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孟士元等于梁相府辞别,各自回府,说明一切。喜煞苏大娘,不须嫁女,亦有岳母之分。刘燕玉自恨多言,今苏映雪亦在我之上。证愁闷间,忽报忠孝正步进房来,刘氏见礼坐下曰:“恭喜相公,不日二女便可相会。”少王谢曰:“一向深负夫人佳期,今幸二妻相会,夫人亦可完了终身。”即令备席前来相待,不表。
且说梁相其表曰:“左丞相梁鉴,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谨奏为陈情请旨赐女于归事。窃臣次女素华,本名映雪,系云南寒士苏信仁之女也。按储仁早亡,随母育于孟士元家。丽君改装潜行,士元以映雪代嫉刘奎璧。映雪不甘,投池殉节。时臣妻景氏船过贵州,救起船中,收为义女。言极谦恭,不失礼节,以故爱并亲生。招赘郦君玉,馆于臣室,于今三年。兹君王以验明乔装,奉旨于归。臣若将素华改适他门,则门风有坏,若竟适皇甫,则门之砧难堪。岂臣为台辅之司,以女作参品之选?罪兹不赦矣。故冒死上陈,乞滥施封典,傅臣女与孟氏并肩同事皇甫,仰遵国体,两无所亏。至臣前招赘孟丽君,情形莫究,实属昏乱;及皇甫少华上本,臣反力辨诬妄,冒读天颜,尤宜削职,伏乞陛下严加处治。谨此跪奏。”梁相作罢表章,送到通政司,立送到官。帝见表即批曰:“梁相之女却系苏映雪,前日皇甫少华奏请封赠。今准尔奏,亦赐皇甫少华,与孟同日完亲,无分偏正。钦此。”旨下,通政司令人送入相府。梁相大喜,把旨取出,与妻女看过。素华深感梁相厚恩,得与孟小姐同列。又报入孟府,丽君大喜,士元亦大喜,曰:“来日女儿当往殿上谢恩。”小姐称是,自思实不好意思,怎好去见百官?到了次日,梳洗已毕,来了小轿,来到午门,对午门官说明。午门官入奏曰:“孟氏在午门外候旨,请旨定夺。”成宗暗想,今已改裳,若宣他入朝,岂不羞辱了他?若不宣他入朝,不知他今改女装如何美貌;不如使他入宫,朕亦前去一见。即传旨,孟氏不须入朝,着其入宫叩谢太后。”即差小内监一名,入万寿宵。
小姐揣知帝意,暗思风流天子公私合宜,令人敬服,即随内监来到东华门下锈,入万寿官。适值皇后在宫,太后令进,孟氏入内朝见奏曰:“臣妾身负碎剐大罪,深感太后恩赦,特入宫谢恩。”太后传旨平身,慰抚曰:“难得卿谨守节操,救治俺家,理合开赦。”孟氏又拜皇后,皇后扶起曰:“俺家一间深蒙弟妇扶持,况又至亲,何必朝见。”孟氏曰:“臣妻何敢乱君臣之礼?”太后笑曰:“此乃内官,不妨赐坐。”孟氏谢恩,坐在皇后对面。宫女献茶毕,皇后笑曰:“若非画观音。赐番酒,怎能得此美弟妇。”孟氏微笑曰:“此乃皇太后并娘娘美意。”两下谈不多时,内监奏曰:“万岁在外候旨。”太后即令宣进。皇后与孟氏跪接,帝令宫娥扶起。太后嘱曰:“各人只行家礼罢。”帝领旨,作揖坐在西旁,孟氏坐在皇后身边。帝偷看孟氏,果然柳腰细小,有弱不胜依之状,皇后乃武将出身,骨格觉得粗气,不禁笑对小姐曰:“郦先生今番改装,可惜尔连中三元,取士拜相,化为乌有,朕失了一位贤臣。”小姐惟两目斜视,含笑不语,真是一笑百媚生。君臣知心,各相爱敬,太后与皇后大笑不止。太后向成宗曰:“我无女儿,尔亦无姊妹,我欲认孟氏为女儿。”成宗暗笑,母后作成朕作大舅,即笑曰:“母后主意不差。”忙令内监排下香案。太后拈香祝告了天地。小姐向前行了母女之礼,拜了八拜乒然后与天子行了兄妹礼,与皇后行了姑嫂礼,再行坐下。太后对重小姐曰:“尔素知医道,今可赐名保和公主,出入用半朝雾驾,五鹤朝天金顶轿,凡朝中有疑难事情,仍听决断。并赐责妄鞭一把,专打朝中不法的侯臣。”孟氏当即谢恩。帝因男女有别,多所不便,退出去了。太后赐宴,三人在酒宴中谈及小姐流离等情,太后叹曰:“女儿不惧万里行程,不愧女中豪杰。”直饮至日色斜西,皇后嘱姑娘道:“次早当复进后宫,俺家亦有赐宴。”忙令内监引出东华门,宫仪伺候,孟小姐上轿回府,好不威风。甫回家,孟士元问明备细,满门大喜,忙令打扫房屋,安歇鸾驾人役,不表。
且说皇后回官,成宗已在宫中。皇后见礼坐下,帝问皇后曰:“孟氏回去么?”皇后答曰:“回去了,但此等贤女,陛下何故要斩?”帝日;“他犯罪甚重,理当处斩。”皇后曰:“既要斩他,方才何故如此相敬?看来陛下明有私心。”帝曰:“不要争辩,朕与一物尔看。”言罢,伸手向身上取出二个红缎包儿,放在案上,对皇后曰:“尔猜猜看;这是什么东西?”皇后对曰:“我想知什么东西。”帝曰:“此乃西洋活宝,尔开看便知玄妙。”皇后连忙开看,恰是一双小小绣金红缎鞋,长不满三寸,却是旧的。皇后曰:“宫中只有温妃脚小,亦无如此之小,不知何人穿得?”帝曰:“此乃尔弟妇穿得。”皇后疑问曰:“孟氏绣鞋何以在陛下身边?”帝笑曰:“不要妒忌多疑。”便把二宫女脱下绣鞋,朕途中遇着,即将绣鞋夺下,藏在怀中,令他诈报郦相吐血回府等情言明:“朕留下此物,今烦卿来早交还孟氏。”皇后心中方得明白,笑曰:“陛下留下此物,明是欲挟孟氏以私通。谁知孟氏节烈,请旨改装,不从汝愿,尔故要斩他。看来陛下不但私心,而且存心不良。”帝笑曰:“具此美貌,人人爱慕。尔若做了男子,见此美女,只怕还要强奸硬迫。朕前日路遇宫女之顷,如果前往强奸,怕不春风一度?朕不忍硬迫,还算诚实。”皇后曰:“亏你在太后面前还要强辩,今日怎就回心,原璧归赵?”帝曰:“前者事极秘密,无人知是女流,朕周心存暖昧。今既请旨改装,若再留下此鞋,便是君戏臣妻,不合礼法。”言罢,辞别出宫,安歇去了。
次早,孟氏入宫,朝见太后毕,太后曰:“尔可速往皇后宫中,免他悬望。”就着宫女引到昭阳宫候旨。皇后即令宣入,朝见毕,赐坐待茶。皇后问孟氏曰:“姑娘曾失什么对象么?”孟氏奏曰:“臣妄不曾带物件进宫,哪有遗失。”皇后曰:“不是昨日,便是前日失落的。”孟氏沉吟一会,曰:“前日亦并无失落。”皇后忙取出绣鞋,令宫女交与孟氏,笑曰:“此物果是弟妇的东西么?”孟氏看是己物,疑而问曰:“这个东西因何在娘娘处呢?”皇后遂细将宫女前日偷脱绣鞋,被风流天子藏匿,昨日寄还等语一一说明。孟小姐羞得漱面通红,笑而不答。皇后笑曰:“今已知弟妇冰清玉洁,乃是天子痴迷。弟妇不必害羞。可把天子怎样温存备细说来。小姐曰:“若论天子,真是殷懃,令人敬服。”便将四月十五日如何要同擎游上林苑,及春石桥上如何戏谴,又天香馆如何留宿,至赐番酒后两次令太医诊脉,并自已假扮小监,冒雨而来,密嘱要把假孟氏配与忠孝王等情一一说明。皇后笑曰:“帝如许小心,弟妇怎不伶念?“小姐曰:“臣对帝乃君臣名份,怎敢以私情迷惑圣君。”皇后称赞团,“天子如此私心,若非弟妇节烈,岂不做出暖殊之事么?”即令内侍呈上筵席,皇府始键入席,又说些闲话,直饮至日色斜西方才回府。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