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面溜出家门的时候,已是近黄昏。小区旁边小运河的天空上,白云堆砌得象雪山一样伟岸。方便面双手插在休闲裤口袋里,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向前走着。时隔二十多天后,他还清晰地记着当日被营救苏醒后的心情,那时得知自己被当作白老鼠一样泡在玻璃缸里做试验,心中就又惊又怕的,惊的是恐怖电影里最黑暗的那一幕桥段居然让自己有机会赶上了;怕的是自己会不会落下个身体变形的丑恶后遗症,就象美国大片《生化危机》里的那一种浑身挂着黏糊糊的蛋白质液体,没有眼皮没有嘴皮没有鼻子的那一种怪物?
万一有一天自己成了一个怪物了,是好事呢还是坏事?为这件事方便面浮想联翩了整整两个星期,坏事莫过于被关在动物园里与国宝大熊猫抢人气。好事呢,就是父母亲从此不再来管着自己,放任自己黑天黑地,再也不会在自己耳边铺天盖地地用喇叭喊高考啦,高校啦之类的头痛名词。
对于自己身体会否出现恐怖变形,他心里有那么一点期待,又有那么一点紧张。相信河马妹、风小吟、柯波波、郝嘉等同学这些天来都和他有同样一种紧张感,只是大家都摒着不敢说出来罢了。
可是事件过去已经三个礼拜了,他身上的肌肤始终没出现什么他所期待的那些变化。别说是变成鱼鳞或者怪物史莱克那种肤色了,蚊子还是象照常那样爱叮咬他,皮疹还是象往常那样常骚扰他,生活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啰嗦和郁闷中往下延续着,没有惊喜出现,也没有恐怖发生。
小区和马路交界的位置有一家肯德基,方便面推门而入,河马妹和九颗牙已经抢占了一张座位在等他了。他与九颗牙互相击了一掌:“庆贺九颗牙同学康复出院,重回校园。”
“多谢多谢。”九颗牙摆出很江湖的样子:“也庆贺咱们三个这次能够——死里逃生。”
“呸呸呸,”河马妹却用很遗憾的口气说:“还指望着通过这次经历能脱胎换骨,我变成风小吟,而风小吟变成癞蛤蟆呢!哪知道后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九颗牙皱皱眉头:“你干嘛老看风小吟不顺眼,她又没招你惹你,就因为她长着一副惹人爱的面孔?我看你越来越八婆了。”
河马妹用手指点着九颗牙的脑门捏着嗓门数落:“我就知道你和风小吟有问题,这次你住院她私下里来探望过你几次?你再跟她好,我就跟你一刀两断。”
“恋爱自由,哪有象你这样强行推销自己的。”
“那你以后测验就指望她给你递小条吧,物理化学作业也别来抄我的。”
“你……¥#@&%!!”
“好了好了,”方便面插在他们两人之间,对九颗牙说:“这次为庆贺你出院,我和河马妹请客,你要吃什么?”
“嗯,鳕鱼汉堡套餐吧,对了,再来盒鸡米花。”
“我要辣嫩牛肉五方,”河马妹高举双手说:“还有一对辣鸡翅、一杯巧克力圣代、一中杯果珍,还有……还有……”
方便面拉住她一起往柜台方向走,“结账时咱们两人平摊。“
河马妹扭着身子,“你有点绅士风度好不好,哪有让女生买单的。”
“你又不是美女,我干嘛要做绅士。”
“什么?你好恶心。”河马妹嘴唇撅到鼻尖上去了,“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
两人站在服务生面前点了一大堆垃圾食品,在结账时,方便面的眼睛紧紧盯着服务生看着,服务生信口说道:“60元整。”
方便面掏出三十元,又向河马妹伸出手要另外三十元,河马妹一边不情不愿地挖钱一边咕哝道:“小气男,我算见识你了。”等到服务生收完款去忙着炸薯条弄饮料的时候,河马妹小声对方便面说:“你说这服务生是不是不识数,液晶屏上明明显示的是82元,她怎么……”
方便面暗中掐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说下去了,河马妹看着方便面:“啊!你该不会……”
方便面避开她的眼神,“我们是穷学生,贪点小便宜而已,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不好。”
河马妹闭上嘴巴,脸上明显写着“看不起”三个字。
方便面先端着一大盘的汉堡饮料回座位了,河马妹在等最后两包薯条的时候,又从口袋里掏出二十二元钱递给服务生说:“你刚才收款时报错数了,这是剩下的22元钱,给你。”
服务生“啊”了一声,看看液晶显示器,再抓抓头上的帽子,表情很惊愕地收下了钱。河马妹回到座位的时候,九颗牙正在问方便面:“这次你们获救后,警方对你们说了些什么官方的消息?”
方便面神色一变:“警方告诉我们家长,说我们的基因有点变异了。”
九颗牙“唉”地叹息了一声,又问:“这些天学校里的同学们是怎么议论这件事的?”
河马妹一边撕着番茄酱袋一边说:“警方只把这事告诉了我们和我们的直属家长,并劝告说:为了不在学校里引起不安,让我们不要把基因变异的事情说出去,只说遭到绑架,被警方营救出来就行了。”接着她格格地笑了起来,“可是这种事又怎么瞒得住呢?要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现在已经有很多同学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了。”
方便面白了她一眼:“我们这些人里面,要说最保不住秘密的,恐怕就是你了。”
河马妹满不在乎地说:“我觉得这种事挺酷的,从现在起我就不是人类了,你说这感觉怪不怪?好玩极了。”
方便面嚼着薯条,心里满不是滋味地说:“现在回家,我爸妈看我的眼神就象在看一个火星人一样,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好像隔墙有耳的样子,总觉得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味儿了。不过这样也好,以前他们老是把学习方面的话题不断往我耳朵里拼命地塞,现在的量明显减少了,遵循着‘能量等衡定律’原则,我那可怜的妹妹身上的压力会相应地加重不少。”
九颗牙犹豫了一会儿,又问:“警方可曾告诉过你们,是谁导致咱们身上出现基因变异了吗?”
河马妹摇摇头:“警方没说。”
方便面嘿了一声:“这种事还用得着说出口吗,肯定是被那个劫持我们的坏蛋科学家泡在咸菜缸里造成的呗。”接着他问九颗牙:“我和河马妹身上的特异功能经过这次事件后明显比以前厉害了很多,而且都已经能随想随用了,你呢?你身上的特异功能还象以前那样时有时无的吗?”
“我身上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老样子。”
“这也难怪,听说你是我们八个里面唯一没被泡咸菜坛子的,不过却是被整得最惨的一个。”河马妹舔着嘴角上的巧克力圣代沫笑着说:“也不知那个变态科学家看中你哪一点,要给你特殊待遇。我们被泡咸菜,你却被做电烧烤。”
“那个叫黑棋博士的坏蛋现在怎么样了?”
“被关在监狱里了呗,过不了多久就要送法院送审判决了。”河马妹俯身轻轻对他们说道:“你们听说没有,这次抓到的几个王八蛋据说是咱无锡市最大的一个犯罪团伙的主要骨干,哎耶,真没想到,我几时有这么大的魅力,居然勾引到犯罪团伙来绑架我。”
“你少臭美了吧你!”方便面把刚吃进去的汉堡全吐了出来。
九颗牙看了看河马妹,再转头看看方便面,几次溜到嘴边的那句话,他最终还是没有讲出口,他心想:看来他们身上的基因变异是河马妹爸爸三年前就已经种下的因果这件事,除了风小吟和自己,其他同学并不知道。如果现在告诉两个伙伴,他们身上产生的基因变异,罪魁祸首是河马妹的爸爸,河马妹的心理会不会被罩上阴影呢?她的心理以后会不会受到影响呢?想到这里,他决定不把这事告诉他们,他不想看到河马妹委屈的样子。
三人边吃边说笑着,忽然,旁边一张桌上有人在喊:“何玛丽!”
河马妹闻声向旁边看去,蓦然就尖着嗓子大叫:“哎呀,眼镜妹!”这声音过于响亮,以致于肯德基里正在用餐的所有戴眼镜的女人都以为在喊自己,全部用不满的眼神伸起脖子向河马妹方向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