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楼兰天下②·时间之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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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有关紫瞳的一切(4)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起来,那此血肉便古怪地扭曲,使她看起来比地狱的魔鬼还要可怕得多。

幻生怔怔地盯着她的脸,想要移开目光,却连移开目光的力气都没有了。

莎罗若有所思地笑笑,“你很怕我?”

幻生想要点头,脖颈却是僵硬的。

莎罗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可惜我那么爱你。”

她伸手抓住幻生,轻轻抚摸着他的脖颈,“本来我不想这样对你,若你放我出来,也许我就会放过你。可是,为什么你不放我出来呢?你知不知道,女人最恨的是什么?”

幻生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莎罗的脸上掠过一抹惨笑,虽然她的脸已经一塌糊涂,幻生仍然觉得那是一抹惨笑,或者是从那紫色双眸中流露出的绝望之色,让他有这样感觉。

“女人最恨的就是被心爱的男人欺骗。”纱罗说这句话的时候,口中伸出獠牙,这句话一结束,那獠牙就咬在幻生的脖子上。

一阵刺痛过后,不再有痛苦,反而是奇异的快感。要死了吗?就这样死去了?

会觉得遗憾吗?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很忧伤,连死都不怕地忧伤着。用尽全力地醉生梦死,以寻找快乐。只是快乐永远如此短暂,转瞬便流逝了。

“没有那么容易就会死的。”耳边有人低语,几滴血落在他的口中。鲜血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嗅觉,他下意识地舔食着那鲜血,鲜血入口便消融了,却让他感觉到如此渴望,更多的鲜血或者会让他快乐。

从那时起,幻生不再相同。

幻生甩了甩头,抛开这些不算愉快的回忆。

夜晚到来了,他抬头看着月亮。月亮并不是那么明亮,被一些来历不明的雾笼罩着。他走出青提家的门,站在村口的大树下。

他一直背负着双手抬头看着月色,直到一个长着翅膀的人影自月亮下飞掠而过。那影子在天空中盘旋,最终落了下来。

一落下来,双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许多年来,幻生一直在设想着那双翅是如何生出来的,难道是从背上的什么地方生出的吗?

他偶尔也会想,有朝一日,自己是否也会生出双翅,但直到现在,他的后背仍然一切如故,连一点小小的伤口都没有出现。

毕竟,他永远都不是她。

月光照在女子的脸上,女子蒙着白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紫色的双眸。女子的头发也是紫色的,幻生知道,为了掩饰自己与众不同的发色,女子一直用颜料将头发染成其它颜色。而戴着面巾则是因为女子容貌已毁,脸上皆是被火焚烧的痕迹。妖可自动痊愈,但一些过于严重的创伤却也无法愈合。

两人对视半晌,幻生微微一笑,“许久不见,你终于还是找到我了。”

莎罗淡淡地回答:“你身上有我的血,无论天涯海角,你都无法逃开我的追踪。”

“那么这么许多年来,你为何不来找我?”

莎罗紫色的双眸中露出一抹讥诮之色,“我只是想让你渐渐习惯长生不死再杀死你。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真正感觉到痛苦和害怕。”

幻生笑笑,如此古怪的主意,大概也只有莎罗能想出来。

“你现在已经决定杀死我了吗?”

“我已经厌倦了四处追踪你,也该是杀死你的时候了。其实你已经多活了那么多年,早该觉得满足了。你家乡那些本来与你同龄的人,都成了一坯黄土,而你却因为我的原因,一直青春永驻地活了下来。若当年你不想杀死我,也许我仍然会给你长生的力量。可惜的是,你不该想要杀死我。更不该的是,”莎罗顿了顿,紫色的目光变得寂寞如水,“竟然没有杀死我,只是毁了我的脸。”

对于女人来说,被毁去容貌是比被杀还要可怕得多。

与此同时,青提正走出家门。幻生出门的时候,她并非全无所觉。自从白日里听到长翅膀的女人以后,幻生就神色有异。

幻生走后,青提便无法入睡,一直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但等了许久,都不见幻生回来。

她忍不住起身,看见天空中那轮迷离的月亮。

她觉得这样的月色有些奇特,让人心生恐惧。她仍然下意识地走出家门,向村口的大树走去。

还未走到树旁,她看见路边站着的那个若有若无的人影。这人影不像是真实存在的,只像是一团雾。

青提吓了一跳,深更半夜看见这样的一个人影,难免让她联想到鬼怪。

她停住脚步,看了那人半晌。那人也在看着她,但无论她怎么用力地看,都无法看清他的脸。说来也奇怪,那人并非蒙面,也没什么遮着他的脸,但就是觉得他的脸隐藏在迷雾之后。

“你在找那个男人吗?”那人开口问她。他一开口,青提就发现,不仅他的脸不可见,连他的声音都是虚无缥缈的。

她下意识地点头。

“他在前面的树下和一个长翅膀的女人打架。”那人用手指了指村口的大树。

青提抬头,就看见那双紫色的双翼。

“啧啧!”那人叹息着摇了摇头,“长翅膀的生灵,你以前见过吗?”

青提摇头,“是妖吗?”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问那个人,她明明应该觉得很害怕,这个夜晚充满诡异。她偏偏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害怕之情。

“不是妖。”那人回答,“或者说本来不是妖。”

青提满面疑惑。

那人叹了口气,“本来是半神,可惜的是,她宁愿堕入魔道,成为吸血之妖。长翅膀的人本是迦楼罗族的公主,半神拥有神力,身体却如同人类般脆弱。为了使自己长生不老,她宁可选择成为魔神。”

“你听懂我说什么了吗?”那人对于青提的反应颇为不满。

青提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人叹了口气,“算了,说了也是白说,你不是要找那个男人吗?过去吧!”

那人挥了挥手,青提就莫名其妙地向前走去。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似乎很听那人的话。只要是那人说的,她便下意识地依从着去做。

青提向着交战的两个人走过去。用“人”这个字来形容,也许是不贴切的。长着翅膀的女子,如同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未长翅膀的人,口中的獠牙也生了出来。

青提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看看那容颜已毁的女子,再看看那本应是英俊少年的男子,她仍然全无害怕之情。

她也不觉得特别地意外,似乎这一切都是情理之中的。

幻生应该是处于下风的吧,莎罗并不急着要杀死他。就像是一只猫捉到老鼠,也不会急着杀死它,反而会先戏弄一段时间,直到老鼠精疲力竭,才会生出杀它的念头。

但幻生却也并不真的害怕,有许多事情可以让人十分恐惧,也有许多事情,不过如此。青提站着看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两人动作如风,在一个平凡女子的眼中,只能看见两团倏然来去的影子。

她转身想要离开,才一转身,就看见那人站在她的身后。青提吓了一跳,那人行动无声,如同鬼魅。

那人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那个男人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那人的措词十分古怪,用了“好朋友”三个字。

青提点头。

“他就要死了,你也不想帮他?”

青提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这念头一闪而过,她并没有说出口,那人却已经知道了。“女人们真是无情,连自己的男人就要死了都会无动于衷。”

那人的声音不带感情,只是诉说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情。“不过我不会让他死,这个人的心很有趣,我还想看一看他心里的秘密。”

他忽然伸出手,一掌击在青提夫人的身上,“你既然是他的女人,那就用你的命来救救他吧!反正你也不想活了。”

这一掌击在青提夫人身上,青提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在那个瞬间,她的心中并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好奇,那人又是怎么知道她不想活的?

她转头,看见自己的身子向着女子的双翼上落下去。女子正与幻生战得紧要之处,她所有的力量皆来自于双翼。猛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住了自己的双翼,身子忽然便从半空中堕落下来。

这机会稍纵即逝,幻生是绝不会放过的。他立刻闪电般地扑到女子的身上,尖长的牙齿毫不犹豫地切入了莎罗的喉咙中。

鲜血立刻如泉涌了出来,对于莎罗来说,她无穷无尽的生命亦是来自于鲜血。

莎罗如同砧板上的鱼一样无助地挣扎着,只是血流得太快,随着鲜血的流逝,她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她的身体亦发生着奇异的变化,满头紫色的长发忽然变得灰白,背后的双翼也慢慢地萎缩,越来越小,那双紫色的眼眸逐渐失去神彩。

幻生却还是不敢放松,仍然坚持不断地吸着莎罗的血。当所有的血都流尽以后,莎罗的身体如同一段败絮,无力地瘫软在地。

幻生气喘吁吁地站起身,吸太多的血让他变得过于虚弱。或者是因为莎罗的血与别人的血并不相同的原因。

他看了看地上的青提,青提亦如同死鱼般地躺着,是刚才从空而降的时候受到巨大的冲击,身体里的骨骼大概都已经被摔碎了。他摇了摇头,青提也活不成了。

他转身,忽然看见路边站着的人。他一愕,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完全没有注意到?

那人用一种不算友善的声音笑言,“恭喜你,终于摆脱了她。”

幻生蹙起眉:“你是谁?你都知道些什么?”

那人笑笑,“我知道的东西并不多,我只是知道你的心罢了。”

心?幻生冷笑,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如同我这样的妖是没有心的。”

那人微笑道:“没有心吗?我明明就看见你的心里充满了忧伤和残忍。杀人是很痛苦和快乐的感受吧?”

幻生的脸色变了,这个人,竟能看穿他的心意。

那人笑道,“不用怕,我觉得你很好玩,所以我现在还不会杀你。”

“杀我?”幻生冷笑,“就凭你吗?”

那人也不与他辩论,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道:“我会跟着你,直到我厌倦你为止。”

月光下,那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倏然不见。幻生怔怔地看着那个方向,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摇了摇头,再次回头看了看地上的两个女子。都是曾经与她有染的女子,现在都要死了。这很好,他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太阳升起之时,幻生迎着太阳的方向而去。

太阳升起之时,青提的喘息也越来越微弱,是要死了吗?死了也很好,可以看见思念的人吗?目犍连,他会原谅她吗?

有这样的母亲,任何一个儿子都会觉得羞耻吧?

两滴泪水自青提的眼角滑落,好久没哭了,自从那个和尚死去,就再也没哭过。

忽然,身边传来唏唏索索的声音,是什么声音?那个紫眸的女子明明已经死去了。

她用尽全力侧过头,看见那个因失血而全身肌肤都收缩起来,紧包着骨头的女子正向着她爬过来。她还没死?

青提迷迷糊糊地注视着她,她明明被吸光了血,变成如此恐怖的样子,居然还没有死去。

女子爬到她的身边,嘴里长长的獠牙无力地切入她的喉咙。那牙齿进入喉咙的时候颇为艰难,大概是因为女子已经没有力气了。

但终于还是切了进去,青提感觉到鲜血正在离开自己的身体。

是要吸光她的血吗?吸光了她的血,紫眸女子就能复生吗?

这是青提的心底掠过的念头。她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的死亡。血就快流光了,紫眸女子也似乎有了一些力气,自地上坐起身来。

青提忽然闻到浓重的血腥气,那血腥气是忽然冲入她的鼻子的,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情形让她瞠目结舌。

紫眸女子正在用手挖开自己的胸膛,将自己的心取出来。

她低头看着青提的身体,喃喃自语道:“就用这个身体吧!”

然后她又伸出手,挖开了青提的胸膛。青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被挖了出来,然后紫眸女子将手中的心放入了青提的胸膛。

不过是转眼功夫,青提被剖开的胸口就自动愈合,那个本来被剖开的地方完好如初,看不见一丁点伤痕。

做完这一切紫眸女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终于倒在地上。这次她是真的死了,尸体迅速地化成了一堆白骨。

青提静静地躺着,身上折断的骨骼正在悄无声息地痊愈着。

脑海之中忽然现出许多见所未见的情形,那巨大的紫色双翼,水中的城市……这一切似乎都是来自于紫眸女子的记忆。

青提有些恐惧,紫眸女子的记忆与她的记忆混杂在一起,让她开始觉得迷惑不安,她现在到底是青提,还是纱罗?

一个男人的脸自眼前一掠而过,是谁?记忆若有若无,他的脸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想要看清时却又忽然消失了,只记得他生着一双紫色的眼眸。

这个男人是谁?似乎是很重要的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