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尼克松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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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新旧政治本质之思考(3)

阿瑟·施莱辛格与肯尼斯·加尔布雷斯制定了一个折中方案,使会议得以继续:ADA将在民主党大会上拥护反战政纲,而不是在总统提名的问题上分散注意,导致分裂。洛文斯坦没有签名。他无法想象为自由派理想而战的一场运动会成为殖民战争的帮凶,也无法理解人们为何能从战争幕后的民主党人和日渐衰颓的领袖身后看出政治前途来。他不能理解,在新生事物才有价值的今天,民主党人依然把运气赌在老一套的处理方式上——州长们乘着游轮,就总统提名进行谈判。今天的世界,真理与真实关注的一边是理想主义、反叛与反殖民——关注的是青年。

他为一种新民主党思潮声辩,认为1960年的多次暴动淘汰了旧的权力法则。“不能将黑人权力、暴动甚至越南问题当作分离的孤立事件,”杰克·纽菲写道,“它们都是大事件的一部分。美国的政治权力在我们的允许下,从人民转移到了技术精英手中……代议制民主已经崩溃。”

洛文斯坦和纽菲等人把利用两党体系下反叛的理想主义的运动称作新政论。道德堕落的时代中,老政客照旧举办着政治舞会;人们开始相信,有组织的青年和并不年轻的理想主义者必须将这个精英和他的那些狗娘养的仆人们清理出局,国家才能存活。对政治舞会的憎恶和对推翻执政派的信念便构成了新政论的界定标准。“约翰逊再执政四年,国将不国。”另一个年轻的作家皮特·哈米尔在给罗伯特·肯尼迪的信中写道。

他们在特区的一间旅馆房间中,用少量资金支持着倒约翰逊运动,还在威斯康星、明尼苏达、纽约、新泽西、宾夕法尼亚和加州建立了组织。这些州、市的民主党改革俱乐部挤满了戴着眼镜、热情洋溢的大学教授和社会福利专家,空想地向盘踞了数十年的城市机器发起了战争。

最底层的斗士大部分是学生。他们逐户敲门,怀抱着理想主义与知识分子的论点:民主党政府建立在选举权法的时代,以南方白人为基石,由维护冷战现状的劳工运动建立,受声名狼藉的特区权力掮客监管,这一政府在1970年的年轻美国是无法繁荣的。旧秩序是为恐怖的萧条时期建立的,不是为全员就业、物资丰富的今天准备的。新政论是唯一途径,将满怀理想但逐渐孤立的一代人从学生争取民主社会组织之类倡导的无政府主义的暴力陷阱中拯救出来。

1968年临近时,他们缺少的是一个候选人。

新政论受肯尼迪青睐。所有人都知道这点。“他正在登场”是新共和国周刊的激进作家安德鲁·科普坎德为罗伯特·肯尼迪写的1966年传略标题。文章大幅描述了肯尼迪对“突发、直率、令人似懂非懂却可能引发风险的行为”的热衷,以及他对“简易对策”的抨击。他总在寻找意义的新前沿。“他在看哪里?克拉科夫的服装集市、密西西比大学校园……或许穷人了解,他在研究都市贫民窟的状况。拉美有情况?他会去看的。发生在南非?给他办张签证。不管探索的目的是什么,他找到的可能性都不是太大。他寻找的不是一个事物,而是一种机会——发生在政治与人民身上的可能性。”肯尼迪喜欢在学校讲话,胜过公民俱乐部。孩子们问他何时竞选总统时,他答道:“当你们长大了,能给我投票的时候。”

这位登场人物在秋天出版了一本书,正是胸怀政治抱负之人在宣告参选前发售的那种。新书《寻找新世界》第一章标题是“青年”,谈到了“白人政治权力”、“媒体集团”和“反抗政府冷漠态度的”瓦茨;他还控诉“因持有大麻而将人收监”却对“每年杀死几千美国人民”的香烟不加管制的行为。

这位肯尼迪是新政论一手造就的。

但同时还有另一个肯尼迪存在,这个肯尼迪是个狗娘养的混蛋。

这个肯尼迪是他兄弟密谋暗杀卡斯特罗的倡导人,是乔·麦卡锡的一个雇员,策划他兄弟的总统竞选,将“冷酷无情”一词永远地打在了他身上。黑豹党善辩的信息部长埃尔德里奇·克里夫写到他与肯尼迪相遇的时候:“我坐得很近,仔细看了他的脸。之前我无数次看到过这张脸——强硬、冷酷、卑鄙——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和蹲过十年以上监狱的夜盗身上一样的东西。”这个肯尼迪最多就是个坚定的左翼支持者,实践着臭名昭著的老一套政治。他坐在烟雾缭绕的密谈室,在贫民窟和农民村庄被烧毁的同时,对国家未来领袖那些肮脏的小买卖避而不谈。这个肯尼迪可以从《寻找新世界》一书的越南章节(内容充斥着术语和墨守成规的折中方案)中窥见一斑。

年长些的罗伯特·肯尼迪顾问——也就是约翰·肯尼迪过去的白宫人员——一直注意着民调:结果曾显示,他在面对面辩论中以52:32击败了约翰逊,但同时还有50%的人对他“极其厌恶”,和约翰逊一样。顾问们明白,总统竞选不是新政论的核心和结果,而是一场战争,是向盘根错节、尖酸刻薄的媒体,以及烈士的兄弟发起的战争。肯尼迪议会办公室的年轻工作人员不能接受这一观点,认为此类风险才是他的精髓所在。“新边疆政策是50年代的产物。”一个年轻好斗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别忘了约翰·肯尼迪是凭金门、马祖还有冷战的废话在1960年竞选的。”

这是乔治城上演的时代泡沫剧。1967年3月,埃塞尔·肯尼迪生下了第十个孩子时,《时代》专栏记者告诉约翰逊,罗伯特“还未决定加入战局”。4月,杂志报道他已递交了宣誓书,任何初选名单都将不会出现他的名字。华盛顿媒体也重复着他反对总统的长篇演说:“我们怎么可能再捱过林登·约翰逊执政的五年?一个疯子执政的五年?”6月,在一位纽约筹款人面前,他为总统做了一篇华丽的祝酒词,赞扬了“他高远的目标,广博的成就,辉煌的记录和灿烂的未来”。

洛文斯坦拼命寻找下个选项。所有反战议员都加入了1968年的继任战争。有些人和乔治·麦戈文一样是硬汉。曾称“越战毒害、凌虐了国内生活”的外交委员会鸽派主席富尔布莱特议员是南方人,投票反对废除种族隔离。不管怎样,洛文斯坦给他们都去了信,央求他们弥补这一空缺。

只有麦卡锡,这个难以相处、与众不同的明尼苏达议员显示了兴趣,建议当年迟些时间与他见面。前景依然黯淡。麦卡锡是个怪家伙,这个明尼苏达小镇出身的本地人在变成知识分子前,曾想过进入教会或是修道院。尼克松进入众议院时,为新晋共和党人开了一个俱乐部——正直派成员的国会分支,还起了亲密的绰号,叫它杂糅前进俱乐部。而麦卡锡聚集了中西部思想相似的自由派年轻干部时,给自己的俱乐部命名“民主党学习小组”。麦卡锡喜欢学习,空闲时间他写些诗歌,这种人不适合上街去跟约翰逊对着干。

9月23日,ADA大会矛盾爆发。晚上迟些时候,罗伯特·肯尼迪位于弗吉尼亚的居所中,就他的政治前途展开议题的战争委员会也爆发了冲突。肯尼迪的老伙计都在,年轻些的助手和脾气暴躁者都被排除在外。

吸着烟的肯尼迪回答了现实世界将会发生的事情:“人们也许说我出于野心和嫉妒,正在分裂我党。没人相信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出于我对越南和穷人的本心。”

尽管如此,他确实认可了自己可能做出的行动蓝本:“总要有人出头。”

出头人。冷静地,算计清楚地,“寻找新世界”先生好像正提议和政治掮客一起牺牲一只羊来检验“倒约翰逊”的主意是好是坏——之后,他可以来个突袭,从别人的风险中获利。理想主义者洛文斯坦脸色惨白:“人们认为国家的未来和荣誉岌岌可危,因为越南根本不关心戴利市长、Y州长和Z主席想什么!”

但这里正是问题所在。在州长会议“愚人船”的舞厅里围着对方妻子跳舞的Y州长和Z主席都是老顽固,但确有专长,能一眼看出选民想要什么,他们知道有多少“人们认为国家的未来和荣誉因为越南岌岌可危”。也就是说,他们知道怎么在选举中胜出——在寻找新世界之前,这一成就是必要的。

这正是新政论的悲剧缺陷:不管在哪,它关注的都只是热忱。例如,它就看不到尼克松做了些什么:它看不到的是,有一股政治未来的浪潮是矛盾的、反动的和狂怒的。

1967年11月,波士顿进行了一次市长选举。自由派的凯文·怀特面临路易斯·希克斯的挑战,她是波士顿学区委员会反对用校车接送学生的英雄。“我很好地保护了你们的孩子,”她会说,“只要我一息尚存,我便会保护我们社区的学童。”

在波士顿的白人社区有七千个空缺的座位。希克斯认为,允许公车接送他们跨区入学会给黑人创造出“不公平的优势”。几年前,黑人父母钻了公开招生的漏洞,当时,只要他们能提供交通就可以自由地选择子女的学校,于是他们筹措资金经营起了自己的私人公交服务。希克斯匆忙地设置了路障,阻止他们的运行。波士顿的红衣主教库欣告诉她,他打算参加旨在反对她的民权运动组织。“阁下,”她回应说,“如果你已经参加了,那我希望你能游行到我三楼的办公室来,这样我就可以亲自把辞职书交到您手上。”红衣教主表示,他对于她将从学校委员会辞职深感震惊。她回答道,“不,阁下。我并不是说要从学校委员会辞职,我是说要从天主教堂辞职。”

《新闻周刊》写了一篇关于希克斯的特写,这篇报道原本是要中伤她,但反倒帮了她。他们将她的支持者描述成“连环画里的一群喋喋不休的争吵者,一群装扮过分的洋娃娃……”这篇文章把她塑造成了有正直人风格的人。她赢了,成为了波士顿市长。

乔治·华莱士正在全国竞选。他妻子在1967年1月就职,他老练的演说词撰写人,克兰斯曼·阿萨·卡特和治安官赛尔吉姆·克拉克在伍德利乡村俱乐部举行了一次秘密会议,开始策划华莱士的第三次党内总统竞选。在他妻子动身去国会的当天,乔治·华莱士坐在州长的椅子上,给新闻界上了一节历史课:十一位当选的美国总统都不大受欢迎,甚至没有一个超过大多数。“林肯就属于这一类,我也将会是这样的胜利者。在四个人的比赛里,他并没有赢得选区的大多数选票。如果我参与竞选,这至少将会是一个三人的竞争,同样的事情将会发生。”四月份的时候,他再一次到北方游说。他发表的演讲赢得了那些对他持怀疑态度的人的心。他在演讲中说:“新泽西的左派说他渴望一次胜利……如果我是总统,我将命令检察长采取措施,对付这些给予敌人支援的人,我会将他们绳之以法。”

然后他在军队的保护下离开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暴力骚乱即将到来的气氛。

11月,他游历了俄亥俄州的6个城市,集齐了433100个签名,他需要这些签名,从而获得美国独立党的候选人资格。然后他前往加州。为了激起媒体的兴趣,他带上了他刚刚从癌症手术中复原的州长妻子。他常去的地方是工人阶级所在的郊区,在那些地方,里根是做得最好的。

“如果有人告诉你,你们不得不让你们的孩子坐公交车去别的社区上学,你们作何感想?

“你们努力工作,拼命攒钱,教孩子遵守法律。然后有人烧毁了大半个城市,还谋杀了别人,知识分子解释说,这是因为杀人犯在十岁的时候没有西瓜吃……最高法院正在作出修正,这样一来,那些放火烧城的人就无法无天了。”

尤金·麦卡锡在11月30号宣布他将在四个基本方面反对林登·约翰逊。“当局似乎并没有对其在军事胜利方面的投入意愿设置限制,我对此深表关切,”麦卡锡说,他将参与竞选,因为他想缓和“政治上的无力感”,“现在美国道德危机有加深的迹象——不满、失望以及在法律途径抗议宣言无解的情况下,开始寻求非法律的解决方法。”《时代周刊》杂志挖掘道:“麦卡锡的参选最终将会给那些合法的反对者一个文明的声音。”

迪恩·拉斯克访问纽约时,一类持有异议的人袭击了他的豪华轿车。他们将红色的油漆泼在一扇车窗上,还砸了另一扇。一个警察高喊他的哥哥在越南战争中死了,让每个抗议者都去小胡同作战。其他的警察则高喊“犹太混蛋!”“赤色分子!”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把这些家伙的裤子扒下来,他们肯定没有那话儿。”

警察之间的战争在升级。

威斯特摩兰将军当时在美国,他告诉国家新闻俱乐部“我们的对手即将完蛋,”而且“结局已经近在眼前”,“在隧道的尽头看到了光亮。”《时代周刊》杂志争论,胜利即将来临。

11月17日:“联合监控范围非常广大……对于南越的共产主义者而言,已经没有几个安全的藏身之地了。”

11月24日:“缓慢但的确是实实在在的进步……去年,越南全国大招兵的比率是每月7500,现在已经跌至3500。”

12月8日:“最近几周,在越南南部,共产主义军队常常被击退、击溃和大量歼灭。”

12月29日:“即使在朱维安看来,空袭北越的战役(代号雷霆战争)也是场漂亮的战争:空战中摧毁力最大的六天。”

1月12日:“当局者一直都深信没有取得和平谈判的实际可能,直到1968年选举后,他们才于上周承认,他们可能过于悲观。”

《时代周刊》在“真正的黑人力量”上表达了观点:南方的城镇里,黑人们在过去只有种族主义者才能够当选的地方被选为公共官;一个名叫卡尔·斯托克斯的黑人被选为了克利夫兰市的市长;封面故事讲述“迪恩·哈克斯,美国国务卿……两个同盟军战士的孙子,终于肯将自己的独生女儿托付给一个黑人了。”一位白宫民意测验家狂喜不已,认为美国现在终于可以结束越南战争了。他们很快就能“转向国内的事物”:伟大的社会不管怎么样仍然还会存在。

你甚至可以相信他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