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从未谋面的父亲还能向旁人提及母亲和自己的存在,苏鸢心里还是有点安慰的,不是因为自己,而是自己的母亲——碧倾然尽管在苏鸢的眼中是一个坚强得不逊于任何男人的女人,可苏鸢还是牢牢记住了母亲每每在中秋,在月圆时露出的疲惫和伤感……
他安静地听着苏亦缓慢却杂乱地说着同属于他们的父亲,说着霁泓山庄,说着其他的兄弟姐妹,说着江湖上的那些事……马车平稳匀速地上前行着,苏亦笑着停住了嘴,他看着苏鸢微微打着颤抖的睫毛已经合上了,将苏鸢的头放置在自己的怀里,又扯过薄毯搭在他的身上……
细细地端详起苏鸢的面容,睫毛很长却并不是很翘,稍稍下遮住他若幽泉般灵动的眸子,这也让他偶然的抬头间显出无可描述的风华,曾经这张脸让他也心悸不止,原本是惊讶苏鸢和苍月略略相似的面容,可是再见到苍月,苏亦也发现这两张脸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短短的半年,苏鸢秀气得难分雌雄的容颜,现在看来也深邃不少,多了几分少年的清俊少了点女子的柔媚……可就是因为这样子的变化才让人难以挪目。
墨江恰是南北两方的分界线,沿着墨江往上游走,翻过源头的天山,以及亡灵山即可到达寒水宫的势力范围,相对也就要安全得多,一路上因为苏鸢的身体,马车都行得稳慢,途中还在客栈歇息了两次,这脚程的速度让尘陌烟很着急,他不止一次对苏亦提过,人马太多反而影响了进程,要不他先和苏鸢两人先走,到了寒水宫再汇聚,这个方案自然是不受欢迎的,话还在余音未落……
坚决反对的几人就站了起来,言辞激烈,表情严肃,还难得的高度团结,几票就否决了尘陌烟的提议。
尘陌烟一副的恨铁不成钢痛恨表情,大嚷道:“不听我的,你们早晚要后悔!交给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至少比落在那魔头的手里好!”
“那可不见得!”卫剑情讪讪地说道:“还是大伙一起好点!晚辈武功不及前辈的,可人多力量大嘛!”
宋钦枫也点头说:“晚辈也觉得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稳妥。”
轩辕启介急得两眼冒着火光,他双拳紧握,胸膛起伏剧烈:“不行!你这破老头子想干什么啊!就这样按照原计划走!”
一旁的苏亦虽然也反对尘陌烟的计划,但是轩辕启介的情绪起伏倒是引起了他的不解,疑惑地望着轩辕启介:“轩辕太子果真是只和尔等同路到墨江?还是也改变了注意要一起去寒水宫?”
“……”轩辕启介愣了一下,马上也意识到自己的异样,赶紧地收回脸上风起云涌的波动,平稳地答道:“朝中事务繁忙,是不能陪鸢去寒水宫了,也就只能送鸢到墨江而已,以后还请庄主多多照顾鸢……”说着眼圈泛红,朝苏鸢望去,希望一直不和他说话的苏鸢能心软。
苏鸢默然地转开脸,低下头,面上的寒冰难破,心里却也微微地透出点湿润,酸酸地直扰他的眼睛,毕竟他还是那个和自己一起结伴长大的二旺,过去的十五年也就是他和母亲给自己唯一的回忆,说恨也是因为在乎,被在乎的人骗自然是苏鸢无法原谅轩辕的原因。
现下就要分离了,多少会涌出些许难受,二旺有他的天下,他不会是那个杏花村蹲在他家院门苦等着他的少年,不再是那个满眼痞笑的村野小子,就像他自己曾经说过的一样,他的身份是尊贵的,尊贵得娶他都不为过,他不信过……
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已经完全蜕变了,他挺拔如松的身姿穿戴的是象征着他尊贵身份的锦袍,他一言一笑也暗藏着皇室的高贵与倨傲,杏花村的少年已经被顶着轩辕皇姓的英俊男子所取代……而自己也不在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自己好像一夜成长,头脑清楚了很多事,自然清楚地了解轩辕启介对自己的感情,感情是真的,可是他却承受不了,他要的很简单——苏鸢只是想当个英雄,而不是想女人一样守在另一个男人的身后。
建立伟业,扬名江湖,也是他从小的愿望。
马车停在了离墨江最近的一个小城里,本来想直接换船走水路的,可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出了差错,苏亦准备的六帆大船,莫名地没有在江岸口等着他们一行人,尘陌烟提议租赁别家的船,赶路要紧!
宋钦枫和卫剑情也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苏亦办事的效率是出名的雷厉风行,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江面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烦意燥!
手下的人转了一圈后,都回来说附近的船已经被人租走了,连一只小竹筏都租不到!
这样一来,一行人都隐隐不安,沉默地看着对方!本来也是要走水路轩辕启介的船队也没有出现在江面上,天色染上晚霞,火烧云的瑰丽奇景没有让人有心思欣赏,苏鸢也不安地皱起了眉头,他不悦地想起这红恰像苍月那一头诡异的红色长发和血色眸子,就提议要不先在离墨江最近的小城歇息一晚上吧,明早找船也行。
往日里船来船往的墨江,竟然在此时寂静得像远古的深林,危险潜伏在人的四周,随时都可以冒出一个血盆大口将人整个吞噬!
于是一队人只好进入小城,来到一间最豪华的客栈前。
进去,店内倒是生意红火异常,好像真的是没有遇见船,羁留下来的外乡人。苏亦先进去,找到掌柜的,是一个老实模样的半百老头,正眉开眼笑地和一些客人寒暄客套着。
环视了一周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苏亦才领着苏鸢走了进去,后面跟着尘陌烟、宋钦枫、卫剑情、还有同样没有走成的轩辕启介,另外几个护卫,其余的人也分散在附近的客栈里。
“掌柜——还有几间上房?”苏亦开口问道。
见几人的穿着和气质,掌柜和小二不敢怠慢,换了一个谄媚的笑容,讨好地说:“还有两间!也不知道几位客官可否将就,这两日小店是人满为患啊,这两间上房也是刚刚有人退的。”
“两间都要了。”放下一张银票,苏亦压低声音问道:“不知为何,这日竟然一艘船也没有?可是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
“这……每一个人都问过我……”掌柜实在地瞥了一眼银票,也要低嗓门,微微收起两眼间的距离,朝两边望望后,用手指压住银票说道:“其实……我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