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走后,吕光失魂落魄,坐卧不安,进出无望。百无聊赖之中产生了好奇心情,心想:“那石匣里究竟有啥奥秘,不妨打开看看,也许能解除苦闷。”于是他抱过石匣打开,一见石匣没底,显出亮堂堂的光芒。说时迟那时快,一股清风把吕光吸进石匣,飘飘荡荡跌落在一个麦草垛上,虽说没有摔着却吓出一身冷汗来,他睁眼四下一看,好生奇怪,自己怎么又回到了吕家村?下得草垛四处走走,只见山还是原来的三危山,水还是原来的党河水。房舍道路多有变化,树木芽柳多已郁郁丛丛。偶遇路旁一老翁,吕光上前施礼询问:“老伯!此地可是吕家村么?”老翁把吕光上下打量了一会,显出很惊姹的神色说:“听我爷爷说过,在五六百年以前这村庄叫吕家村,当时全村人家都姓吕,后来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全村房屋夷为平地,一两百人口全都压死。现在这村庄里的住户都是后来从东边各地迁来的,姓啥的都有。相公你问这干啥?”吕光心想:我离家才五六天时间,变化怎这么快,地形地貌并没有变啊!老伯说已经是五六百年前的事啦。他又问一位老奶奶,她和那老伯说得一模一样,吕光这才相信是真的。他又走访了几户人家,一个个都很陌生,没处来的没处去怎么办?他忽然想起月月临走时嘱咐的话,他从怀里解下针札连叫了三声月月,听到月月的声音:“相公,你需要些啥?”吕光说:“我还要我的老牛、破车、结疙瘩绳,再要一间房子,有住处就行。”一眨眼,面前出现一间土屋和原先那头老牛、木车、麻绳。从此,吕光又成了三危山里的打柴人。吕光的巧遇正如一首古诗里所说:
王子去求仙,丹成入九天洞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
注:①三危山:是一个祁连山的支脉,在敦煌市东南。世界着名的艺术宝库莫高窟即在此山中。
②窝棚:方言,搭在田野里的临时草房。
③拉脚:用车辆给他人拉运货物。
④整爽:河西方言,用具完整无损。
⑤针札:旧时代妇女用来装储绣花针的囊袋,小巧玲珑堪称精品。
⑥猛忽忽:方言,猛地一下。
⑦天禽:天上的飞禽,属天神一类。
⑧长虫:蛇的别称。
讲述者:李富仁嘉峪关市监察局干部
锅漏
郭仪
有个老婆婆住在祁连山下的一个小村庄里,孤苦伶仃,日子过得很艰难。她养着一头毛驴,老婆婆就靠这头毛驴给人推磨、碾米挣些米面维持生活。邻村有个贼瞅准了老婆婆的驴想偷,山里有只狐狸瞅准了老婆婆的驴想吃。但狐狸自感身单力薄,敌不过毛驴,它找到老虎那里,对老虎说:“大王!我给你找到了一嘴肥肉,今晚上我领你去把它弄来,肉全归你吃,只要给我留些心、肝、肺就行。”老虎答应了狐狸的要求。
到了晚上,贼、老虎和狐狸都来到老婆婆的院里,只见老婆婆坐在灶前烧火做饭,她刚点着火,锅里漏出来的水却把火浇灭,老婆婆一把柴禾,一把眼泪,自言自语地说:“唉!这世上我啥都不怕,最怕的是锅漏。”贼、狐狸和老虎一听各自都大吃一惊,心想:那锅漏一定很厉害,老婆婆刚提到它就吓哭了,我可千万不能碰上它呀!老婆婆的饭没做成,就上炕睡下了。这时,贼慢慢地爬到房上,准备从天窗拽下去,狐狸也轻轻地推开门,领着老虎向拴毛驴的地方走去,贼刚拽下来正好骑在老虎身上,老虎和贼都大吃一惊,都认为自己遇上了锅漏。老虎掉过头来,一蹦子窜出门去往外就跑,狐狸见老虎跑了,便也跟着往外跑,贼紧紧地抱住老虎的脖子,老虎跑得越快,贼抱得越紧。狐狸低声问道:“大王!你究竟看到了什么?这样没命地跑?”老虎喘着气说:“蠢货,锅漏就骑在我身上,你还没看见?”跑呀跑,跑到一个树林子里,那贼身轻眼快,一把抱住一棵大树,蹭,蹭,蹭就攀上树去。老虎顿感轻松了许多,心想:这锅漏真厉害,来无影去无踪,今天总算没被它伤着。于是,它放慢了脚步对狐狸说:“小子,那锅漏骑在我的背上,你没看见它是个啥样子?”狐狸说:“大王,黑天半夜,跑得又快,我也没看清。”贼趴在树上也没敢下来。天亮了狐狸对老虎说:“大王,到了山林你就是最厉害的王中之王啦,我们不妨到树林里去看看,锅漏到底是个啥样子?”老虎和狐狸返回树林,狐狸说:“大王,我眼尖心细,如果我看到锅漏有啥举动,我就给你挤眼睛,你马上就往山里跑,为了防备万一,我把我的尾巴拴在你的尾巴上,你身粗力大,拖着我一起逃命。”它俩把尾巴拴好以后,来到树下,狐狸抬头向树上张望,贼吓的尿直淌,尿滴到狐狸眼睛里,狐狸不由自主地挤了挤眼睛,老虎见狐狸挤眼睛,还以为是锅漏又要行动,拖着狐狸就往山里跑。狐狸被倒拖着磨擦得有皮没毛,连嘴巴也摔得错了位。跑到一个山头上,老虎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见狐狸呲牙咧嘴以为它在发笑,便大声骂道:“蠢货,把我挣得直淌汗,你却呲牙咧嘴笑得欢。”
讲述者:郭要氏笔者婶母
害人终害己
郭仪
有一家三口人,哥哥、嫂嫂和弟弟。哥哥嫂嫂为人奸酸苛薄,弟弟是个老实人,家里的活全是弟弟一个人干,缸里没水他去担,灶里没柴他上山。就这样,嫂嫂还嫌弟弟是碍眼的累赘。哥嫂俩口吃干面①,给弟弟喝拌汤②,哥嫂俩睡热炕,叫弟弟睡冷房。嫂嫂还动不动就教唆丈夫把弟弟打发走。
有一年夏天,一连下了好几天雨,弟弟不能出门干活,嫂嫂就当着弟弟的面骂哥哥:“你个没长眼的,家里养着个光吃草不吃屙粪的闲牲口,我看你有多少草料……”哥哥顺水推舟地说:“好弟弟!你听见了吧,咱们得干点活呀。”弟弟说:“雨这么大,干啥呢?”哥哥说:“眼看灶火里没啥烧啦,你上山去弄些柴吧!”弟弟拿上斧子、扁担出门去了。弟弟冒着大雨向山上走去,他踏过沟涧,翻过山梁,来到松洼,还像往常打柴那样,拢起斧头向着干枯的松树杆砍去。树枝上的积水掺和着雨点一起,劈头盖脑地泼下来,像浸泡在水塘里一样,眼难睁,气难喘,一阵眩晕,一跟头栽倒在地上……离这松洼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洞里住着一群猴子,他们什么都有,桃子、果子、梨子、杏子,还有许多的金银财宝,就是缺少个猴大王。猴子们天天都到各处寻觅,想请一位猴大王来管理山洞里的事务。这几天虽然下着雨,它们的寻找工作并没有中断。今天它们在松洼里发现躺在泥泞里的弟弟,于是它们把弟弟抬回到山洞里,猴群们给弟弟洗净了脸,换上新衣服,又给他好吃好喝,尊他做猴王。弟弟说:“好吧!既然你们尊我做你们的大王,从今往后一切都听我的。”众猴说:“敬听大王吩咐。”弟弟说:“你们统统站在一边听我说话。”猴子们果然按照弟弟的话整整齐齐地排列一处,静听大王发话。弟弟见众猴果然听话,便随口说道:“明天一早,你们每人担一担柴来放在洞门口,我有用处。”众猴齐声应“是”。第二天,天晴了,众猴早早起身就到松树洼弄柴去了。弟弟在山洞里转了一圈,发现石桌上放着各样果品,还有许多的金银财宝。他想:我待在这里,终究不是个办法,不如趁现在逃回家去,于是急忙来到洞门口,谁知洞门口站着两个大猴子在看守,他俩见弟弟走来便恭敬地问:“大王!你要什么?”弟弟知道他俩一定是众猴安排下看守自己的岗哨,便随机应变道:“我查看一下你们是不是尽职尽责!”并夸奖了二猴。中午时分,众猴把柴背回来放在洞门口,然后向大王交了差。从此弟弟在猴子们的尊敬和监视下过着与人世隔绝的生活。弟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哥哥、嫂嫂,他筹划着各种逃跑的办法。转眼又到了第二年的夏天,有一天天气特别晴,太阳火暴,他和几只猴子到洞外的树荫下去乘凉,他见猴子们红红的眼里都是流泪,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便说:“喂!我看你们都在淌眼泪,一定是天太热害上火眼症啦!”众猴说:“大王,我们经常是这样,总不像你的眼睛那样水灵亮活。”弟弟说:“要想和我的眼睛一样,那非治不可!”众猴说:“有谁给我们治呢?”弟弟说:“怪我早没注意,我就是专治眼睛的郎中。”众猴说:“大王,就请你给我们治治。”弟弟说:“治你们的眼睛,缺几样东西不好办啊!”众猴说:“缺啥我们都能找来,大王你说吧!”弟弟说:“要用胶和能蒙住眼睛遮太阳的东西,还需要每人一块大石板。”
领头的猴子给大家分了一下工,分头去找东西,抬石板。东西备齐以后,弟弟把松胶炼化抹在石板上,让猴子坐上去,又用“猪耳朵叶子④”把每个猴子的眼睛都蒙上,对众猴子说:“你们可要记牢,你们屁股底下的石板,无论晒得多烫都不能动,眼睛上遮的东西也不能取开,不然的话不但治不了你们的眼睛,太阳还会把眼睛晒瞎的,记住,我啥时候不发话,你们啥时侯都不能乱动。”众侯说:“记住了!”弟弟悄悄地换上新衣,拿上许多金银财宝逃回自己家里。哥哥和嫂嫂好吃懒做,一年下来坐吃山空,沦为乞丐。他们见弟弟穿得这么整齐,又有那么多财宝,非常殷勤地问这问那,弟弟把去年冒雨上山和这一年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哥嫂,并把带来的金银财宝都交给哥哥让他置办家产,一家三口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嫂嫂贪心不足,选择了一个下雨天,叫上丈夫来到山上的松洼,学着弟弟的样子,滚上满身污泥,躺在山坳里。
再说,那天猴子们晒在太阳里,屁股早已牢牢地粘在石板上,左等右等总听不到大王发话,蒙住的眼睛又不敢往开取。太阳快下山了,那个领头猴子首先撕掉脸上的猪耳朵叶子,四处打量不见大王的面,急忙往前一跳,屁股上的皮被粘去一块,它忙喊众猴去找大王,猴子们个个屁股都被粘去一块皮,从此以后猴子就遗留下个红兮兮的屁股。
找不到大王,它们知道上当了,众猴发誓要把骗了它们的那个“大王”找到报仇雪恨。它们天天到四处寻找,恰巧在一个下雨天,在山拗遇到了泥泞满身的哥哥和嫂嫂,不容分说,众猴就把二人扔到山沟里去了。
注:①干面:酒泉方言,不带汤的面条饭。
②拌汤:方言,面糊糊。
③头口:酒泉方言,即牲口,牲畜。
④猪儿朵叶子:方言,多年生草本植物。粒可入药,即车前子,其叶很大,像猪耳朵。
讲述者:郭要氏笔者婶母
鸳鸯池和金鸳鸯
郭仪
在肃州和金塔交界处的金塔夹山南麓有一湾方圆三十余里的水池,人称鸳鸯池。
相传,自从南山请求玉帝讨来祁连山水浇灭北山(金塔夹山)的火焰后,剩余雪水便聚集在夹山南麓,依傍山势形成一湾水池。日积月累池水越聚越深没到半山之中。水池南岸有个几十户人的村庄,村里有个外号叫“胡鹚枭”①的财东,他霸占着全村的田地,村庄四周都立着“胡氏地界”的石碑,村里的人都是胡家的佃户。这“胡鹚枭”骡马成群,牛羊满圈,土地连片,房屋成套,啥都不缺,就缺儿子。老婆娶了四个,还是后继无人。他大老婆因为有病终身不育,深怕男人再娶五房、六房,暗地纵容“胡鹚枭”和侍侯她的丫头私通,生下一个女孩取名叫水姑。水姑断奶不久,她就放出风让三房四房嘲骂欺辱那丫头,丫头后被“胡鹚枭”赶出胡家,含冤负屈跳水池自尽了。从此,大老婆把水姑养在自己房里视如亲生,她的目的是等水姑长大,招个女婿继承胡氏家业。水姑长到十八岁,出脱的、得水灵俊秀,“胡鹚枭”爱若掌上明珠,特地为她修了座华丽的绣楼,不许闲人出入。
胡家有个长工名叫苗耘,这小伙从小没了爹娘,给胡家放羊牧马直到如今扛大活②。他生得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早被水姑看中,由贴身丫头兰花牵线,双双几番约会私定终身。自从水姑搬到绣楼后,一直没有机会和苗耘相见。这晚,她打发兰花去偷偷把苗耘引来在绣楼相会,左等右等总不见人来,心里十分焦急。她对着蒙蒙夜色百感交集。对她爹刻薄穷人、斥骂苗耘和逼死生身母亲的行为充满憎恶和怨恨,又为她孤身只影自怜自叹,终至热泪盈眶。坐等了不知多久,忽听远远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水姑心情激动,以为是兰花引苗耘来了。来到门前一看,上楼来的不是苗耘而是她爹“胡鹚枭”。他听说女儿近日愁眉不展,今日特来看看。“胡鹚枭”刚坐定又听楼梯“登、登、登”地响起来,水姑以为是苗耘来了,吓出一身冷汗。只见家人慌慌张张地进来说:“老爷!大奶奶和二奶奶打起来了!”“胡鹚枭”急忙下楼去了。水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地,不一会兰花领着苗耘上楼来。情人相见分外亲热,二人正要互吐衷肠,却又听有人敲门。原来是“胡鹚枭”刚才慌里慌张把一张地契丢在女儿房里了。那地契是他的命根子,他顾不得劝架就返回身来拿地契。“咚、咚、咚”房门敲得山响,房中的三个人干瞪六只眼,吓得慌了手脚。水姑把心一横开了楼门,双膝跪在父亲面前,弄得“胡鹚枭”丈二高的和尚摸不着头,正要问女儿啥事,忽见长工苗耘竟在女儿绣楼。不由得火冒三丈,开口就骂:“你个臭小子,好大狗胆,看我……”水姑抱住爹的双腿哀告:“爹爹息怒,是女儿叫他来的。”说着立起身来诉说道:“我和苗耘哥从小一起长大,情投意合,我俩已经私定终身,纵有罪过女儿一人承担,要打要骂但凭爹爹发落。”“胡鹚枭”忍耐片刻说:“好吧,既然我儿已和他订下终身,为父也就不说什么了,择个黄道吉日与你们完婚也就是了。”说完抱着地契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