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是闹钟在响。
简小叫还没睡醒,她还陷在美食的美梦里不想自拔,所以当闹钟把她从睡梦中拔出来时,她愤怒地用枕头使劲地去砸闹钟,一下、两下……当闹钟终于瘫痪不响时,她的睡意也消失了,当然,也不可能再回到梦里那个饕餮大宴上去穷吃滥喝了。
对于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子来说,想要保持肌肤自然水嫩,想要保持对黑眼圈的免疫,就必须保持十个小时的足够睡眠,可是简小叫刚刚睡了九个钟头,这该死的天就亮了!这该死的闹钟就响了!这该死的一天又开始了!
简小叫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不当心碰翻了一只放在床中央的脸盆,这个脸盆是用来凑从屋顶上滴漏下来的雨水的,这种接漏装备在简小叫的这个屋顶公寓里还有四五处,在她还没有足够的资金垫饱自己肚皮的这段时间里,这些设施只好与她公寓那只已经臭水满溢的抽水马桶,与那只已经如山泉叮咚、浪费她无数水费的淋浴器,与那只已经用不上钥匙、只要用力推就能开的门锁共存了。
早晨第一件事,还是为吃什么发愁。冰箱虽然开着,但里面除了冷气,什么都没有;锅碗瓢盆虽然齐全,但能盛在里面的食物一样没有。女孩子当然可以少吃一顿中饭和一顿晚饭,但早饭不能少,那可是维持智商和情商的最低营养线。简小叫找出自己珍藏已久的一碗泡面,一边吃一边苦恼:这可是她自食其力后最艰难的时刻了,这个月的房租还在天上飞呢,万恶的房东已经向她下了最后通牒,三天内再不缴上房租的话,就毫不容情地把她赶到街头去做流浪女,到时候生活的苦难会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如此一来,她跟那些浑身跳蚤,衣衫褴褛的叫花婆子就没啥两样了。
吃完泡面,简小叫掏出她的票夹数了数自己还剩多少余粮,糟了,就剩最后两张二十元了,扳着手指都数得清,她的末日快到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他妈的是个什么生活啊?看来自己砸锅卖铁也保不住这间破公寓了。
现在她才真正有点后悔了,后悔当初自己与那个富翁老爸闹决裂的时候,当着一干豪门老少的面,把老爸给她的那一大叠信用卡“咔咔咔”、“咔咔咔”地剪了个彻底革命,当时剪的时候是一腔热血,怎么就没想到私藏下那么一两张信用卡呢?好歹这些卡最少也有个五、六万的零用钱,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番落魄的田地。
简小叫之所以这么落魄,是因为她一直找不到工作,而她之所以找不到工作,是因为她已找过好多次工作了,往往连面试那一关都没过就被刷下。但简小叫没有在自己身上找根源,她固执地认为现在的招聘面试官都是超级变态,一个个都是被上司摧残成脑残,所以妄图用摧残新人的方式来发泄自己怨恨的变态,所以用来面试的问题也都是能把人折磨得快发疯的怪问题,回答对了也是错,回答错了也是错,反正不把你折磨成脑残,那些面试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依照简小叫的怪脾气,是不容许别人亵渎自己的智商和情商的,所以在前面几次少得可怜的工作经验中,过程她已记不清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都是在她对着上司发过一通她那著名的大小姐脾气后,她的饭碗被“哐当”一声,被老板们狠狠扔到大街上去,摔成一地碎瓷了。
“啊嗬,傻妞,你有电话了!请对着话筒放大屁。”扔在床头的手机这么喊道,这种个性手机铃声她下载后马上就后悔了,可是想想两元钱的下载费实在不便宜,也就不忍心删了它。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电话是自己的好友周畅打来的,简小叫本不想接这电话的,可是那刺耳的铃声一直在她耳边响着:“啊嗬,傻妞,你有电话了!请对着话筒放个屁。啊嗬,傻妞……”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她抓起手机,按下接话键对话筒吼道:“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已欠费,如果想继续通话请您帮对方充值,充值一百元请按1,充值两百元请按2,如果您不想充值的话请挂机。”
周畅在手机里大笑:“哈哈,小叫,你还是那么愤青,你离家出来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这个毛病还没改过来。”
简小叫:“废话少说,你知道现在通话费对我来说多宝贵?如果没什么正经话说我要挂机了。”
周畅:“别别别,我就是想问问你的近况如何了?怎么样,上次面试的工作搞定了吗?”
简小叫:“没有,我现在还是自由之身,这就是近况。好了,通话就此结束,你有话可以发短信,短信便宜。”
周畅:“发短信?那多麻烦,我可没那耐心。小叫,你在广州过得这么落魄,真的不想回到杭州你老爸身边去了吗?”
简小叫:“你当我离家时所说的那句豪言壮语是开玩笑?不,我现在海阔天空,前途坦坦荡荡,我的青春我做主,我的生活我买单,我的自由我掌舵。所以呢,我是不会回到那个老独裁身边去的。”
周畅:“可是你在广州这里都这么久了还没找到工作,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啊?”
简小叫:“打算?我可不敢想得太远,我是因为广州有你这个好朋友才会到广州来投靠你的,本来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没想到到广州后打电话给你,你人却到了香港,你到香港工作的事儿干嘛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啊?害得我现在流落街头,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成个满头虱子的叫花婆了。天啦!为什么找个工作那么难?是不是这世上每个当老板的都是超级变态哪?怎么我走来走去总碰到象我爸那样的人,又愚蠢又专横而且很独裁。”
周畅:“这世上当老板的都是一个样,只有你才是独一无二笨得象不会下蛋的鸡,放着那么有钱的老爸不靠,偏偏要学三毛去流浪全世界,现在你总算明白生活不是浪漫而是狗血了吧。”
简小叫:“我不管,我就算死在外面也坚决不回家,我不会按我爸的意志去上该死的MBA,也不会去学法律,我就是我,我绝不会成我爸的理想附庸品。”
周畅:“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不想劝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你有那么好的学历,长得又很漂亮,在外面找口饭吃应该不成问题,关键是你得把你那毛脾气稍稍收敛一点,别一天到晚象个犀利妹似的。”
简小叫:“唉,我现在都快崩溃了。我来广州本来就想投奔你的,你为何要到香港去发展啊?我看你好像很有钱,没必要到那里去嘛。”
周畅:“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总觉得国内的大环境不是很适合我,所以到香港来,投资豪宅和商铺,这里的形势比较宽松,更适合我发展。”
简小叫:“那我该怎么办啦,再这样下去就要上街要饭了,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别跟我再提回去的事,我这次出来,是打算烂在外头也坚决不会回头了。”
周畅:“你想听我的建议?依你的相貌,你的学历,要找到好工作应该不难,问题是你的脾气不好。我的意见嘛,还是和上次一样,你有武功这个专长,干嘛你不往这方面考虑考虑?”
简小叫:“现在这个社会,武功能顶多少屁用?去当保镖?还是去当杀手?要么到武馆去做教练?可是这些都不是我想干的,我对武林圈子不感兴趣,我爱的是文艺、音乐,要不是上海和北京都有我爸的公司,我是肯定在这两地发展的。广州这城市,实在太商业了,一点人文气息都没有。”
周畅:“你别那么好高骛远了,先得让自己吃饱,再考虑淫欲问题,你说是不是?上次给你打电话时我就提议你到武林界这个环境里去找个工作试试,现在我还是坚持这个提议,在广东,会功夫的人是全国最多的。因为你的个性本身就很暴力,找个暴力职业也算物尽其用了。”
简小叫:“滚你的蛋,你从哪点看出我暴力了?其实我很温柔,只是你不懂我的心。哎呀你别误会这句话,好了不跟你聊了,你看你一说就十多分钟,这要浪费我多少手机费。”
周畅:“我说得是真话,其实也只有武林圈里的人能容忍你那副爆脾气。上次我不是跟你谈起过一家侦探社吗?这个侦探社里的人都是武林中人,侦探社的老板叫郝青松,他是佛山‘方一大师’的亲传弟子,我的女友姚菲跟他是同门。我让姚菲打电话向他提起过你,他答应帮忙,为你提供一个工作的机会。”
简小叫:“嗯,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这样做好像有点走后门之嫌。”
周畅:“拜托,你别想那么多了,先把自己喂饱,如果找到合适的再跳槽也不迟你说是不是?”
简小叫:“这倒也是,那就多谢你了,代我谢谢姚菲姐。”
周畅:“不用客气啦,都是自家人。你马上就打电话到那所侦探事务所去,听话,别犟了。”
简小叫:“那好吧,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周畅:“这样就对了,上次我告诉你的那家侦探所的电话号码你还留着吗?”
简小叫:“嗯,留着呢。”
周畅:“好了,我要挂了,过几天等我有空了就回广州来看你,拜拜!”
简小叫挂断手机,咬着手指在房间里踱了好几圈,实在是想不出个能让自己生活更美好的办法,在互联网上她也不知投了多少简历了,可是结局总是不满意,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她那副臭脾气闯的祸。可是,她并没有怪责自己的脾气,她觉得是还没有碰到那个赏识自己这个千里马的伯乐。她想着周畅所说的那个侦探所,觉着既然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妨到那里去碰碰运气,毕竟自己会武功是个事实。
想到这里她拨通了周畅留给她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正好是侦探社的老板郝青松,当他听说简小叫自报家门后,欣然说自己已听姚菲谈起过她的事情,正好侦探所要招一名高学历的女助理,接着他简单地听了一下简小叫的简历后,很爽快地让她马上就去他们公司面试。
“这次的面试一定要通过,不能再砸场了!”简小叫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哪怕要因此委曲求全,卖身求荣。为了什么?就为了还能在那间该死的破公寓里睡上觉。还有,就是为了保住自己剩下的可怜的几件家当。
简小叫还有家当吗?肯定有,她出身豪门,上大学时所用的、所穿的无一不是最奢侈的国际一线品牌。所以一年前当她离家出走的时候,身上虽然没有带出家族里的一分钱,但那一身行头,还有所有的行李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顶级货。正是靠着把这些顶级货当给当铺,她才能在市中心的这间破公寓住着,勉强填饱肚子。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自己的家当越来越少,再跑当铺的话,就得卖内衣内裤了,那东西可没市场,别说当铺不要,自己也不好意思拿出手呀!
所以,对她来说,这次的面试,是她最后一搏的机会了,如果再得不到这次挣钱的机会,她就只能流浪街头,或者沦落为贼,或者逼良为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