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得利斯勒先生这个人,有两件事我认为应该给予公正的看待:一件是关于他变金的秘法,另一件是有关他素来的人品。换句话说,无论他的变金术真实与否,或者他的行为正常与否,一说起点金石的秘密,我曾经长期否认这是可能的。差不多有3年的时间,我比任何人都更怀疑得利斯勒的声名。在这段时间内,我没有给他提供过任何支持,曾经有一个由本地贵族极力推荐给我的人,我帮助过他,但也是这个人,告诉我说曾经好多次拿了他从铁和铅中变来的金银到奈斯、艾克斯、阿维根的金匠那儿去,这么做是出于他本人对得利斯勒的愤怒。我起初对得利斯勒的看法有些不好,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一个朋友家里见到了他。我的朋友让他在我的面前秀一下演技,他似乎是为了向我讨好,答应得很爽快。我把几颗铁钉交给了他,当时有六七个我认为可靠的人做证,在他把这些钉子放到烟囱里后,这些钉子顿时变成了白银。我将信将疑,于是就派我的手下施赈吏把这些银钉子送到艾克斯的珠宝商因姆伯特那儿鉴定一下。经过一番专业的鉴定,他在还给我时说鉴定证明这是上好的白银,可我对此还不是十分满意。德·庞特查坦两年前曾向我暗示过,一旦我通过调查知道了得利斯勒的秘密,那么我就有责任为国王陛下做一件好事,我认为现在是时候开始着手做这件事了。于是我请一位名叫卡斯特拉纳(Castellana)的炼金术士来见我。他应邀赶到了,我特地找了10个警卫来陪同他,在事前曾暗示他们一定要关注他手的一举一动。他当众把两块铅分别变成了黄金和白银,我把变好的黄金和白银送到了德·庞特查坦那里。他不久给我回了一封信,这封信现在就放在我的面前,他说把变好的金子让巴黎市最有经验的金匠鉴定过了,他们口调一致地宣布这是现今遇到的最纯正的黄金和白银了。在这之后,我彻底改变了对得利斯勒以前的看法。尤其是他在塞纳斯当着我的面又变了五六次,我自己又在他根本没有插手的情况下亲自操作了一下,这些结果更加改变了我的看法。先生,有目共睹,我侄子贝尔·巴尔德(Bell balde)在巴黎一家剧院写的信,他自己在卡斯特拉纳试着做了一个实验。我可以证明这件事确实是真实可靠的。塞尔·伯格特(Selma burke),我另外的一个侄子在3周前把这个实验当着我的面又做了一遍,等他到了巴黎以后便会亲口向你原汁原味地讲述所发生的一切,在我的主教管区内,亲眼见到了这些事的有100多人。先生,我不得不承认,经过了所有旁观者及金匠的一致鉴证,这个实验在我亲眼目睹的情况下,成功了无数次之后,我之前所有的疑虑都统统消失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个人之前主观臆断其不可能的想法彻底被我的眼睛给否定了。”
“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我来给您讲述一下这个人的其人其事。关于他,有三个地方让我觉得可疑:第一,他在锡斯特兰有犯罪的嫌疑,他把当地的硬币作为伪造的对象。第二,国王曾经两次向他发出‘通行许可证’,他却置若罔闻。第三,他一再拖延去宫廷给国王表演变金术的时间。先生,您看,我对任何一个问题都没有隐瞒或回避。关于锡斯特兰一事,得利斯勒一再地向我保证说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反法律的事,他也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国王的事情。六七年前,他确实到过一次锡斯特兰采集过用来制粉的草药。当时他曾在一个叫皮劳斯的人家里寄宿过。起初他还认为皮劳斯是个很老实的人,皮劳斯曾被指控敲诈过路易。得利斯勒因为曾经和他住在一起,所以被怀疑为是皮劳斯的同伙。因为这个无凭无据的怀疑,得利斯勒当时没有出席法庭,他又被判定为故意藐视法庭,法官们向来对缺席的人严加惩办,这个案子对久经法庭的法官们来说简直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情。我在艾克斯任职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个通过到处散布谣言来诋毁得利斯勒人格的名叫安德·阿莱纳的人,因为这个人想借这个机会把他欠得利斯勒的一笔约40路易的钱赖掉。不过,先生,请允许我进一步补充一下,即便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得利斯勒,对如此一个在社会上有重要地位的特殊人物,我们还是应当以礼相待,对一个国家而言,对如此优秀的秘密人物还是法外施恩为好。至于国王给他的两个通行证,我敢肯定他之所以无视,是因为他自己根本没错。严格地讲,他的1年时间仅有夏天的4个月。要是有任何事阻止他充分利用这几个月,可以说整个1年的时间就被他丢掉了。所以,第一个通行证的浪费是因为1707年萨瓦公爵的入侵。而到1708年年底得到第二个通行证时,正赶上一帮以德·格林格南法庭名义携带凶器的人将得利斯勒侮辱了。他上诉了几次,不是没有回音,就是只同意给他安全保证。我现在讲的这些事只是为了解释第三点疑虑,即为什么得利斯勒不能马上去巴黎向国王实现他两年前的承诺。在连续的干扰下,他已经丧失了两三个夏天。不能收集充足的油、粉,无法将它们提纯到一定程度,他就不能变金子了,所以在您面前许诺给塞尔·德·伯格特的嫁妆也就不能兑现了。在我侄子来之前他就把这些情况告诉我了,要是哪天他拿自己的几克粉把铅变成了黄金,那一定是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了。我敢说,就算他有这一点材料供他表演,稍微动动脑子他也不会去国王面前冒这个险的。因为哪怕在金属里有那么一丁点障碍(如只有操作时才发现金属太软或太硬),人们都会把他当成是一个骗子,要是再赶上他第一次用的粉没起作用,而他又没有更多能够再重复实验的东西来解决这个问题的话,那他就麻烦了。”
“先生,请准许我最后再声明一次,总之,我们不能将这种人才逼上绝路,更不能将他逼到别的国家去避难,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想去。他曾对我在提出的这些建议时表示不屑一顾。给他一些时间,你也不会损失什么,而过于逼他只能让你失去更多。毋庸置疑,他变来的金子一定是真的,这已经被艾克斯、里昂、巴黎这么多珠宝商确切评价过了。前两个给他的安全许可证没有用上不是他的错,所以我觉得应该再给他一个,我敢保证这一次会成功的。要是您能相信我还有愿意效劳陛下的忠心,我请求您把这封信转交给国王陛下,或许我也可以不用受到那些看似正当的责难。要是他本人对我给您写的这些情况不太了解的话,总有一天他会对我发火的。如果您答应了,请对国王保证,要是给我发一个安全许可证,我会带上得利斯勒先生和我一起表达他的真诚并以此来表明对国王的责任。以上只是我的一些拙见,特此提呈以求明鉴。
塞内斯主教约翰谨上”
“致巴黎金融总长,国务大臣
M.德斯马特”
从这封信中我们就可以看出,很明显这个得利斯勒非同寻常,相当狡猾和善于辞令。他的诡计把主教大人弄得没了方寸,而疑问一消除,他就开始像得利斯勒希望得那样自欺欺人。这一点主教坚信不疑,他甚至成为他的保护人,无法容忍任何人对得利斯勒有哪怕是一丁点的怀疑。显然,路易十四和他的大臣都被他制造的幻象迷惑了。于是,这位炼金术士很快就拿到了第三个安全许可证,国王命令他立刻到凡尔赛宫凡尔赛宫(法文:Chateau de Versailles):位于法国巴黎西南郊外伊夫林省省会凡尔赛镇,作为法兰西宫廷长达107年(1682—1789年)。1979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译者注在众人面前用他的油、粉做实验,但这却不是得利斯勒的原意。在他那个地方,他可不是泛泛之辈,无论他走到哪里,他都得意于围绕左右的谄媚恭维,这也就使他更不愿意放弃这里的各种好处而去国王宫殿受人监视。这样一来他开始找各种理由推脱,也全然不顾他的主教朋友再三恳求。主教可是跟大臣保证过的,他拿名誉来担保劝得利斯勒去巴黎,然而他发现他根本没办法消除掉这个人一丝一毫的固执念头。这两年中,他一直苦口婆心地规劝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总是会碰钉子。例如,要么是没有充足的粉了,要么就是阳光曝晒时间不充足了。教士最终无法再忍耐了。他怕时间再拖久了会被皇室怀疑,于是致信给国王要求将得利斯勒放逐。根据这道命令,他们将这位炼金术士送进了拉·卜鲁城堡,而在1711年6月,又将他送去巴士底狱。
宪兵们知道他们押送的犯人是一个拥有点金石的人,就密谋抢劫并杀害了他,这里面有一个人假装十分同情这位哲人的不幸,而且答应提供给他一次逃跑的机会,只要他能转移他同伴们的注意力,得利斯勒赶忙道谢,却没料到这是个陷阱。最终,为了小心行事,他狡猾的朋友和他的同伙商量决定最好让得利斯勒趁剩下几个人在远处时打翻其中一个,然后他们再一边追他一边朝他的心窝开枪。在他的身上找到点金石后再用马车将他的尸体运到巴黎,向德马雷先生汇报说罪犯想要逃跑,幸亏他们从背后开枪,不然就让他跑了。他们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进行这个阴谋。“好心”的宪兵发出了事前约定的信号,得利斯勒马上开始逃跑,早已隐藏在四周的宪兵先是给了他大腿一枪,没想到却引来了一些围观的农民,因此他们没能如愿将他杀掉。他被押回了巴黎,关进了巴士底监狱的一间地牢里,但下肢的伤势颇为严重,一直无法止血。他固执地将医生包给他包扎伤口的绷带扯掉,从此再也没能从床上坐起来。
塞内斯大主教曾几次去监狱拜访他,而且答应要是他能当着国王的面将铅块变成金子,就放他自由。这个倒霉的人这时候已经是想骗人也没有办法了,既没有金子,也没有双底锅和魔杖,就算是有,他也不肯承认自己是个骗子,只说他清楚如何制作金属嬗变粉,他只是在一个意大利哲人那里弄到了一点儿,而且,他早在普罗旺斯做实验时就用光了。他在巴士底狱被关押了七八个月,最后死于伤口感染,死时年仅41岁。
阿尔伯特·阿莱
这个宣称自己已经拥有点金石的人,是一个女人和她的前夫得利斯勒所生的儿子。得利斯勒年轻时在一个路边的巴莱餐馆里认识了这个女人,然后就和她结婚了。得利斯勒只对他尽了部分父亲的义务,他觉得他能给儿子最好的爱莫过于教给儿子一些行骗方面的技巧了,因为是行骗使他如此成功。年轻的阿莱很有灵性,很快就掌握了炼金术的术语。他能够到处引证,给人们讲述各种有关嬗变、发酵、万灵药、长生不老药、万能溶剂的故事。得利斯勒去世后,人们都传言说他将炼金秘方只传授给了他儿子一个人。他母亲跟他合伙骗人,幻想着以这种方式来吊住那些有钱人的胃口,在他们炼金期间这些人相当顺从。得利斯勒的厄运根本没有妨碍他们在法兰西的活动。普罗旺斯人跟以往一样高度评价了他们的手艺,他们也愿意相信得利斯勒的继承人、这个年轻小伙子炼金的故事。然而,巴士底狱的地牢也已经向他们敞开了大门。阿莱和他母亲轻装上路,几年之间他们在欧洲各处游历,常常用双底锅之类的东西成功地表演变金术,也遇到了很多高人。在1726年,阿莱只身(很明显他母亲在途中去世了)来到了维也纳,他毛遂自荐到了德·利施里奥公爵(当时的法国宫廷大使)那里。这个贵族对他信任有加,很明显他已经好几次成功地把铅变成金,甚至让利施里奥公爵自己将一颗铁钉变成了银钉。公爵从此以后便开始向朗格莱·杜·弗兰斯诺夸耀他这个炼金术士的本领,并对他连炼金用的珍贵粉末的秘密都不能发现表现出很遗憾的样子。
不久后,阿莱发现德·利施里奥公爵是个相当小气的人。他不仅不给阿莱一分钱,与此相反,公爵想要他将他的火拨、火铲们都变成银的,将全部铜器具都变成金的,还觉得对他这样一个平民来说能够结识公爵就是很大的恩赐了,而且认为一个拥有这种秘密的人根本就不需要钱。阿莱发现公爵对他的期望自己根本无法达成,就离开了这个贪婪的人。在一个学生的陪伴下去了波西米亚,与此同时还遇上了一个爱上他的维也纳姑娘。一些波西米亚的贵族盛情款待了他,而且曾经有一段时间在家里款待了他们好几个月。跟以往一样,他说自己只有几克粉末,要是他决定在哪里定居,他就给哪家表演,还说他会给东家一块变成的金子当成礼物,而且要是确保在此期间能提供给他去山顶上采集大小缎花的时间并且供他的妻子和学生吃、住及零花钱的话,他会为他变出百万黄金。
他的这种方式将几十个人的耐心都消耗完了。他想在法兰西的年轻国王路易十五路易十五(1710年2月15日—1774年5月10日):被称为被喜爱者(法语:le Bien-Aimé),作为法国国王在1715—1774年期间执政。——译者注统治之下的国度可能会少一些危险,于是他回到了普罗旺斯。刚一到艾克斯,他就去拜见这个省的省长拉·布莱特,这是一个痴迷于炼金术而且总是幻想自己也能发现点金石的绅士。他没料想到,可能是由于拉·布莱特听到了一些有关他的谣言,接待他时态度很冷淡,而且让他第二天再来见他。阿莱不喜欢这位知识渊博的省长那不屑的神情,怀疑有诈,就连夜逃到了马赛。但是警方早就盯上了他,不出24小时,他就以伪造货币的罪名被投入监狱。由于证据确凿,几乎没有无罪释放的可能,他只能计划越狱。刚好看守人有一个善良漂亮的女儿,阿莱就努力讨好这位少女,竟然成功了。少女爱上了他,但并不知道他早就已经结婚了。女孩为自己的情人想出了逃跑的办法。一年的监禁生活之后,他又重获自由了,只剩下可怜的姑娘黯然神伤,伤心自己将一颗纯真善良的心交给了一个有妇之夫,一个忘恩负义的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