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梅自从上次去过家对面不远处那个荷塘之后,就再也不敢去了。那天晚上她似乎看到一个身影从荷塘边一晃而过,吓得她几天都心惊胆战。自从听到王秀秀失踪的消息已经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王秀秀的下落,王丽梅越来越觉得有一种不祥之感正在悄悄逼近。
这天上午,王丽梅在家没事,她到村里街上去转了一圈,希望打听点王秀秀的消息。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村西头的小学旁边。从小学毕业之后已经好几年没有进去过了,虽然也经常从这经过,但一般都是学生正在上课,到了周六周日学校又没有人,大门锁着,所以一直没机会进去看看。村小学一共没多少学生,总共加起来也就是一百多人。学校有一个不大的院子,低矮的围墙连着几座破旧的房子把整个校园圈了起来。进了校门右转最后面有一排房子是教室,两边各有五间地低矮的办公室,办公室的后墙就是围墙,房子的窗户用塑料布从里面钉着。
王丽梅一边想着王秀秀的事,不由自主地走进了学校,她下意识的来到原来的语文老师王怀之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口,她停了下来,踌躇着该不该进去。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里没有一个人,北面那一排破旧的教室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办公室里显得很安静,王丽梅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她想,既然来了,也该进去看看老师,这毕竟也是她的母校。王丽梅探头朝办公室看了看,正好看见坐在桌子往前看书的王怀之。
见有人来,王怀之站起身来,清瘦的面容略带倦意,清亮的眼睛里有一种深邃的东西,把看他眼睛的人的目光都能吸进去。王丽梅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微笑着叫了一声:“王老师!”王怀之看着王丽梅迟疑了片刻,接着就认出了王丽梅,他显得有些诧异,转而又高兴的说道:“这不是丽梅吗?你咋来这了?”“刚好从这经过,顺便过来看看老师。”王丽梅显得很随意地说道。“你可有好几年没来过学校了,从你毕业那年离开学校,恐怕这是第一次过来吧?”王怀之微笑着说道。“是啊,有时候想来,但是自从辍学后,我就害怕看见学校,一看见学校总是远远的躲起来。”王怀之听后,无奈的点点头,说道:“上学早晚也有毕业的时候,学校不是唯一的学习场所,只要想学,离开学校了也可以学。”王丽梅知道老师说这些话是为了安慰自己,对于像她一样想上却不能上学的人来说,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王怀之是这所学校的民办教师,微薄的薪水连养家糊口都不够,幸亏家里的几亩地能让他勉强捉襟见肘地过活。这些年来,他能够守着一种教书育人的信念清贫的生活着,对学生总是满腔热忱,怀着一颗悲悯慈爱之心教育这些随时都可能辍学的孩子。“老师,王秀秀来过这里吗?”王丽梅轻声的问道。“王秀秀快有一年没来过了。原来她上初中时经常来问我题,后来她也不上学了,偶尔还会过来看看,最近这大半年一直都没有来过。”王怀之说道,眼神中充满了父亲般宽厚的慈爱和怜惜之情。“哦,听说家里给她说了婆家,已经结婚了,是不是啊?”王怀之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是结婚了。”王丽梅木然答道。“这个秀秀,结婚了也不给个喜糖吃,”王怀之开玩笑似说,“王秀秀和你大小差不多吧?看看你们这些淘气的丫头,原来还是小学生,一晃就长大喽。你出嫁时可要给老师带个喜糖啊。”王丽梅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不好意思的说:“秀秀比我大两岁,我还不知道啥时候呢。”“还能啥时候,不过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农村普遍结婚早啊,早点也好,早点成家,就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吧。”停了一下,王怀之叹口气道,“农村的孩子,一旦离了学校,不就是这么回事吗?”王丽梅隐隐感到老师话里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惋惜,又不太理解老师究竟在惋惜什么。刚离开学校时,她对自己的人生也有过一些唏嘘感慨的想法,时间长了,慢慢的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有时她想,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命中注定的,像她这种生活在农村的孩子,生下来时就已经被安排了这样的生活,你认命也罢,不认命也罢,总是,你的生活就是这样。“老师,秀秀这几天失踪了,你知道吗?”王丽梅忍不住问道。“失踪了?不是才结婚吗?怎么会失踪?”王怀之瞪大了眼睛说道。“是真的,就是结婚当天晚上,她偷偷的从婆家跑了,直到现在还没找到。”“我怎么就没听说?”王怀之似乎还是不相信。“可能是家里人不愿意声张,悄悄的瞒着呢,两家人都找了几天了。”王怀之突然一拍脑门,像是自言自语的大声说道:“难道是真的?”王丽梅被王怀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但又觉得其中定有玄机,急忙问道:“王老师,什么真的假的?”“前天凌晨三四点,我做了个梦:我梦见小时候父亲被批斗时,我偷偷的跟在父亲后面……醒来后来就睡不着了,我就早早的起来,准备到学校批改作业。来到学校,天刚刚有一丝亮光,也就是早上五点的光景。学校里没有一个人,我们几个老师都有大门上的钥匙,我就开了大门又锁上,到办公室,时间还早,我就先看起书来。不一会,我听到办公室窗外好像有人轻声喊了一声----王老师。难道有人在窗外叫我,我心里想暗自纳闷,听着声音似乎很熟,但由于声音太小听不太真切,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我急忙站在窗户那儿往外看,结果什么也没看见,我又对着窗口问了一声,是不是有人啊?停了一会,没有人回答,也听不到什么声音。我想是早上起得太早了,大脑有点犯晕,产生了幻觉。我就没当回事,继续看书。但是总是觉得窗外有人一样,让我心神不宁。后来天大亮了,学校其他老师也都陆陆续续过来了,我出了学校大门到办公室外面窗户那看了看。在办公室窗台上有一朵红色的小花,估计是学生从那过时扔下的,其他也没有什么异常。我就沿着校园外面转了一圈又回到学校。”王怀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低头沉思了片刻,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突然盯住王丽梅问道:“丽梅,你说会不会是王秀秀来过这里?”王怀之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王丽梅,目光里带着一种忧虑和不安,看的王丽梅本来就惶恐的心更加紧张起来。
“应该没有吧,要是她来了能不告诉你?”王丽梅言不由衷的说道。她突然有种冲动,想把王秀秀在荷塘边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告诉王老师,她感到喉咙一阵阵紧缩,嗓子眼有些干渴,几次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她终于又给忍住了。她不知道该不该替王秀秀保守她的秘密,她几乎能肯定那朵小花就是王秀秀留下的,但是王秀秀又忍住没有惊动王老师,说明她不想让王老师知道自己对她的想法。王丽梅知道,这件事一旦说出来,王老师肯定会受到无辜的牵连,要愧疚一辈子,但是不说,王秀秀的话却像一根荆棘刺一样在王丽梅心里刺痛着她。
“但我现在我突然感觉那声音就是王秀秀的,好奇怪啊,她怎么会到这来啊?但是当我对着窗外问有人吗的时候,她为什么又一言不发呢?”此刻,王怀之眉头紧锁,在脑子里努力思考着什么。“那可能真的是一种幻觉吧,王老师,你就不要多想了,我还有点事,我要走了。”王丽梅最终没有把王秀秀的那些话说给王怀之,至于到底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王丽梅只是想,如果是自己,也是不愿意让王老师知道的。王丽梅不想再久留,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就转身离开办公室,王怀之也跟着王丽梅出来,仿佛还有很多话想说,嘴唇蠕动了几下,又没有说出来,两人一起走到学校大门口的外面。“你走吧,丽梅,要是有王秀秀的消息给我说一下。”王怀之终于还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王丽梅冲着王老师点点头说道:“知道了!我这就回去了,老师再见!”目送着王丽梅离开学校,王怀之才转身缓缓回去了。王丽梅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王老师孤独的背影慢慢往校园里走去。这时,下课的铃声响起,几个调皮的学生像鸟雀一样叽叽喳喳叫喊着从教室里冲出来,在校园里嬉戏追逐。王丽梅又回头看了一眼,王老师也正好回头,看见王丽梅回头看他,他朝王丽梅挥挥手,快步回办公室去了。
离开了学校,王丽梅径直朝家里走去。在学校里见过王怀之老师,王丽梅回到家里她什么也不想做,她心里慌慌,总是心神不宁。前几天刘海书给她从集市上捎回来两块布,一块花布,一块纯色的,又给了她留下二十块钱,让她去集上量量尺寸做两身衣服。原来刘海书给她东西,她总感觉不好意思,推辞说不要。现在她也慢慢习惯了刘海书献的殷勤,想着早晚有一天要做他的女人,花他的钱也是应该的。这几天家里忙,她一直没顾得上去集市上做衣服,在家里待了一会,突然想起来那两块布,拿出来看看质地还挺不错,她打算去集上把衣服做做。
想到这,王丽梅把家里的那辆破自行车推出来擦洗了一下,又把车胎打了打气,就骑车往镇里的集上去了。
出了村子,路两边是庄稼地,绿油油的麦田已经开始抽穗,油菜花早已凋谢,放眼望去,整个田野都披上了崭新的绿装。阳光轻抚着翠绿的叶片,在上面进行光合作用。一只灰色的野兔在路边的田野里探出脑袋,当王丽梅的车子靠近时,它急忙掉头钻进麦田里不见了。出门时,王丽梅心情有些低落,闷头不响的骑着车子,看到两边生机盎然的田野,她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些。蝴蝶在庄稼地里翩跹起舞,穿过田野的小路飞来飞去。小时候,王丽梅和王秀秀经常在下午放学后到田野里挖野菜,他们最喜欢蝴蝶那色彩斑斓的颜色,那时她们看见美丽的蝴蝶就会跟着跑来跑去的追,想把它抓住,但总是差一点却抓不着。蝴蝶飞走了,她俩无不遗憾的看着蝴蝶轻快的翅膀在空中轻轻的扇动,曼妙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远处。她们带着失望的眼神注视着蝴蝶飞走的方向,像是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带走了。“要是我们也有翅膀就好了,可以和蝴蝶一起飞走,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王秀秀叹息一声说道,然后两个人又开始去追逐另外一只飞来的蝴蝶。
从王丽梅村到镇上没多远,大概有三四公里,出了村口有一条很窄的马路,路上没有多少人,偶尔有汽车经过。王丽梅今天车子骑得比较快,她还要早点赶回家做中午饭。到了镇上,王丽梅找了一家制衣店,一个女裁缝给王丽梅推荐了几款比较时兴的衣服款式,王丽梅选了两款喜欢的样式,裁缝拿尺子给她量尺寸。这时,一辆白色的警车闪烁着耀眼的警灯从制衣店门口经过,朝着王丽梅来时的方向驶去。裁缝很快给王丽梅量好了尺寸,一一记录下来,三天后让王丽梅来取衣服。放下布料,王丽梅急忙骑车往家赶。
回去的路上,王丽梅为了节省时间,从钱万村绕道而行,村里的土路虽然比较颠簸,但是路程短,省时间。走到钱万村地头的路上,王丽梅远远看见前面路边一座废弃的砖窑厂围了好些人。一辆警车停在路边,车顶的警灯还在不停的闪烁着令人炫目的光芒。王丽梅加快了速度,很快骑到人群跟前。
这座砖窑已经有一年不烧砖了。地上到处是碎砖块和煤渣。王丽梅大着胆子凑近人群,只听人们在议论纷纷:“太可惜了,是怎么爬上烟囱的?”“一定是有啥想不开的事,要不然怎么敢从这么高的烟囱上跳下来。”“听说是今天早上跳下来的,一直都没人发现,还是刚刚被一个来这儿拉土的人发现的。”“说不定是被人害死的吧?”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说什么的都有。王丽梅小心翼翼的挤过去,匆匆朝人群里面看了一眼,在砖窑高大的烟囱下面,有一块沾满了泥土的破塑料布盖着一个人,显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几个警察正在勘察现场,在尸体周围拉起来警戒线。王丽梅心里好害怕,轻声问周围的人:“这是咋会事?”“听人说是从烟囱上跳下来的。”“是男的吗?”王丽梅又追问道。“也不清楚,过来时已经被塑料布盖起来。”又有人说,“好像是个女的,看不见脸,是趴在地上的。”“是哪的人?”王丽梅不依不饶的问道,这时,周围的人都转过身来打量起王丽梅,误以为王丽梅和死者有什么关系似的。王丽梅急忙退出人群,留心着人们的议论。但是因为这个窑厂荒弃了很久,很少有人到这里来,发现死者的人报了警后,因为看见警车过来的缘故,人们才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看个究竟。人们过来时,尸体已经被警察盖了起来,并且叮嘱报警的人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任何关于案情的信息。人们只能凭想象猜测发生在这里的一幕,其他的一切都无法知晓。一丝可怕的念头在王丽梅的脑海里闪电般划过,但是她立刻要求自己停止这种想法,并在心里暗骂自己太可恶太恶毒。
王丽梅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她的脸变得些苍白,感觉有些头晕,全身都没有力气,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悲观绝望的情绪攫住了她。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面对一个生命的死亡,虽然以前奶奶去世时她也看见过奶奶已经冰冷的尸体,但是王丽梅那时一来年龄还小,除了悲伤之外无心思考虑别的;二来奶奶年纪大了,似乎那样的死顺理成章,是每一个躲不过去的。而现在,一个人自己去结束自己正值年轻鲜活的生命,爬到那么高的烟囱上,再从上面跳下了,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克服那种恐惧。当她站在高高的烟囱上往下看时难道不害怕?当她跳下来那一刻难道真的不后悔?当她像一片叶子一样在空中飘着往下坠落之际内心会是什么感受?一种强烈的情感冲击着王丽梅的内心,让她突然感到全身疲倦乏力到了极点,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或者是躺下来喘口气。王丽梅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的车子前,挣扎着扶着自行车把手推动车子想走,可是她的腿却不听她的使唤,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她咬着牙努力往前走,两腿使劲儿一蹬,结果,王丽梅感觉身子一软,“砰”的一声,连人带车摔倒在满是尘土的路边,地上的灰尘被她沉重的身体砸的四处飞扬起来。
王丽梅连人带车摔倒的响声吓得人们一阵惶恐,有人发出惊恐的喃喃声。惊慌的人们把目光都投向了王丽梅,不知谁生气地嘟哝道:“你这是想吓死我啊,骑车也不小心点!”
王丽梅倒在地上,竟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她被自行车压住了一条腿,全身动弹不得。有人过来帮忙,把自行车从她腿上挪开,又帮忙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她羞愧难当,也顾不上拍打满身的尘土,嘴里不停的说着谢谢,赶紧推着车子狼狈不堪地离开。
路上,她心里后悔不该绕这个近道回家。走到村子口,王丽梅的情绪才渐渐恢复过来。路边的槐树已经开花,一串串雪白晶莹的槐花挂满了枝头,甜甜的香味引得蜜蜂飞来采蜜。来时经过的庄稼地里,依然有蝴蝶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有的互相追逐嬉戏,有的独自翩翩起舞。再过一个多月,麦地就变成了金色的海洋,眼前将是一派丰收在望的景象。
回到家,王丽梅赶紧做午饭,上午一大早,父亲和母亲就拉着两袋子粮食出了门,他们要到另外一个镇上换玉米种子,估计马上快要回来。午饭快做好时,王丽梅听见院子外边传来父母的说话声,没多久,父亲就和母亲拉着架子车回来了,车子上放着半袋子玉米种子。父亲找了一块烂塑料布铺到院子里地上,把玉米种子倒在上面在阳光下暴晒,这样可以除霉杀菌,提高种子的发芽率。这些种子是用农药浸泡过的,为了防止误食,还用一种粉红色的颜料包衣。一股浓烈刺鼻的农药味呛得王丽梅赶紧避而远之。
吃过饭,王峰安对张寸花说昨天下午见王振才在地里浇地,他问机井都排到谁了,王振才说二牛问过他,排在他后面,二牛后面是谁还不知道,你去问二牛吧。连着大半个月也没下雨,庄稼地旱的硬邦邦的,如果赶在收麦子前浇一水,将来种玉米有墒,也好种些。张寸花突然想起前几天二牛问她买玉米种子的事。前几天张寸花去集上找玉米种子,出村口的路上遇到二牛,大老远二牛就给张寸花打招呼:“婶子,又去赶集割肉吃啊?”“饭都没得吃了,哪有钱割肉!这不快要收麦了吗,我这是去找玉米种子,找好了好拉粮食去换。”“俺家还没买呢,你去看吧,看好了回来也给我说说啊,我也抓紧去换玉米种子。”张寸花随口答应着就走了。那天张寸花从集上回来已是晚上,想着第二天再去给二牛说一声,结果第二天有事情一忙给耽误了。张寸花直到今天上午才得空把玉米种子买回来,二牛的事早已忘的一干二净。要不是王峰安刚才提到二牛,她可能还想不起来。今天正好得空去给二牛说一声,顺便问问他浇地的事。于是,张寸花对王峰安说道:“你去地里把地埂长长吧,我去问二牛把机井排上号。”“行啊,你去二牛家问机井的事吧,我这就去地里长地埂。”王峰安说着,拿上铁锹拉着架子车去地里了。张寸花也跟着王峰安出了院子门,两人分头走了。
家里就剩下王丽梅一个人,她把饭碗收拾停当,她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看玉米种子,防止有牲畜或鸡鸭糟蹋种子。
半响时,王丽梅的母亲张寸花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张寸花就对王丽梅说道:“听说王金洲的女儿王秀秀找到了。”
“找到了?”王丽梅突然感到一阵欣喜,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这些天她最担心的就是王秀秀了,虽然她俩之间的关系并非那种十分亲密无间,但是两人在村子里从小一起长,彼此之间的还是有很深厚的情谊的。王秀秀出了事,她不可能不牵肠挂肚。现在听母亲说王秀秀找到了,她心里的石头一下子就落地了,踏实了。王秀梅急忙又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还能不知道,现在村子里都传开了,这种事情不比飞机飞的还快!”张寸花面无表情的说道,话语里有一种难以捉摸的怨愤。“在哪找到的?”王丽梅急切的又问道。“听说是在钱万村地里那个废弃的砖窑厂。一年多都不烧砖了,咋也不拆掉?平时很少有人去,你说傻不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去寻死。这不是作孽是干啥?白养活了这么大。”张寸花不屑的说道,蹲下身子用粗糙的手去翻腾晒在塑料布上的玉米种子。
一片乌云慢慢飘来,从天空投下巨大的阴影,把王丽梅家的院子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半是阳光灿烂的晴天,一半是阴暗无光的阴天。张寸花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嘴里嘟哝着骂道:“这龟孙天气,咋一个院子还有晴有阴的,晒个玉蜀黍种子都不叫人安生省心。年年过节给您上供,您都瞎了眼了不是,光知道吃供奉,咋都不知道保佑人?种子晒不好打不下来粮食拿啥给你个鳖孙老天爷上供?”张寸花一边嘟嘟囔囔的骂着,一边开始弯腰撅着屁股把晒种子的塑料布往阳光里拉。
王丽梅的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在心底升起的希望和喜悦瞬间被凝固。她木然的看着母亲用力把塑料布往远处拉扯,却呆呆的站着不去帮忙。上午路过田野时那飞来飞去的蝴蝶又在她眼前出现,它们轻盈,美丽,在阳光下的花草丛中自由自在的飞舞,慢慢的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