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投降吧,龙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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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进京

“但是你最后,还是进了京城啊。”男子听我描述得真切,陪着我叹了一口气,我跳起来:“那还不是被他骗来的。”

他就笑眯眯地看住我,左顾右看:“他……他是谁呀?”

……我觉得这张脸应该丢到南海去被众虾兵蟹将挨个舔上一遍,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当然是韩王李迥。

让我想想,李迥回京之后又过了多少天,那好象是很长一段时间,我比之前更爱幽闭在蚌壳里,也很少有人来打扰我,偶尔想起,奇怪父亲为什么没有再提独孤贵妃叫我进宫的事,母亲解释说,父亲舍不得我去这么远,找借口推脱了。

这个消息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又惆怅了好一阵子,问母亲父亲找的是什么借口,母亲回答说是体弱多病,我想如果让四叔听到,他会笑得现出原形。

然后我又意外地发现家里忽然忙碌起来,上至父亲大人,下至家里的小丫头,看见我都神神秘秘地笑,问他们笑什么,又神神秘秘地说没什么,有时候还会有一些穿得花花绿绿的老女人,前来窥探我的蚌壳,看见我,笑得一朵一朵向日葵似的。

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怪变的,我提醒母亲要小心她们,母亲笑惨了:“傻孩子,她们不是妖怪,是上门来提亲的媒婆呀,你忘了独孤贵妃召你进宫的事?你父亲舍不得你走这么远,虽然你还小,也只能尽快安排,给你找户人家了。”

找户……人家?

我呆呆站着,就如同突然被雷击中,突然想起那个老在窗户外面出现的人,他笑的时候,眉眼都弯弯的。

母亲见我闷闷不乐,又抚慰我说:“莫怕,你父亲一定会给你找户好人家。”

我不是害怕,只是心里生了老大一个疙瘩,卡在那里,上也难受,下也难受,于是又龟缩回我的蚌壳。

过了个十多天,母亲又同我说,已经定下来了,是琅琊王家的公子,书香门第,家中不知道出了多少大人物,这位公子又是锦心绣口的人物,据说是什么都好,我睁着眼睛问母亲:“什么都好,那干吗要娶我呢?”

母亲就笑我傻,然后家里再一次忙碌起来,新的衣裳、首饰、家什……林林种种,父亲经常捋须微笑,母亲又开始督促我绣花,并蒂芙蓉、戏水鸳鸯,我头疼地到处找针,一抬头,看见床头挂着漆黑的剑,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我发现自从李迥走后,我开始习惯叹气了,可能是因为,在我想叹气的时候,没有人给我递只苹果,一只苹果就能够塞住我的嘴,可是知道这个的人,并不多。

一直忙到盛夏将至,我十个手指头都被绣花针折磨得血肉模糊,该干的活终于都干完了,一大早起来,被一堆人围着,点唇、画眉、上妆、梳发,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发现少了一个簪子,我于是将湛泸剑缩小插进发髻里,换过大红的嫁衣,再压上珠翠满头,镜子是一个挺陌生的女孩子,我伸手去摸摸她的面容,好象并不十分高兴的样子,而母亲在一旁擦着眼泪,叮嘱着,到别人家去,要如何如何。

然后我就上了轿。

外面很热闹,有鞭炮响的声音,锣鼓声,路边的人说笑的声音,那些声音像是极远,又好象极近,近得让我从千千万万嘈杂的声音里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真切:

“你听说了吗,薛家这姑娘不简单呢?”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立刻就有人搭话问道:“怎么个不简单法?”

“听说韩王殿下喜欢她,央求贵妃将她召进宫里去,她不肯去,非要嫁给王家的公子。”――我什么时候非要嫁给这王家的公子了?我心中纳罕,又听人感叹道:“那是抗旨啊……这姑娘可真……”

“还有呢。”

“还有什么?”

“这位韩王殿下回京以后,圣上和贵妃见就计划着让他娶妃,也看了好多家姑娘的画像,最后定的是郭大将军的闺女,纳采、问名、纳吉、纳徽,都到问期了,殿下忽然说不娶了。”

先前那人于是大惊道:“那怎么成?郭大将军的女儿呀……”

“就是,圣上和贵妃都坚决不允,然后就出了事。”

“出事?”

“这话可不能外传啊……”那人的声音低下去,我渐渐就听不到了,那些话却在耳朵里反复地响,他们说他喜欢我,不肯娶别的女孩子,可是他的父亲和母亲不同意,出了事――出了什么事呢?

心里像是有几千几百只爪子在挠,挠得我心里难受极了,开始开只是痒,后来变成痛,痛得我一再想要安抚心里那条暴躁的小龙,却怎么都安抚不下去,她一直在咆哮,在打滚,在说要出去要出去要爆发要爆发,我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扯下盖头,掀起帘栊问:“出了什么事?”

没有人答我。

一下子全世界都安静了。

打锣鼓的停了鼓,放鞭炮的火烧到袖子也没在意,前头骑着白马慢悠悠走的新郎勒住马头,呆呆地看着轿子伸出来的头,那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可是我不喜欢他。

我从轿子里跳出来,一把抓住路边那个嚼舌的中年人,大声问道:“说、快说!他出了什么事?”

“哪哪哪……哪个他?”那人低着头,不敢和我的眼睛对视。

“还有哪个!”我心急上火,咆哮起来:“姓李的那小子。”

他的下巴马上就掉了,又被我一爪子托上去,方才哆嗦着答道:“他……他不肯娶郭将军的女儿,圣上关他禁闭,他就生了病,病得快要死了……”

“快要死了”四个字就好象有千百块重的石头砸进我的蚌宫里,直砸得水花四溅,又如尘埃粉碎,没有一处完好,我呆了一会儿,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已经赶到,母亲拉住我的袖子问:“线儿你这是做什么?”

父亲则脸色铁青,已经走到前头去,不知道在解释些什么。

而我已经不能再解释什么,因为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晴朗朗的天空,一道闪电劈过,然后是哗啦啦的雨,将每个人都淋得透了,如果有人伸手捧一鞠,会发现这一天的雨水都是咸的涩的,我说:“娘,他快要死了。”

“谁?谁快要死了?”母亲看见我神色不对,也不敢再加斥责,只柔声问道:“线儿你别急,你慢慢跟娘说,出了什么事?”

我缓缓将凤冠取下来,放在母亲手中,我说:“娘,我要走啦……”

“你要到哪里去?”

“到京城去……”瓢泼大雨,我拔腿就跑,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只黑色的簪子,没有锋刃的湛泸剑,这时候被压进肌肤里,有殷殷的血渗出――原来再仁慈的剑,也是会伤人的。我一路飞奔,不敢回头,也不敢去看父亲和母亲的眼睛,我要到这一刻才知道,我根本就早就喜欢上了他,我根本就应该跟他走,跟他上京,守在他的身边,我倒要看看,是黑白无常,还是牛头马面敢跟我抢人。

休想!

谁都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