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与孟婆真是一对欢喜的冤家,一个许人来生,一个忘人前世。
华应言站在了一片雾气缭绕之中,混沌之中,他仿佛看见了许许多多的戏码。
他曾经是一位守家卫国的将军,却爱上了一个细作,那细作是敌国的公主,皇帝的宠妃,他逃避、克制、隐忍,却挡不住那颗思念爱慕她的心,可到头来,她死在了自己的刀下,她直至临死,也没有对自己说出一个爱字,他却再也不怀疑彼此的情义。
人间只此一朵洛城花。
他曾经是一位下遍长安无敌手的国手,十五岁那年还打败了棋界的泰斗,可这位前辈的女儿却将父亲之死的所有悲痛化为对他的怨恨,剩下的日子,他与她博弈了十年,这十年里他的爱慕之心只增不减,却无法言说,他甚至目送了她踏上嫁给旁人的喜船,但是那个姑娘用最后的倔强表露了她同样无法言说的爱意。
世间只有这片叶朵朵。
他曾经是一位富可敌国的商人,带着丧父之痛,走上了一条永远不会有答案的理想之路,他对皇权的仇视,有家仇,更有的是对家天下的不满,但是到头来,他发现这条路谁也不能走到尽头,实现公天下的理想,好在放手之前,他保住了最疼爱的养女,那是他心尖上的人。
凡间再无那个唐果果。
华应言站起身来,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出痛,他的脸上浮出一片苦涩悲痛的笑容:“诺儿,原来你我竟有这样的缘分……”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出旁的话来。
这雾霭之中,出现了一位身着黑白两色华服的公子,那人不等他开口道:“你阳寿未尽,且有天子之气护体,不必执意往前了,闭上眼睛,回到原处,天下是你的,江山还是你的。”
华应言直了直身子,环顾了四周,并不见许一诺的身影,定睛看了看来人,苦笑摇摇了头:“我追她已经至此,也已经记起从前的事,不会回去,不管你是谁,让我找到她,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这公子笑道:“你若真不想回去,不恋那些荣耀繁华,不如前行,讨一碗汤吧,喝下去,什么都可以忘记,怨恨、遗憾和伤心。”
“一碗汤?”华应言冷哼了一声,“多少人,轮回路上只求一碗汤,可在下偏偏不会,若真的能忘记,为什么生生世世都只爱她?既是命注定的缘分,我要那汤,有何用?”停了停,他道,“你在这里既然能看见我,就一定能看见她,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她?”
“这……这并不符合常理,我从未给人指这样的路……”
“那未尽的阳气,帝王的气数,通通给你,换我和她见一面。”
那公子冷了冷脸道:“华应言,你可知你这一世犯了什么罪?”
华应言抬头看了看看不透的雾霭道:“杀戮、阴谋……那时候我想着就快好了就快好了,那时候我想着只要再等一会儿……却再也等不到她了,我负了她三生三世,这辈子,我不想再重复了。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
他答应了华应言,只是他必须要了断这三生三世两人的遗憾,这位公子虽然神秘却是个实在人,并觉得他给的条件太高了,于是告诉他,这帝王之气可以帮他造一座华夏国。
平安镇是假的,而许一诺后来所见的华夏国,也是虚的。
只是这虚实之间,苦了华应言。
洛城花和司城长空双双归去,他终于可以现身。
王易之与叶朵朵的来世缘了结了,他才会出现在长安城里与她重逢。
青城挥与唐果果的离开,他松了一口气。
华应言陪着许一诺,经历了他们的三生三世,他却没有告诉她,他是要让她见一见那些失去勇气的鬼魅,不为别的,只是想许一诺能够坚强起来,然后当面告诉她,他爱她。
爱情的勇气,不是恶狠狠的告别,而是流着眼泪也敢爱下去。
今生只为许一诺。
华应言在最后一刻抱着许一诺,仿佛听见那未来的地方,有一个人在唱着桃之夭夭,烁烁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