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期待地问道,“有抚台大人在,重光不会有事的,是吧?”
“噢,对,不会有事。他也该回来了,我去看看。”区舒云说着,兀自站起来往外走。
大家看着区舒云的背影,都是忧心忡忡,李念慈更是格外忧心。
区舒云也是满腹心事,她一路穿院而行,桃花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建议,“小姐到底替谁发愁,要是替姑爷发愁,咱就回家去找老爷……”她话还没说完,区舒云突然停住不走,她险些撞上。“小姐?”
“桃花,你先回屋去。”区舒云冷淡地看着李重甲一身戎装,匆匆地走进院子,快步迎了上去,拦住了他。
“哟?二奶奶,我正要找你。”李重甲笑道。
“你找我干什么?你跟铁山告密了?”区舒云不客气地问。
“我跟铁大人告什么?”李重甲一愣。
“你心里有鬼,自己知道!”
李重甲故意想了想,装作才明白过来的样子,笑道:“你是担心……唉,我是疑心重光,可再怎么着,也不会告诉外人,自害李家呀。”
区舒云冷笑一声,“你现在找到新主子,自然不把我爹和我放眼里了。”
“冤枉!我忙里忙外,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重光。”
“你忙什么了?”
李重甲看周围没人,小声道:“重光一被请去,我就担心出岔子,赶紧托人到将军衙门打听,看到底是去谈叔父的事,还是铁山另有所谋。”
“到底为什么?”区舒云诧异。
李重甲摇头,“铁山已经拿到了重光参与革命党的证据,说谈放我叔父,那是用来迷惑你父亲的。”
区舒云一惊。
李重甲继续道:“最不妙的是,我听说铁山用一份牛津大学的试卷去考重光。”
“为什么?”区舒云更惊,
“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这回麻烦大了,重光要是真的,就是革命党,他要是假的……”李重甲镇定自若。
区舒云急了,“那会怎样?”
李重甲并不急于作答,仔细观察区舒云。区舒云瞥了一眼李重甲,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变成封口葫芦。
李重甲表情十分诚恳,“说句心里话,我现在顾不上担心重光,我担心李家,还有你,重光要是真的,你爹也许为了你,还会帮我们家,跟铁山斗法,一切还未可知,可他要是假的,你爹会不会又撇清,把你抬走?你的名声不说了,我们家可该怎么办?”
区舒云沉吟不语。
“事情马上就见分晓了,你是帮我们家分担,还是及时自保?” 李重甲盯着区舒云。
区舒云看着李重甲,一时不明他的真实用意。
“我得去给我奶奶回话了,还得瞒着她老人家,真希望你能留在我们家!” 李重甲重重地说完,转身离去。
区舒云愣在那里,忽然叫道:“站住!”
李重甲站住,没有回头。
区舒云正色道:“你跟老太太说,我现在回门,去求我爹救人。”
李重甲判断着她的真意,“区小姐,你要是现在从我们家溜走,也太不仗义了吧?”
“我跟谁仗义?跟你?你就跟老太太这么说。”区舒云说完,径直走了。
李重甲看着区舒云的背影,慢慢露出笑容。
此时的阿四,正缩在牢房的角落里,一脸苦相的捂着耳朵,隔壁传来响亮的鞭响,每一鞭下来,都像是抽在阿四自己身上一样,隔壁犯人的每一声惨叫,也好像他自己发出来的一样,捂住耳朵,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一声长长的惨叫,四下里安静了,阿四松了一口气,放开手,往下看,他一身囚衣,半截裤腿渐渐湿了——吓得尿了裤子。
沮丧地闭上眼,阿四喃喃地:“阿纯……”他想起阿纯被推进手术室之前那甜甜的笑容,还有她那句话,“我会乖乖地等你,绝不胡思乱想!阿四哥,你笑一下……”
阿四哭了,铁山沉肃的话语又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你只要老实交代,我就放了你。替李玉堂扛,甘当乱党,那是找死!”
阿四忽然站了起来,拍门:“开门!开门!”
没有人搭理,阿四一个人站在昏暗中,不知为什么,又想起那天李玉堂被带离李家时那句掷地有声的话,“你是我的儿子!是伟丈夫!有胆识!别怕,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重光,答应我!”
“爹,您放心!”
李玉堂露出微笑,被带走了,他兀自回头望着阿四,眼神里全是鼓励……
牢门开了,一个凶相的狱卒看着阿四,嚷道:“喊什么你?”
阿四已然又改了主意,“不是我喊的,我没喊。”
狱卒进来了,后边还跟着两个狱卒,三个人根本不理他,把手里的刑具一一放下:老虎凳、夹棍、皮鞭……
阿四看得发毛,“你们要干什么?……我是抚台大人的女婿,我要见抚台大人!”
牢门砰地关上了,马灯照亮铁刚的脸,不知道他已来了多久。
铁刚笑道:“李公子,省省吧,喊不来抚台大人的。”
阿四吓得退缩了,“铁刚……铁大人,咱俩还一起喝酒呢,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他此时此刻,心中最强烈的念头,就是期盼区舒云赶快去找她亲爹,快来救自己一命。
李家的豪华马车在街道上哗啦哗啦跑着,区舒云探头看着外面清风茶楼的牌子,急忙拍了下车壁,叫道:“停车!停车!”
车停了下来,桃花很不解,“小姐,我们还没到家呢!”
“箱子给我。我要办点事,你先回去。”区舒云下车。
“小姐要去哪?” 桃花跟上,却险些被车门撞到鼻子,她是知道小姐脾气的,只好乖乖坐了回去。
马车却不走,小丁从司机位跳下来:“二奶奶,您办什么事,我陪您。”
区舒云看也不看他:“想不想救你们少爷?”
“想!当然想了!”
“那就赶紧走,你耽误一分钟,我就不管了。”区舒云没好气地说。
小丁愣:“……好,好,我这就走!”
马车离开,区舒云拎着一只小箱子,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清风茶楼,却没有勇气走过去。她终于“逃”出了李家,也不用再回家被父亲关住,但一切只不过回到了原点——她仍然不知往何处去。
她往茶楼走了两步,又站住,转身往反方向慢慢走去,身后传来马车的声音,她下意识的躲开,站在路边,只觉得心底白茫茫的一片,只想痛哭一场。
“舒云,上车!”
区舒云抬起头来,以为是幻听,但这时从她身边经过的马车上伸出了一只手臂,把她拉了上去!
是秦少白!是秦少白把他拉上了马车!真的是他!区舒云呆呆地看着,一下子抱住秦少白,喜极而泣,“真的是你,少白……”
秦少白轻拍她的肩头,“舒云,委屈你了。”
“你真狠!”区舒云猛地推开他,恨恨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会逃出来,你来接我?”
秦少白点头道:“我远远跟着你们的车,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区舒云茫茫然看着他,不解他的意思。
秦少白正色道:“你不能这样走了,你要回门,让你爹救李玉堂,救李重光。”
区舒云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你不是来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