爸单位的同事用车接走了。安然随着他们去了医院,在路上,车上的叔叔们告诉他,爸爸病了正在医院里抢救,让他快点儿去医院看看他的爸爸。当时,安然听后,多少有点儿紧张的感觉,还没有更多的恐惧。他们顶着台风的呼啸,把车开到了医院,到了医院,他由两位他根本就不认识的叔叔带着直奔抢救室。当安然跟着那两位叔叔走进那里时,门口已是一片寂静,再往里走时,门还没有上锁,可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了那两位叔叔一下子就明白了,可是安然并不清楚,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位叔叔领着他来到了医生办公室,还没等他们进去,迎面走过来了安然的姑姑甄静。此时,甄静已经哭成了泪人,这时,她是把她的哥哥送到了太平间以后回到这里来的,她考虑到了有人去接安然,安然肯定会到这里来。就特意赶了过来,正好就在这里碰到了安然。甄静走上前去,想抱起安然,可抱了半天,也没有抱动,于是,就蹲下了身子,把安然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什么也不说,却失声痛哭。

安然被这哭声弄得莫名其妙,此时,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也已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自己还从来就没有看过姑姑这么动情地哭过。

“姑姑,姑姑怎么了?怎么了?”安然挣脱了姑姑的搂抱,用双手使劲地摇着姑姑的头问道。

甄静还是不停地哭着,她越哭,安然就越害怕。这是安然长到十岁这个年龄段时,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