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短促的叫声传来的时候,罗恩正准备下车,他看到安妮的脚被抓住了,被快速拖了进去。
他手中的矿泉水瓶顿时丢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嘭,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安妮完蛋了!只要她被咬上一口,他们就不得不放弃她!
他拿起枪,心里绷得快断,带着一丝丝火烧般的焦虑,他打算走过去,如果安妮被咬了,他会一枪打死她,不让她痛苦!
他只走了两步便远远看见安妮举枪将丧尸打死了,于是提起的心又放下了,他居然开始关心她的死活了。
他和她认识了不到两天,这该死的灾难让时间过得一分一秒都十分漫长。
他正想进去看看她有没有事,安妮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一边推着他往车方向走,罗恩并没有看到她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她,他只是有一点点疑惑,然后就上了车。
安妮大声催促让他快开车,他知道安妮不是个容易失控的人,而此刻她脸色白得就像她手中的那桶白色的油漆。
安妮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极力保持冷静,她一遍又一遍暗示自己这不是真的,她感到还是有那么一丝后怕,她起身趴在后车座上,透过车窗死死盯着那家店面的门口,车子开得很快,她已看不清楚。
她的心还在不规则地跳动,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控制了。
罗恩一边开车一边问:“安妮,你看到什么了?”
安妮将头发捋到了耳后根,深深呼吸了几下,她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她双手搓了搓面,又搓了搓手,才感觉稍稍暖和了一点,她说道:“没什么,几具尸体而已。”
罗布斯皱着眉头:“尸体你又不是没见过,用得着鬼哭狼嚎的吗?”
安妮表情僵硬,她暂时还有问题想不明白,所以她也不想说出来吓唬他们,边上还有水灵和张伟,这两个人总会莫名其妙恐慌,还是别说了。
罗恩:安妮,你一定有事瞒着我们!
安妮:不不!罗恩请相信我!我会找个机会告诉你的。
罗恩虽然没看到,但是他知道安妮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也许是不方便说,或者她自己还没想明白,不想引起恐慌,他也就没再问。
罗恩拐了个弯就到了长丰路,车速慢了下来,路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车子,仿佛惨烈的车祸现场,有的侧翻,有的撞灯柱有的起火爆炸焦黑一片。车里有死人,地上有残肢。
罗布斯道:“看来这些开往诺亚的车子也运气不怎么好啊,他们一定是晚上遇到了野兽的袭击。”
安妮道:“你怎么知道是野兽袭击?”
罗布斯指着一辆车子:“你看车窗都被砸碎了,是利器,比如动物的爪子,我不觉得丧尸会拿起斧头砸车窗。”
安妮一看:“也许是人砸的。”
罗布斯耸耸肩:“谁这么无聊砸对方的车窗?”
安妮:“也许是人家想求救,而那辆车并不开门。”
罗布斯:“不排除这个可能。”
车子开着开着,便越来越慢,这段路上尸体有二三十具,这样车轮子滚下去,不仅车内的人得颠死,车轮子也会沾满血肉而打滑,罗恩被迫停下了车。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红绿灯早已一片漆黑,加油站往南方向是市区,沿着庆丰路,过庆丰桥转入江南大道,路面还算开阔,但也属市区主干道,车辆并不会少,第一医院就在那条路上。
北方向是郊区通往诺亚。东向也是通往市区,大约一个小时车程可以抵达大型的购物广场,往西是机场路比较空旷,大约二个小时可以抵达国际机场,往西有一条岔道是高速路口。
罗恩看了眼前满地的尸骸和七零八落的车辆,紧锁着眉头,好在前方并无多少尸体了,他下车招呼着:“都下来吧,速度清理尸体。我们得在太阳下山前找个地方过夜。”
安妮拿出一次性手套,和口罩,交给每个人一副,孩子留在车上,罗恩放哨,其余四个成年人开始拖尸体。
罗恩举着枪警惕地望着四周,这里昨夜看上去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他看到一辆车里有死人,驾驶位的车窗开着,罗恩望了进去,驾驶员趴在驾驶位上,脑袋上正中了一枪,这个人是被枪打死的。车后座上有两个成年人和一个孩子,也被打死了,打在胸腹部,内部大出血而死。
罗恩想象当时的情景,这辆凯美瑞正开往诺亚方向,路上遇到了搭车的人,而他们拒绝搭载,或者是遇到了抢车的人,于是那个人拔出武器将他们射杀,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后来没有把车开走?罗恩绕着车走了一圈,他发现满地血渍,车轮子底下还有一截断手,那个持枪的人应该是遭到了袭击,并且这个人是警察,因为他穿着警察的制服。
地上还有一把64式手枪,罗恩捡了起来,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他随手扔到了地上,放眼望向四个路口,到处都是弃车,一片死寂荒凉,好像这个城市空了,所有的生命都消失不见,地上飞旋的尼龙袋令他出神了片刻,此刻他的心情是沉重的,更多的是没有方向。
路在脚下,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何处又是一个尽头,比起没有家,没有归属感,他更多的是心灵上空虚,他不禁想活着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永无止尽地逃生吗?
哪一天他不想逃了,或者逃不动了又该怎么办?
他环视四周的建筑,SVI的高耸建筑早已成为废墟,远处还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尘埃,那股火药焦土粉尘之味依然浓烈。路边是密集的五金器具厨房卫浴店面,所有的玻璃都已经被震碎,看来SVI的那场爆炸波及的范围不小。
他夸步立在路中央,双手端着枪,他背后两米远的地上有一颗脑袋,确切地说一个连着手臂的脑袋正闭着双眼,仿佛睡着了。
罗恩端着枪一步一步后退,全然没有发现它的存在,因为它安静地可以忽略。它静静地躺在那里,那双眼睛仿佛随时都会睁开来。
罗恩踩到了一张东西,他低头看了看脚下,那是一张塑封的全家福照片,照片里一家三口在微笑着,罗恩弯下腰捡照片,他看到了那个头,心里一阵寒,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人头,秃顶,中年,罗恩一边盯着这个脑袋,一边小心地伸手,生怕它会活过来咬人。
他终于捡起来了,那双紧闭的眼始终没有睁开,但是罗恩的心却一直紧绷着,他看了看照片中的那个男人,和地上的那个头颇有几分相似,看上去是他三十岁左右的时候拍的,照片就在他的眼前三十公分处,他垂眸仿佛在凝视着。
也许这个人是想捡这张照片而遇难,罗恩为他设想了一个颇为悲壮动人的理由。
罗恩把照片塞回了那个男人的手里,或许他会走得安详一些,他为自己此刻的行为而好笑,他是一个特种兵,他杀过死刑犯,执行过多次生死任务,在这场灾难中,他还活着,他杀过野兽,杀过丧尸,将来可能还会杀害无辜的人,而此刻,他却把一张照片放回了一个死人的手里,他对死人产生了同情心。
那个人头仿佛有了感应,他的眼皮动了动,罗恩咔嚓一声将枪对准了它,他等了一分钟,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睁开。罗恩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居然对一个离开身子的脑袋用枪威胁着。他的警惕心果然是值得肯定的。
他并没有在这颗头上开上一枪也没有将它杂碎,罗恩收起了枪,也许将来某一辆过路的车子会从他的脑袋上压过,就好像碾过一个可乐罐子一样平淡无奇。
安妮他们很快将尸体都拖到了路边,张伟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他们的衣服。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当时安妮和罗布斯也没有阻止这个行为,用火烧处理尸体是很正常的,可是他们忘了,这上百辆车里的人都去哪了?
火光冲天发出蛋白质烧焦的气味。
安妮从车里提出白色油漆,拿出刷子,她在马路上写了大大的字:SVI ANNY——>诺亚避难所20XX年11月02日。
罗布斯问:“你这写给谁看呢?”
安妮盯着白色的油漆出神:“也许他看不到,但是如果他来了的话,就会知道我没死,让他去诺亚找我。”
罗布斯:“第一、在去诺亚之前我们还要去第一医院,谁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着回来。第二、你怎么知道诺亚是否安全?你没看到这里的野兽都不见了吗?”
安妮心里又犹豫了起来,罗布斯说的对万一诺亚沦陷了,他去诺亚寻找她不是……她手里的刷子一滴一滴滴下油漆来,她此刻有些后悔写上了这些,她把诺亚两个字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