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说着,神色渐渐暗淡下来,仿佛不胜凄楚似的摇了摇头。
“盖老爷子的病情越来越重,请医看病哪一项不要钱?老夫人思念儿子,又不敢言声,每日里郁郁闷闷的也时常闹病。为了给公婆瞧病,盖夫人只得开始变卖家产,到最后连她的嫁妆都卖了呢!就在困苦难熬的时候,盖夫人发觉有身孕了,这是颓废的紫檀堡中唯一的喜事。盖老爷子闻听盖家有后的喜讯,病体才慢慢的好转,少堡主的出生令紫檀堡一扫昔日阴霾,焕发了生机。好姑娘呀,少堡主的年纪虽小,武功却不错,那是因为盖老爷子一手调教所成。
“可是少堡主七岁那年,盖老爷子不幸过世。在这之前,老夫人曾想命人将堡主寻回来,均被盖老爷子断然制止。他骂堡主是个不肖子、孽障,一直到他咽气都不肯原谅堡主。”
方美慧这才明白。人,有时要为别人做事和活着,却不能只顾自己的心意,看来,大哥是没有顾及父母、妻子及邻人,所以才遭人恨怨。两人的心里都觉得涩涩发苦,彼此看了一眼,方美慧又低下头去抚摸雁儿。
张嫂又道:“少堡主自打出生之日,从未见过父亲,平日里眼内所见、耳内所闻,皆是盖九霄的种种不肖之举、桩桩急心之事,刀凿斧雕般的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对堡主劝解不开的恨。总之,这万千恨,只因恨极在天涯——所以,他父子才会不合!”
哦,原来如此。方美慧暗暗点头,心道:“难怪!”随即又想:和气平心,发出来如春风拂杨柳,细雨润新苗,何等舒泰!何等感通!疾风迅雷、暴雨酷霜、伤损必多。——譬如玉,坚刚未尝不坚刚,温润未尝不温润,余严毅多,和平少,近悟得此。日后得多劝劝大哥以柔化刚,或可消除他父子的敌意。
张嫂接着说道:“同一天,老夫人也过世了,丧事全由盖夫人一手操办。好可怜哪,进了盖家的门只与堡主生活了三天,待奉公婆、打理堡中事务、抚养幼子,所有的事都是她来承担。――也就是盖夫人,换作别人谁肯干呢?……”
话说到这儿,门外响起重重的脚步声,张嫂忙收口不言,起身开门。不一会,满面春风的盖九霄走进笑道:“三妹,今天身子好些吧?天不亮我就赴宴去了,怕扰了你也没过来说一声。”
原本很熟稔很贴心的结义大哥,此刻在方美慧心中却有点说不出的疏远。她只微微一笑,算作回答。张嫂识趣的退了出去。
沉默了一时,方美慧淡淡的问他:“鸿儿呢?怎的也没见着他?”
“哦”,盖九霄道:“他收租去了。方圆左近的邻里乡亲因感念他,一年四季常有奉敬,但他不肯要。紫檀堡堡丁数千,他也不肯拘管着,都放出去租种盖家的土地,年年只需缴租粮即可。今个儿是金水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