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巡抚捋着胡子,“别急,沉住气、横下心,慢慢来。”
心里烦闷,区舒云索性去了花市,人流中,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神茫然。身后不远,一个密探跟着。
一个花农模样的后生,怀抱一大捧鲜花,拦住区舒云。“刚摘的茉莉、凤梨,小姐来几支?”
区舒云充耳不闻,绕过他要走。
“小姐长得这么漂亮,便宜些给你好了!”花农拦住去路,凑近身。
区舒云只道遇上了流氓,柳眉一竖正要骂人,花农小声急语,“前面右拐,胡同里有人接你!”
区舒云一愣。
“秦先生要见你!”
区舒云恍然,担心道,“后头有尾巴!”
“交给我。”
区舒云点头,一把推开他,“离我远点!”说着大步向前。
花农冲她背影啐了一口,一转身,满面笑容拦住了跟上来的密探,“大爷,刚摘的茉莉,您闻闻这香!带几支回去给太太吧!”
“躲开我!”
“买几支吧,又鲜又香,便宜!”
花束遮挡密探的视线,密探急了,一把打落花束。
“你赔我的花!你赔!”花农不干了,死死抱住密探。密探一脚踢开花农,再转身,区舒云已不见了。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已经来到了咖啡馆包间里的区舒云哽咽着,完全没了主张,“少白,怎么办?怎么办?”
秦少白神色凝重,半天没说话,显然正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区舒云止住悲声,仰头望着他。
“舒云,”秦少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阿四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责任。”
秦少白顿了顿,“尤其是镇伟那一枪。”
“那个于镇伟,太鲁莽了!”区舒云深以为然,激动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珠,“起义失败、换空枪那些事没弄清楚,他就杀人!说到底阿四只是个车夫,吓破了胆子,难免慌不择路!”
“铁山拉,我们却在推!在争取阿四的斗争中,我们完全输给了铁山!”
“争取?”秦少白的口风让区舒云重新燃起一线希望,她试探地问道 ,“他还能,争取回来?”
“我也正在思考这件事。”秦少白盯着区舒云,“更准确地说,是反思。”
区舒云来劲了!革命党并没有将阿四视为十恶不赦的“锄奸对象”——秦少白想要挽救他!
“反思什么?”
秦少白沉吟片刻,突然问道,“舒云,你相信阿四和你爹合谋,借谈判诱捕我吗?”
区舒云毫不犹豫,“不相信!”
秦少白点头,“抓我的是你爹的亲兵副队长胡千总,被重甲救我时斃了,已无对证,那你相信阿四把弹药车换成空枪吗?”
“不相信!”
“此事唯一的证人小丁已死,你相信是阿四杀的吗?”
区舒云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可能。他和阿纯一起去的,难道阿纯会是同谋?”
“你相信阿四出卖了制造局那七个同志吗?”
“我……不知道。”
“那好,新军起义以来,一连串事件,件件对阿四不利,却没有一个直接证据。只有最近一桩,还是他自己承认的,舒云!”秦少白双眼炯炯,“阿四固然可能是大奸大恶之人,但我们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
区舒云的眼睛瞪大了。
“有人精心设计,就为挑拨阿四与革命党的关系,把他逼上绝路!”
区舒云听得惊心动魄,脱口而出,“铁山!”
秦少白又陷入沉思,半晌,“不管是谁,我们已经上了他的当。”
“少白,你亲自去见阿四,一定能把他劝回头!”区舒云急切,“他最听你的话!这些日子他最苦恼就是见不到你,最让他伤心的就是你也怀疑他!”
“这正是我今天见你的目的。”
区舒云惊喜地站起身。
“起义在即,武器供应不能断,我们需要阿四!”秦少白靠近区舒云,殷殷地,“告诉他,见了面,把话都说清楚。掀过这一篇,重新开始!”
“我这就回去告诉他!”区舒云转身就要走。
“等等!”
区舒云站住。
“刚才这些话,只是一种可能。”秦少白的口气又变冷了,“事实真相,还需要时间和证据才能看清。也许,阿四真是个大奸大恶之人,舒云,你是个革命者,对任何状况,都要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