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咖啡店中出来,我站在顺江路边,心中似乎对于新的服装设计有了一个大致概念,而怎样将这个模糊朦胧的概念转换成一种理念,继而设计出具体到每一个细节的成品又是一个难点。
“哎。”轻叹一口连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低气,我踏着步子慢悠悠走过人行横道,来到锦江边的梧桐树下。
这里似乎成了我的一个固定所到之处,每当快乐与不快乐时,我都会来到这边,这些年下来,我对它寄予的情怀并不亚于身后那个狭小深邃的巷子,而又也许,它与小巷子本就是一体的,是那么让我深深沉醉。
我缓缓蹲在台阶上,温柔的江风吹来,我额前的刘海轻轻飘动,视线却被遮挡了那么一瞬,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头发又长了。
正在我有些无聊的选择寄情于这口城市河流时,一阵清脆轻鸣的刹车声,我转过头,却已经见着一辆红色大众甲壳虫停在了我的面前,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都市时尚女性,来人带着一副粉红色边框墨镜,一头烫卷马尾,脸上有轻微的笑容向我走来。
我站起身,她在我之前摘下了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张让我有些熟悉的脸,脸上的笑容张弛有度,说了一声:“好久不见,黎洋!”
有些诧异,我也回以微笑:“张总监,好久不见。”
张敏有些意外的到来,让我始料未及,我与她本就不是太熟,而我们之间之所以有交集也是因为盛颖,以及后来那套名为“枫叶里的童话”女性连衣裙。
“黎洋,你知道我不喜欢说废话,所以……有话我就直说了。”短暂的寒暄了一下,张敏选择直入主题。
我点点头,心里已经了然,她要说的一定与盛颖有关,但我没有选择去躲避。
“黎洋,想必你也猜出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如你所见,你离开之后,马腾开始走了下坡路,而虽然有着莎莎服装的沈总帮衬着,但不过也只是杯水车薪,公司再也找不出一个经验丰富且设计灵感爆棚的人了。”张敏往下下了一个台阶,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所以,我再替盛颖诚挚的邀请你一次,希望你能够来咱们公司担任理念设计师。”
“理念设计师”这个特殊的职业,我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它并不具体正规的存在于职场中,它与一切特殊的职位相同,可以根据公司具体需求而设定出来。
我不得不承认,盛颖确实很了解我,当初我曾跟她说过,我想要从事一个完全依靠于灵感与脑力的职业,可翻遍了所有的职业百科全书,似乎都没有找到。
而现在,我终于得偿所愿,可却卡在了“情分”二字上,卡在了与盛颖的往昔,所以在第一次我果断的拒绝了她的邀请,至于这一次,我又从零开始,迫切的需要一个平台重新开始,并且尽可能的帮助沈浔莎能够在月末与易婉雯的较量中占得上风,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我明明知道加入马腾不过是心之所愿,且一箭双雕,可我就是做不到,我不能蒙蔽双眼,当做与盛颖之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所以,我又在生活的岔路口上迷失了方向。
我没有去看张敏,更没有回应她,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台阶下与江水接触的地方,在那里,有些浪花不停被碰撞出来,然后又与江水汇聚,如此周而复始,它正在不停的重复着重生与死亡,而中间的过程在它看来似乎并不重要。
可惜,我不是江水,盛颖不是江边台阶,我们之间的碰撞产生不出浪花,而至于能产生什么,我不得而知,可我就是如此恐慌,并且毫无理由。
于是,我就这么沉默着,然后看着浪花翻涌,张敏也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陪着我安静的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仍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大脑一片空白让我有些烦躁,我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让我想一想吧。”我蹲下身子坐在了台阶上,双手放在腿上,说了这么一句。
张敏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结果,只是轻轻点点头,随即离去,她充当着一份可有可无的说客身份,而我内心的动荡也并不是来源于她的那番话,所以,我的犹豫是因为有自己的顾虑。
随着张敏的离开,我终于有了难得的清闲,只是这份清闲却并不如我所想,我的身边忽然多了一个扎着长马尾的栀子花长裙姑娘,她悄悄的来到,沉默不语坐在我的身侧,身上那丝淡然的香气让我静下了心。
“你怎么来了?”我问她。
“就想来看看你。”她回我,又补充了一句,“来看看你现在窘迫坐大街的傻样。”
我无言,只是笑,笑容中有些难得的舒心,栀子花长裙的马尾姑娘也不介意我不再说话,又自顾自的骂了我一句,却有些莫名其妙:“你这个可怜的流浪汉,昨夜又睡在了哪个屋檐下?”
我仍然不说话,却停止了脸上的笑容。
她接着说,依然有些让人不太懂。
“冷吗?睡得好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到我家门口,到时候,我一定给你留门,然后同意你睡我家的沙发,刚买的沙发,不大不好看,但睡你应该够了。”
我的视线有些涣散,心里有点难受,却说不出原因。
“洋子哥,我可能要去bei京了。”她不再说着那些有着莫名其妙、无关痛痒的话,终于叫了我一声好久不曾听到的称呼。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我那颗疼痛的心越发动荡不安,激烈的让我喘不过气来,视线开始模糊,我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起,我对身边这个姑娘开始投入了一些感情,即使我们不曾见面,或许她本来就不该来CD找我。
我颤抖着嘴唇,轻轻问她:“准备去多久?”
“很久很久,我也不知道会是多久。”她又说,“你会忘了我吗?忘了我的样子,忘了我的名字,最后忘了我的歌声……”
她说的这么轻,我却越听越难过,说好昨晚去听她唱歌的,可为什么错过了她就不愿意再等了呢?
“什么时候动身?”最后,我问了一个有些诀别的问题。
“明天。”
她说着又慢慢起身,悄悄的又打算离去,我猛的站了起来,冲她喊了一声:“诗诗。”
那个身穿栀子花白色长裙的姑娘站在原地,背对我,双肩颤抖着,我那颗已经被折磨的无所适从的心,已经失去了思考。
“记得常回来看看。”憋了许久,我却毫无勇气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终于没再停留,向前走去,这幅场景被我深深刻在脑海中,我在想,如果我再也见不到她,见不到这个可爱美丽的姑娘,我一定要记起此时此刻,因为现在的我,四面楚歌,我想不会再有这更难熬的了。
春风拂过,有些凉意。
尚在春天,却已是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