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门背后的会是什么?”安妮悄悄问。
罗恩把烟蒂在地上碾了碾,盯着门,那双眼睛放出的光芒如利刀一般,他也很想剖开门去看个究竟。
敲门声锲而不舍,他本来打算不理的,但是这一声一声在敲着,就像一种召唤。
他的喉结上下一滑动,慢慢靠近了过去。
“也许是被关在里面的丧尸……。”罗恩的声音沙得仿佛从喉咙底下发出来,显得阴测测的。
整个器械库在多盏手电筒的照耀下发出幽蓝的光来,安妮和罗恩此刻脸上就透着一股蓝色的光芒,看上去有些恐怖。
安妮悄悄靠近了罗布斯拍了拍他:“喂,醒醒。”
罗布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有情况吗?”
“嘘!”安妮把食指放在唇边扶着罗布斯坐起来靠在墙上。她轻轻地问:“你说那人造龙的口水可以化掉玻璃,那能化掉铁吗?能腐蚀人的皮肤吗?”
罗布斯轻轻笑了下,他的思维还是很清晰的:“如果能腐蚀掉铁,它们早就对着门吐口水了,咱们还能在这里呆着吗?对人的皮肤有腐蚀,你看。”
罗布斯指了指自己的手掌,都发黑了。“当时我看到它们向着玻璃吐口水,就防着它们会向我吐口水,口水吐过来的时候我用手挡住了,有灼烧的痛感,但是还能忍受,如果被吐到眼睛恐怕,就瞎了。所以我们最好能够戴上眼罩。而且不能是玻璃做的。”
“明白了,你现在不能睡,醒着,拿好东西,随时准备战斗。”安妮指了指那道门,“里面有东西!”
罗布斯的笑容凝了凝,他咬着牙,忍着痛,手里拿好枪。这玩意儿他已经有些熟练了。
罗恩开始对着门那边道:“里面的是谁,说话。”
门那边没有回答。
罗恩仔细看了看门锁,发现是电子防盗门锁,断电之后这道门形同虚设,只有一个活动栓,他的脊背一阵发寒,也就是说如果门外是个活人的话,他可以开门就进来。
但是门没有被打开的迹象,那就是说门外没有活人。
他向安妮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步枪刺刀头小心地拨开了门,安妮举起步枪紧张得手里都冒出了汗,她把枪口对准了门。
门开了,罗恩迅速举枪准备射击。
停顿了片刻,一阵风扑面而来,屋内的灯光照到了外面。
什么人也没有?
罗恩眯了眯眼。
突然,一件衣服随着风飘了过来,然后又摇了回去,然后摇了过来,又摇了回去。
衣服的纽扣撞击着门板,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风急了,咚咚的声音就快了,风停止了,咚咚的声音就消失了。
罗恩擦了擦额头的汗,安妮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
可是怎么会有风呢?
罗恩:安妮,扔一个大手电过来。
安妮找了个功率大的,从地面滑了过去。
罗恩将手电滑出了门,将那间屋子都照亮了。
罗恩没有迈出去,谨慎地瞅了瞅,他放下了枪:“没事了,外面是领取武器的窗口,领取窗没来得及关上,所以有风,外头有很粗的防盗窗,这个空间暂时还能呆人,座位上有个死人。”
安妮放下了枪,也过去看了看,没错,是个二十多平米的领用室。“那个死人,会是丧尸吗?”
安妮看了看趴在坐座位上的那个人。
“不管他是不是,先给他一枪。”罗恩拿枪顶着那个人的脑袋,戳了戳他,那个人就扑腾一声倒地了。仰面躺着。
罗恩看了看饮水机里,没有一滴水,登记的册子被撕得乱七八糟,尸体的嘴里还有纸张。
“死了有两天了,应该是脱水而死的。他很饿,就吃纸片,但是不敢出去。”
安妮叹了口气:“真可惜,守着枪械库,却渴死在这里!”
“也许他是个不会用枪的家伙,也许他在等待救援,现在你也看到了,只有自己能救自己。”罗恩走到尸体身边,在他脑袋上补了一枪。这样能让他睡得更安稳一些。
罗布斯也蹒跚地走了过来,他身体发烫,眼睛都是红红的,再加上蓝色的灯光,他看起来就和丧尸一般,安妮和罗恩也被他吓了一跳。
罗布斯靠在门上道:“我可能熬不到天亮了,我要死了。”
罗恩:“通常说自己要死的人,往往都会活得很好。”
罗布斯笑:“你这话给了我不少信心。”
安妮:“你赶紧去躺着,再一会天就亮了,我们可以找到医务室,你就有救了!忍着。”
在一惊一乍之后,三个人又恢复了平静,罗布斯的身体越来越烫,安妮如坐针毡。
如果当初丢下他是因为无可奈何不得不放弃,无能为力,现在他们让他这样等死,就是见死不救,明明可以试着救他,却冷漠地看着他。
安妮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也许罗布斯这回真的要死了,被那种动物抓伤,感染是足以致死的,她眼睁睁看着他死而不去为他努力一把,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如果罗布斯今晚死了,她一闭上眼就会梦见他那无助的神情,如果这个受伤的人是她,她一定也非常希望有人能够帮帮她,而不要看着她死。
安妮咬了咬嘴唇,手指骨节都泛白,看上去她很用力,她害怕极了,她不敢出去,可是她脑袋里一股热血冲了上来,那就是她要豁出去救罗布斯,她不能看着他死,她要证明,即便是在末日里,身为一名安逸的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女士,也是可以很勇敢的。
她检查了腰间的手枪,脑袋里将大口径枪的使用方法模拟了一边,虽然她从没用过。她站了起来,在器械库找了一个小包,将里面的子弹统统倒出来。
她蹲在罗布斯的身边,拍着他的脸:“罗布斯,你坚持住,我去给你找药!一会就回来!”
罗布斯拉住了安妮的衣角:“别去,太危险了。我能撑得住。”
罗布斯气若游丝,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安妮心里一阵难过:“不!我要为你努力一把。现在已经够残酷了,我们失去了很多人,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我们要彼此守护,我不会再丢下你的。”
罗布斯感动地掉下眼泪来:“安妮,谢谢你,可是我怕你回不来。”
“你别诅咒我,你这么命大都死不了,临了死于发烧,那太讽刺了。你至少应该死于战斗。”
“你太看得起我了。安妮,能认识你很高兴,我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如果你想让我更看得起你的话,就好好活着,等我回来。”安妮迅速系紧了鞋带,她可不想在跑路的时候被自己的鞋带给坑了。
罗恩将枪口抵上了安妮的脑袋:“不许去。”
安妮并不怕他,她伸手挡开了他的枪:“罗恩,你好好照顾罗布斯,如果我没回来,那八成是死了,还有两成我躲着。”
“你真的要去?”罗恩迟疑着,“就算要去也不应该让女士冒险,你留下来照顾他,我去!”
“不!你是军人,逃生,野外都比我有经验,如果你出事了,我和罗布斯都活不了,我已经决定了,这次就让我单独去冒险,我总要学会独自逃生的,这一天迟早都会来临。”
安妮准备就绪,喝了几口水。
罗恩递给她一把瑞士军刀:“拿着,万一没子弹了,它可能会救你的命!”
“谢谢!罗恩,我希望不会有用到它的时候。其实你是个不错的人。”安妮由衷地道。
“我没那么高尚,我只执行命令!而现在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个逃命的,生命只有一次,并且脆弱不堪。”罗恩想抽一根烟,但是发现一根也没有了。
“不管怎么样,你在这里给了我们不少底气!世界上最脆弱的是生命,最顽强的也是生命,其实这一点也不矛盾。”安妮做了几次深呼吸,她决定从武器领用窗那里的防盗门出去。
“祝你好运,勇敢的女士。希望佛祖保佑你。”
事实上安妮从来是没有信仰的,但是此刻她愿意有信仰,相信法力无边的佛祖在天上看着她,能够让她此行运气好一点。
“罗恩,你在这里接应我,我敲门的时候你赶紧给我开门。”
“放心吧,我会一直睁大眼睛,用狙击枪掩护你,只要你出现在我视线范围。”
安妮的心扑腾着:“好,我就放心了!罗恩,我会努力回来的!”
安妮在出发之前跑跳了几圈,以缓解心内的紧张,她在工作室内找到了一张公安局内的地图,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4号楼一层。而医务室是在1号楼的一层,路线并不复杂,她只要跑个Z字形的路线就可以到1号楼,但是问题是1号楼是面朝大门和公路的。
他们在进来之前关上了铁门,丧尸应该是进不来,但是野兽就不好说了。而且这条Z字形的道路非常空旷,没有遮蔽物,她得有多大的勇气和速度跑过去,然后翻找东西,然后再原路跑回,这******简直就是去找死。
安妮打算出门了。
罗恩:“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我出去了!你记得掩护我!”
“好!”罗恩准备好了狙击枪,将子弹都放在了边上的桌上,他可以掩护将近一半的路程,安妮如果向第二个路口转弯的话他就看不到了。
他递上一个警用夜视镜:“戴上它,室内不要开手电,到屋里开启夜视功能。要注意里面有没有丧尸,另外手枪全部是消音的,开的时候注意打开保险杠。这夜视镜表层是树脂材质,如果遇到向你吐口水的畜生,应该可以保护眼睛。另外这是无线对讲耳麦,我设置了接收调频,我们需要随时保持联络。”
“你过来!”罗恩将她拉到窗口,指向那条路,“看到了吗,这是我的视线范围,这条路你尽可能快地跑过去,如果有丧尸不要管,我会射倒它们。回来也是一样,尽可能快地跑回来!”
安妮仔细看了那条路,在1号楼拐弯处,视线就看不到了。
安妮戴上了夜视镜,这让她很不习惯,总觉得视线受到了限制,她试着看向漆黑的绿化带,发现那里的树都非常清晰,如果有丧尸的话,她可以很快就发现。
她将大枪背在身上,手里拿着把手枪,手枪里有十发子弹。她猫着腰贴着墙壁小心地迈了出去,背后的门关上了,她的心不规则地乱跳。
现在她的命就掌握在自己手里,她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鸣叫声也没有,只有草丛里虫子的叫声。她贴着四号楼的走廊向武器库进来的反方向走出去,她要转第一个弯了。
罗恩的声音轻轻从耳麦传来:左前方转弯没有发现危险,请注意你的右后方。
安妮:收到。
她在转弯的时候首先拿枪迅速转向右后方,没有发现危险,她又警惕地看向建筑的上方,因为这种类似恐龙的动物有可能会站在高处,它们也有可能正躲在某个角落里,用它们那黑漆漆的肤色作为掩护,然后用那狩猎的眼神盯着你。
甚至,它们可能就站在你的身边,某颗树下,而且会在你还没觉察的时候一爪劈下来,然后你会看到自己热气腾腾的内脏仿佛脏水一样泼出自己的身体。
安妮开启了夜视功能,对周围的绿化带扫视了一圈。迅速又关闭了夜视功能,月亮挂在天空,非常明亮,整个水泥地倾泻着柔和的月光,可是此刻她绝对没有心情去欣赏。她提了口气迅速用斜对角线直线的距离跑向第二个转弯口。
直到她的身体靠到了1号楼侧面的墙壁,她狂跳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她谨慎地看了前方,后方,上方,虽然1号楼有10层那么高,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地抬头看看。
一具丧尸拖着被折断的脚从安妮的右前方,蹒跚走着,他似乎还没有发现安妮,他毫无目的地走着。安妮不敢惊动它,她的手中的枪因为汗而打滑,她想腾出手枪,擦擦汗。
可是一个手滑,枪掉到了水泥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这个声音原本不大,可是在安妮的心中却被无限放大,她恐惧地连枪都捡不起来。
那具丧尸发现了她,兴奋地发出一种哼哼声,他用一种扭曲古怪地姿势走向安妮,原本蹒跚的行动因为有了目标而迅速起来,至少在安妮的眼中是如此迅速,它很快就要走到她的跟前了。
安妮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她哆嗦地举起手枪对准丧尸的头,按了一下,糟糕,为什么打不出来,对了要打开保险杠,她哆嗦地打开了,然后她又射击,噗一声,子弹打到了对面2号楼墙上。
丧尸越来越近,安妮一连打了四发子弹,都没有正中它的脑门,她慌了。
这时一枚子弹从安妮的右上前方斜射过来,穿透了丧尸的脑袋,丧尸倒下了,头正好在安妮脚前20公分的距离。
安妮靠着墙,手脚都在发抖:罗恩,我是不是很没用。
罗恩: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要么前进,要么回来,记住,你转过第二个弯,我就不能掩护你了。
安妮深呼吸了十几下,她咬了咬牙,不能就这么回去,她探头向第二个转弯口张望。
她迅速将头缩了回来,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公安局大铁门被一辆车给冲开了,汽车看样子有一百码的时速,撞倒了铁门,直到碰上门边的石柱子才停下来,车子不成样子,很惨烈。更糟糕的是,马路上游荡着十多具丧尸,它们围着车祸的汽车,有的蹲着啃着,有的在往里面掏着什么。
车里似乎还有活人,安妮听到她在喊,救命啊!救命啊!声嘶力竭的。
安妮紧紧握着枪,此刻她想的不是去救那个被困在车里的人,而是希望那个人能吸引丧尸的注意,让她成功进入到医务室。
她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她总是不可自拔地去想,假若有一天她被困在车里,四周都是丧尸,而远处有一个人冰冷地路过,看着她被丧尸吃掉,或者是拿她作为诱饵,她该有多绝望。
那位求救的女士如果看到安妮的话,她一定会呼喊她,把她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到她的身上的。
丧尸们都向那辆车围拢过去。
安妮提起一口气,猫着腰沿着建筑墙壁,像一只过街的老鼠,直奔医务室,医务室的门洞敞着,安妮犹豫了一翻,但是她不能在门口犹豫很长时间,因为月亮将1号楼照得通亮,她开启了夜视功能迅速闪进了医务室,然后继续背靠着墙,稳定自己的呼吸。
她没有马上关门,她告诉自己,这样的日子迟早要习惯,而且要习以为常,要镇定!
很快,安妮觉得边上有人,而且那个人就在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