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雅若轰轰烈烈的赚钱计划算是彻底破产,在哭闹了两天后,还是乖乖地背着书包去上学了。当一种很创意的赚钱方式泡汤后,只好追而其次,再走传统路线,期翼在学业上有所成就,然后重新创业。说来也怪,经过这件事后,方雅若对自己的能力有了很充分的认知,她知道自己只要努力和刻苦,没有干不成的事情,这与智商无关,而与意志有关。所以当她重新面对书本的时候,已经不再象以前那样吊儿郎当了。
每年的六月份,对学生们来说都是很讨厌的一个月份。天气闷热不说,更重要的是要面临各种决定命运的考试,仿佛一年来的压力都堆积在这个月份里,重重叠叠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下课铃响,学生们跑到走廊上透透气,享受享受自然风。离教学楼不远的图书馆门前挤着一大群高年级学生,河马妹走出教室,看了看图书馆门前热闹的场景,不解地问旁边的麻大花:“图书馆那里出什么事了?”
“是高三年级在拍集体照。”
“啊,拍过集体照后就要作鸟兽散了,梦幻般的中学时代至此算是告终。”河马妹靠在栏杆上,往头发上插上一支圆珠笔,她刚才发现自己又做错了一道习题,现在她对自己越来越苛刻,哪怕一个小数点都错不起。
麻大花喝了一口矿泉水,擦去嘴角的水渍说:“再过两年我们也要面临这个局面了,唉,我表姐说高中时代一结束,再好的朋友也会各奔天涯,从此是否还会再见都很难说了。”
“你表姐那是宅女论调,”河马妹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好啦,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友谊是要互相走动沟通才能维持长久的,你光靠坐在家里打打3G视频电话,通过互联网来个QQ聊天,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人际关系只有常见面才能更亲密,靠那些现代电子通讯来维系只会越来越疏远。”
“这就不一定了,等你有了家庭有了老公,就没时间出来见朋友了。”
河马妹格格笑着说:“结了婚还可以离婚哪!老公可以经常换,朋友却是千年不变,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我没听说过,是你自己创造的吧?”
“你看过《欲望都市》吗?”河马妹佯作神秘地说:“去年暑假我瞒着我妈偷偷看过,我知道友情是不变的,爱情是常变的。女人要活得潇洒,就得珍视友情,鄙视爱情。”
“你这论调是西方论调,我们是东方人,不兴那一套的。”
“那你这辈子注定活得很凄惨了。”河马妹不屑地对她扬扬眉毛说:“你要知道象咱们这一类恐龙级的女生,爱情历来是来得小心翼翼,逃得火急火撩的。所以等到你发现爱情已经远离你,而朋友也已远离你时,你将竹篮打水一场空,孤老终身。明智的做法就是珍视后者唾弃前者,这样最起码你还可以保住友情。这是我给你的一个忠告,听不听随便你啦。”
这时风小吟正站在她们身边看着图书馆方向,听到河马妹的论调皱了皱眉头,回过头来反驳道:“按你的意思,大凡相貌平庸一点的女生在爱情上肯定是无所作为的啰?哪怕她在其他各方面都很出色。”
河马妹和麻大花用很排斥的眼光看着她,觉得这种话从一个美女口中讲出来,大有奚落的味道,她们无法接受。
风小吟对河马妹说:“你自己有个性并不等于人人都象你那么有个性,爱情不是理想主义而是现实主义,有个性的人往往都把爱情想得理想话,你身不在爱情中,当然无法体会到爱情的苦涩和无望。”
河马妹嘬起嘴唇道:“你大概在说自己吧,我的爱情我做主,谁像你,一副身不由己的样子,比林黛玉还林黛玉。”
风小吟冷笑道:“只有机器人谈恋爱才能做到‘我的爱情我做主’。当你真的沦陷爱情里就由不得你纵容个性了,到时说不定你比哈巴狗还哈巴狗。”
“我才不是那种人呢!”河马妹被风小吟几句冷言冷语撩拨得火冒三丈,“有本事你把雨心逸让给我试试,看我是不是哈巴狗。”
风小吟斜睨着她说:“把爱情这种事谈论到谦让这个份子上,本来就是很肤浅的理想主义的表现,我现在才发现你虽然是个理科天才,却是个爱情白痴。”
河马妹被她噎得一时找不到可供辩论的话题,也算是一物降一物,这个论点怪诞的八卦女王也有被人掐到说不出话的时候。
高一一班的冯凌虹正好捧着一叠课本走过三班的教室门前,她现在对风小吟的一举一动都很在意,也很想从口头上挑战一下这位广受全校男生爱慕的校花,她停下脚步说:“我听你的口气,好像你在爱情上久经沙场了一样,你才多大年纪,竟然会有这么饱经沧桑的语调,你这人看来真不像你表面上所表现的那样单纯啊。”
河马妹也站到她的战线上,连连点头:“绝对不单纯。”
风小吟抿了抿嘴唇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单纯的爱情,也没有单纯的友情,想要玩单纯,到玩具店里去买个娃娃回家玩过家家去。”
冯凌虹好像抓到一个很严肃的论据了,她问风小吟:“那你和雨心逸之间的关系,也不单纯了是不是?”
风小吟毫不讳忌地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冯凌虹眼中发着光说:“这句话你可敢当着他的面说?”
风小吟也毫不犹豫地说:“有何不可以。”
“好,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河马妹到时你可得给我作证喔,我这就去叫雨心逸来,你真敢对着他说这句话,我以后对你五体投地。”冯凌虹说着,跑进自己的教室里去了。
河马妹和麻大花以看热闹的心态看着风小吟,觉得这次雨心逸会把她当破鞋一样给踢得远远的了,那么她们那个刚刚解散的“雨心逸俱乐部”又可以大张旗鼓地开张了。哪知过了一会儿,却听高一一班里传出冯凌虹的哭泣声,河马妹和麻大花赶紧跑到高一一班从窗户向里看去:只见雨心逸阴沉着脸正在往教室门边走,冯凌虹捂着脸在教室里抽泣着。河马妹问坐在窗边课桌上的郝嘉:“怎么回事了这是?”
“不知道,”郝嘉瘪瘪嘴唇道:“这几天雨心逸的表情就一直很阴沉,怪怪的,和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刚才冯凌虹不过就说了句风小吟并不是真的爱他,他就扇了她一耳光,哇,声音老响的,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麻大花“哇”了一声:“雨心逸真有型,简直帅呆了。”
河马妹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被虐狂啊?为了一句话打人一记耳光,这简直就是欺负人嘛,雨心逸怎么会是这样一种人?不可思议。”
郝嘉也说:“是呀,他平时一直很阳光的,对人也很和蔼。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变得好厉害,动不动就发火,我们班都没几个人敢和他说话了。”
麻大花和河马妹看着雨心逸走出教室,走到走廊上与风小吟说起悄悄话,就象刚才根本就没事发生一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觉得风小吟和雨心逸这两人都不象表面上那么单纯。
九颗牙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的风小吟和雨心逸,心里也是又酸涩又难过的。最近一段时间他很难熬,即将临考的压力让他心头沉甸甸的,再加上得到几个不太好的消息,一来是前一段时间他在市中学生运动会上创造的最好成绩被取消了;二来是他报名参加这个暑期的省际高中生篮球赛的名额被从主力队员里划除了。两个消息都让他很郁闷,他的学习成绩并不理想,本来就是想靠这些突出的体育成绩来为自己未来的高校之旅争取筹码的,可是接二连三地出现这种状况,不得不让他认真思考对策了。
他想找方便面商量商量,可是方便面今天居然翘课了,打电话去问,方便面在电话里说是身体不好,这句话九颗牙有点不信,明明昨晚还看他活蹦乱跳的。这时河马妹和麻大花走进教室里,九颗牙便问河马妹:“知道方便面今天为何翘课吗?”
河马妹摇摇头。麻大花却说:“亏你们还是他最铁的朋友,难道你就没有看出来吗?他最近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河马妹和九颗牙讶然互看了一眼,九颗牙大为疑惑道:“一点都没看出来呀,不过这几天放学后我们没一起回家了,晚上也是在各自家里温习功课,谁也没顾谁。”
河马妹想了想说:“今天要有两场测验,他大概害怕测验,所以翘课了吧。”
后排的李国峰坐在桌子上说:“我看哪,方便面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索性逃课了。昨天放学后我值日,回家得比你们晚,你们猜我看见方便面往哪里走了?他竟然往棚户区方向去了,要知道那里可是黑社会小混混聚集的地方啊!特别是放学这一时段,是最不安全的时候,他居然敢单枪匹马一个人往那里走,这点我佩服他。”
麻大花瘪了瘪嘴角说:“你看他往棚户区走还不算耸人听闻的事情,前天晚上我从青石路上走过时,亲眼看见他和几个不三不四的小青头在‘韩林炭烧’里吃烧烤。喂,九颗牙,你和河马妹平时不是和他最玩得来吗?他什么时候交上黑社会朋友了你们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九颗牙向河马妹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开教室,走到走廊上。九颗牙说:“方便面居然背着我们交新朋友了,居然还是黑道上的,他不会这样离谱吧。”
河马妹靠在走廊廊柱上说:“很难说,现在方便面已经开始有他自己的想法了,你没觉得他和咱们越来越谈不来了吗?”
九颗牙搓着双手着急地说:“他就算想玩黑社会游戏,也该等到咱们期终考试后再说啊!这个节骨眼上了,他又逃课又不复习的,他是想留级还是怎么的,真摸不透他脑筋里想的是什么。”
“我告诉你,他受他妹妹的影响太深了,她妹妹那么小的年纪,弄得象小大人似的,比咱们都要出道。我看他们方氏兄妹两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咱们为他操心也是白操心,他这人主心骨太硬,根本就不会听我们的话。”
河马妹的声音刚落,便听身后有人在阴恻恻地说:“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当心舌头上长毒疮。”
两人回过头一看,是方便面背着书包站在他们后面,河马妹不高兴地拍拍他的胳膊说:“你现在刚来啊,都上了两节课了你才出现。”
方便面摆出一副很无所谓的表情说:“不就是少考两场试嘛,又不会死人,怕什么。”
九颗牙看着他的眼睛问:“我听说你交了一些新朋友,怎么没跟我们提起过这事儿。”
方便面把书包从肩上放下来,一边走向教室一边说:“我在学校里交学校里的朋友,在外面交外面的朋友,这本来就是两码子事情,难道我打个喷嚏都要向你们汇报吗?”
“可是你交了不三不四的朋友就不对了。”河马妹紧跟在他身后说,“他们会把你给带坏的。”
“这要看你们怎么定义不三不四了。”方便面把书包放在书桌上,面容很平静地对着一教室用诧异眼神打量他的同学们,象他这样逃了两节课,半途上跑来上课的,在他们这种重点中学里很少见到。重点中学里竞争激烈,除非生重病或有要事同学们迫不得已才会请个假。看方便面那副很悠闲的情形,显然不属于上面所述的事故,他这是无故旷课了。
河马妹坐到方便面的课桌上,很坚定地说:“不三不四就是流氓的意思了,你难道想当流氓吗?”
方便面嗤笑了一声说:“你这定义太肤浅,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流氓这个词早该淘汰了。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求生方式不同,你不能以简单的善恶观来定论一个人的好坏。现在社会上那么多贪官污吏,他们平日里道貌岸然,你怎么知道他骨子里是好还是坏?罗宾汉劫富济贫,按照统治阶层的说法是强盗,按照民间的说法是侠盗,你又如何去定义他的善恶呢?”
河马妹张了张嘴巴,硬是没想出一个很好的道理来。
九颗牙瓮声瓮气地说:“可是我们毕竟是最铁的朋友,你有什么事跟我们说说也不会花费你多少口水吧。”
“你叫我怎么跟你们说?”方便面努努嘴唇道:“你们俩跟我的政见根本不同,和你们说了只会让你们反感,还不如保持沉默的好。”
“那你交的那些朋友倒底是怎么样一种人?”九颗牙有点好奇地问:“他们在哪里上学?是不是本地人?”
“他们没上学,活得很潇洒。”方便面凑趣地问九颗牙:“要不要我把你也介绍给他们?”
九颗牙慌不迭地摇着头。
方便面从书包里掏出下一节课的课本,又抬起眼对九颗牙说道:“对了,刚才我到老师办公室去交请假条的时候,碰到体育老师了,我顺便问了一下你的事情,我问他为何你的短跑成绩要被取消,还问他为何你篮球赛主力队员的名额要被取消。”
河马妹和九颗牙赶紧凑过来问:“是什么原因?”
方便面神秘地笑了笑,“体育老师刚开始不肯说,不过我用了个小手段强迫他说出来了,但是这个消息九颗牙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九颗牙心里一紧:“为什么?你说呀,再大的噩耗我也挺得住。”
“体育老师说:因为你身上出现基因转变了,所以你的成绩都有争议,有些同学和家长到上面去反映,说是你的超常体力发挥与你身体基因转变有关,你的成绩不能作为正常人类的成绩来记录,那对那些基因正常的同学是不公平的。当然,你被踢出篮球队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九颗牙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河马妹怒拍着课桌说:“学校怎么能这样啊!这不是在搞种族歧视嘛,不行,我们得到教导处去据理力争,九颗牙,跟我走。”
方便面皱皱眉头道:“你得了吧你,我们身上出现基因转变这种事情还不是你给透露出去的,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这还不是拜你这张河马嘴所赐。”
河马妹脸色倏地变得苍白,一时间无话可说。
“再说了,体育竞争那么激烈,兴奋剂问题和变性人问题一直是体育界最有争议的话题,如果九颗牙将来涉足体育界,他的基因变异这种事一旦曝光,还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呢。”方便面站起来,两手放在九颗牙的肩膀上说:“所以说,你以后想以体育成绩来为你的大学之路铺路的话,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你现在最好正视这一点。”
九颗牙“噗通”一声坐到座位上,脑子里哄哄乱响。如果没了体育专长,那他以后就只能硬碰硬靠学习成绩来争取上好大学了,可是自己这个笨脑子,行不行还真的很成问题哪。
河马妹也“噗通”一声坐在座位上,她从来说话都是图个痛快,可没细想过因此会造成怎样一种后果。如今报应到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身上了,这个教训让她也感到难以接受。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在下一节课里,九颗牙和河马妹都没听进去多少内容。一个人的观念和思想往往就是在这种很微小的事情里出现微妙的转机的,他们开始反思自己的对与错了,他们开始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了,他们正在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