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夏,十月金秋,实际是温度很相近的季节。仿佛就像宿命和诅咒一般,我总是在这样的季节眼睁睁看着亦寒离去,又是在这样的季节惶恐不安地等待他归来。
符御会出什么招数呢?所谓考验,当然不会是什么踩梅花桩,过火桥之类的。符御既然有着志在必得的心,那么即便是考验,也必定是有利于他计划的。
唉!这就不得不涉及我最鄙视的迷药和淫媚之术。要男女在强迫状态下结合,不外乎就是下药和引发欲望。下到一定分量的药,干柴烈火的男女,就算心智坚硬如铁,也会屈服。这无关乎感情,只是身体的一种极限罢了。
或者还有种更俗套的方法。让木双双中一种毒,如果不交合就会死去,而依木双双的性格和对亦寒的感情,除了他,是宁愿死也不会让别人碰的。亦寒对木双双毕竟还有师兄妹之情,如果考验的内容是给他一个封闭的空间,让他在规定世间内救活木双双。想起来就会一阵恶寒,原来我也能想出这么多龌龊的招数。
我想,亦寒他其实也是清楚这些事的,只是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定力和信念,他还是不愿真的和符御为敌,所以,才选择这条几乎没有半分胜算的道路。
没有人,会被一块石头绊倒两次。可是,如果这块石头从没有给你选择的余地,就绊到了你的脚下呢?
今天,是飞飞离去的日子。
明媚的阳光像是被徐徐的微风吹动洒在他俊美如天使的脸上,幽黑的眼眸定定的凝视着我,长长的睫毛在颤抖,薄薄的唇在颤抖,修长瘦削的身体也在颤抖。
我的心里一阵酸涩,不舍和无奈充斥了午后的赤宇楼,秦雾、秦雪和霖宣在一旁等着我们。早在一个时辰前,他们就该出发了。可是直到此刻,飞飞还固执地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
我轻轻抱住他,一遍遍抚顺他柔软如墨的发丝:“飞飞,我会接你回来的,一定会。”
飞飞紧紧回抱住我,他那么高大的体型,明明是把我裹在怀里的抱法,却仿佛依偎般地脆弱。
“我怕……”飞飞在我耳边用类似于呢喃的声调说话。
“没什么好怕的。霖宣会保护你,秦雪会照顾你,还有一直在你身边的侍女也会过去,真的没有什么好怕的。”
“怕……”飞飞固执地不肯松开抱住我的手,一遍遍重复着他的恐惧,“好怕……”
喉头都有些发酸了,眼眶湿热却流不下泪,其实我也舍不得让他走,那么单纯的他,那么稚弱的他,那么只依恋我的他,如果离开了我身边,该怎么快乐?
可是如果现在不送他走,一旦被四大杀手发现了,对他对我都将是难以预料的可怕结果。如今,宇飞的身体里已经进驻了子默的魂魄,那就更证明了,柳岑枫的魂魄是被封在这个身体里。我有多珍惜如今单纯知足的飞飞,我有多害怕他消失,我有多渴望能像照顾自己孩子一样永远地疼爱他……就有多恐惧那个被仇恨折磨得疯狂的柳岑枫重新回来。
“飞飞,你怕什么呢?”我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我一定会去接你的,我保证。”
飞飞抬起头来幽幽地看着我,眼眸湿漉漉的,努力隐藏着万般委屈、不舍和惶恐,却又不小心泄露:“我怕……再也见不到宇,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我想说,这怎么可能,却不知为何,声音竟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有种异样的恐惧窜上来,仿佛预示着,今日一别,将是永别。不!这怎么可能呢?
“霖宣。”我回头道,“务必要好好照顾飞飞。”
身后妖媚的男子露出个很不以为然的表情:“我一来非是奶妈,二来从未带过小孩。况且,他是何人?堂堂白衣太傅!何劳我照顾?”
我半侧了身斜睨着他,淡淡道:“十万两。”
霖宣震了震,动容,马上接口:“先付五万。”
“可以。”我向秦雾使了个脸色,他哼了声,掏出一叠银票甩进霖宣手中。
霖宣是七刹三星中唯一用钱收买的属下,没有任何忠诚度可言。不过也幸好,他不知缘何很怕亦寒,而且只要付了足够的钱,他就会保证对等的效忠。这样的真小人,显然要比伪君子好得多。也之所以,我才会一直留他在天王星这个位置上。
我回转身,理着飞飞的头发,柔声道:“以后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冷了要加衣服,不要在太阳下看书,洗澡时水冷了要出来……飞飞,我很快就会去接你回来。“
飞飞像是要把我刻进脑中那样地看着我,一瞬不瞬:“宇,两个月……我等你两个月……”
他用如羽毛拨动心房,纤指勾动琴弦般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对我说:“宇,你一定要来,一定……否则,我会恨你……”他顿了顿,像是赌咒发誓般重复一遍,“我一定会恨你……”
看着他快要哭出来般的眷恋表情,全身心的依恋,我在默默点头的瞬间,看不清他俊秀的脸,才发现泪水已盈满眼眶。
霖宣带着飞飞一步步走向大门,我就站在原地那么看着他慢慢离去。
“秦雾,”我没有回头地问身后之人,“你还恨到想杀了他吗?”
良久无声,久到我以为他不愿回答了,他才说:“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杀秦夜的不是飞飞。”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的声音已然颤抖。背影慢慢消失在赤宇楼门口,我定定地望着空荡荡的朱红大门,心底也是空落落的静寂。
人心真是最脆弱最需要呵护的东西,因为一不小心,寂寞就会如毒蛇般钻进人的心底。就像飞飞一遍遍重复的我怕,就像他赌咒发誓般地说“我一定会恨你”,就像秦夜那颤抖的声音。
那么我呢?我摊开手,掌心是一块莹白的美玉,似兰斯馨,如松之胜。从亦寒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舍得放开它过。玉的每个角都那么硬,硌着掌心隐生钝痛,可是我却要凭着这样的痛提醒我自己,亦寒会回来,他说过,一定会回来。
今天,是飞飞离开的日子。今天,我可能等到亦寒回到我身边?
傍晚的时候,天空变得一片金黄。赤宇楼中静悄悄的,像是笼罩了一层隔离声音的大气,闷得人透不过气来。风吟的赤宇楼和金耀的赤宇楼几乎一模一样,门口也有一对石狮子。倚在左边的狮子上,静静地看着那条沥青的路,也许就能等到他的回来。
可是,今日的我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勇气。我不敢想象看着那条漫无尽头的道路,从天明等到天黑却看不到熟悉身影的绝望;我更不敢想象,两年前悲伤绝望如地狱般的雨天会重演。所以,我只能不停地在赤宇楼中走动,从卧室,到书房,从走廊到花园,或站,或坐。偶尔抿一口茶,不是太烫,就是太凉,或者香气不足,于是越发怀念亦寒的味道。
然而,傍晚走过他房间的时候,我忽然想到,能等到他回来又怎样呢?我们终究是不能相爱的。既然我们终究不能相爱,又为何要让他冒着生命危险拒绝娶妻?
那就让他妥协,让他娶妻吧?痛,噬骨而来!不,没有办法的!娶妻……光想到这两个字,我的心就会像撕裂了般钻心剧痛。如果亦寒真的娶了别的女子,如果亦寒真的爱上了别人……那么我留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
手脚如着了魔般的不听使唤,打开门,走进他的房间。朴素的摆设,灰白两色的色调,算不上暗,也算不上亮,却透着清冷。
这里果然无处不充斥着亦寒的味道,淡淡的冷冷的凉薄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味道。让我留恋,想念,渴望到发狂的味道。
亦寒,亦寒!请你告诉我,我究竟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你的归来?我究竟还要等多久,才能重新投入你的怀抱?我究竟还要等多久,才能毫无顾忌地爱你?
是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如果是一辈子,也请你告诉我,让我做好永远等待的准备!
轻轻吐出一口气,让自己激动的心平静下来。一遍遍地告诉过自己要知足,一遍遍地提醒过自己要学会珍惜,回忆如潮,爱意汹涌时,却总是忍不住贪婪地奢望。这大概就是人性吧。
亦寒现在在做什么呢?是拼命抵抗符御设下的诱惑?是用生命在镌刻誓言?还是终究绷断了所有的极限之锁,离我远去?
“亦寒,亦寒……”我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将手心的玉用两手小心翼翼地握住,然后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
“亦寒……”第二下,第三下,“我爱你……”
我一遍遍地亲着带有手心余温的白玉,滚烫的泪滑了下来,嘴角渗进咸涩:“亦寒,我好爱你……你知道吗?我好爱你……”
“砰————!”窗户几乎是如爆破般被撞开来的,抬头的时候,我的唇还轻吻在慢慢冰冷的雪玉上,在看清来人的时候,玉砰一声掉在地上。
亦寒!
来的人,衣衫破碎凌乱,银丝飘飞,双目赤红,几近疯狂,然而,不是亦寒又是谁?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个晃身到我面前,燃烧般布满痛楚的双目灼痛了我,他用嘶哑的声音叫我:“临宇……?”双手一寸一寸抓上了我的肩膀。
他的眼神已经迷离了,根本没有焦点,他的全身都在颤抖,扣住我肩膀的手一寸寸收紧,指尖几乎能扣进我臂膀中。
不是因为肩膀的痛,不是因为看到他憔悴的痛,却是什么让我呜咽出声:“亦寒……”
我的声音似乎彻底点燃了他眼中的火,他一把将我抱进怀中,滚烫灼热的唇狠狠地落了下来,像是要蹂躏般的迫切,根本没有应该温存的理智,只余最原始的欲望。
我被紧紧按住,贴着他炽热的身体,破碎的衣衫下紧实的胸肌急促起伏着,热烫的温度仿佛能在我身上烙下一个个印记。他修长的手胡乱地撕扯我的衣服,从外衣到中衣,嘶嘶的衣衫破裂声充斥房间,破碎的布料散落满地。
纠缠着被他推入床铺的时候,我的身上已只剩下最贴身的束胸马褂。唇是红肿的,从脖子到锁骨能肯定已印满了吻痕。腰因为被他扣得太紧,像要断裂般的酸痛。可是,身体上的痛却逐渐抵消了我心里的痛,更让我清楚的知道,此刻与我纠缠在一起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我深爱的风亦寒。
我不是傻瓜!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了,他是凭着怎样的意志才能脱离符御的陷阱回到赤宇楼的。他又是靠着怎样哪怕玉石俱焚的信念,执着地寻找我的身影。
身体,心里所有的痛在一瞬间化为乌有,比起那青衫银丝,永远默默守护我的男子,我的那点痛算什么?我的那点伤又算什么呢?
我尽量温柔地抱住他,用红肿的唇吻他的唇,他的胸膛。在他胡乱扯着我身上马褂的时候,一一解开扣子脱去,引导他的手抚上这具身体柔软丰满的胸部。
在我低吟出声的时候,我听到他发出类似呻吟的低吼,一口含住我胸前的蓓蕾,类似于啃啮的吸吮。疼痛和酥麻让我呻吟,晶莹的泪不知因何滑落眼角,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沙哑的低泣。
亦寒忽然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看着我,赤红的眼已然被墨绿掩盖了大半,化为一种奇异的色彩,似紫非紫,似蓝非蓝。他困难地喘息着,将焦点聚在我身上,然后低下头,用热得能烧化我皮肤的唇,小心地吻去我的泪。
“没有关系的……”我将五指插进他已然披散的发间,温柔摩挲,“没有关系的,亦寒……我爱你……”
“我……”亦寒的声音粗嘎又难听,那是极力压抑着体内欲火的象征,“我以后……再也不能……保护……”
目光瞥到右手上此刻红艳如火的月牙形印记,眼泪汹涌地喷薄而下:“亦寒,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真的没有关系……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只要我们能相爱,天诛地灭也无所谓!”
亦寒的眼中疯狂地闪过各种光芒,墨绿、墨绿、墨绿,墨绿覆盖了他整双眼,那种幽深莫测的光芒,像水底漩涡般卷着人没入。当我几乎要被那暗沉的绿淹没的时候,一道暗紫色的光划过,像天际流星般,驻留在他眼中。于是,墨绿渗出暗紫。
“临……宇……”他哑声叫我,用灵魂嘶吼我的名字,然后说,“我爱你……”
“我也是!”我勾住他的脖子,吻他赤热的唇,眼泪不停地滑下,“亦寒,我也爱你……”
亦寒眼中的欲火倏然窜起,仿佛比方才更猛更烈,他艰难地吐出所有能做到的珍惜爱护我的话:“我……没有办法……温柔……”他的手在我两侧紧紧,像要捏碎般握成拳,“我会……伤害你……”
说着我会伤害你的人,说着我没有办法温柔的人,却让我心头柔软得像要融化成水。那是一种真正把我放在骨子里呵护怜惜的爱,那是一种拼命将我的幸福远远摆在他自己之上的爱。人生在世,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用颤抖地手,一点点解开他身上凌乱的束缚,直到和他赤裸相对。轻轻却坚决地抱住他剧烈颤抖的火热壮实身躯,让他紧紧贴在我柔软微凉的身体上,柔声道:“亦寒……除了你不再爱我,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我……真的没有了……”
几乎是零点零一秒的停顿后,绚烂的紫色忽然充斥了他整双眼睛,我听到他发出一阵沙哑的低吼,然后疯狂地抱住我,将我揉嵌在他灼热健硕的体内,不断亲吻、抚摸、吮吸,寻找发泄情欲,解除迷药,述说爱意的出口。
磨人的酥麻,钻心的刺痛,疯燃的情潮,火一般赤裸裸的纠缠,终于夺走了我们的理智,夺走了曾经的伤痛和疏离,将我们统统燃烧,化作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