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安入禁地一个月后。牧月山庄内,张灯结彩。
红楼之上,佳人一袭盛装,端坐在铜镜前,注视着镜中自己,金钗凤冠,令自己目眩神迷。殷红的嫁衣绣上金缕凤凰,刺痛了伊人的思念。
一名鹅黄衣裳的少女俏丽在佳人身后,拿着红木的梳子,对着那扰扰乌云,缓缓的梳着:“雨拂姐姐,你穿嫁衣真漂亮。”
漂亮?镜中的自己,端庄而冷冽。不曾展露一丝笑容。
女子一生最美好的笑靥应是绽放在穿上嫁衣的那一刻,只是,所托非良人。
出嫁,每个女孩的梦想。却成了被家族戳破的七彩的肥皂泡。
“坠月,这就是我的归宿吗?。”雨拂轻声地问,目光在镜中迷离。
“雨拂姐,既然不愿嫁,为何还要同意?”坠月却问。
“我只是维护牧月本脉利益的工具,拥有感情与意愿的工具是痛苦的。出嫁的事又岂可以我一介工具的意愿而改变?”
“工具?雨拂姐的宿命如此,吟安表哥知道了又怎会开心。为了你,他自愿入禁地。无尽的危险,不懈的坚持。即便这样,依旧换不来你的幸福吗?”坠月想到吟安,语气不觉地低了下去。“如果是这样,表哥的坚持有何意义?”
“只有身处禁地,他才会不知道我的离去,更无法阻止。父亲与他的约定大概是为了不让他大闹婚宴吧。”雨拂为发髻插上一簇步摇,黯然一笑。
“那样,表哥就太可怜了,等到百年后归来,却发现那份守护早已失却。他一定会崩溃的,失去斗志。你想过他会多么悲伤吗?你想过他的结局吗?当初说好大家要在天阶上看星星的那份诺言,你知道他是有多么珍视吗?”坠月诘问着雨拂,为吟安感到不平与悲哀。
雨拂良久沉默。
“残酷的现实已经为我们决定了命运。既然等不到他强大的一刻,那就让他进入禁地。这可以真正的保护他。不让他站到苍明一脉的对立面。否则,以卵击石,只会让他就此陨落。”雨拂端坐正视着镜中的自己,嫣然一笑。
“为什么,祸水红颜从来都是薄命?是命运的诅咒?注定带来一世惑乱,遗留一世的凄婉,无法抵抗。”坠月黯然神伤,“我不要这样的结局,披上嫁衣明明是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却如此悲伤无奈。”
“相信有一天,你一定会得偿所愿,嫁与你心中的良人。”雨拂笑道。
“我,我才不要嫁给他呢?”坠月心突然的惊悸,良人,表哥会是我的良人吗?
“小丫头有心上人了?”雨拂轻笑。
“才没有。”坠月嘟嚷。
“呵呵,不知将来哪家名门的闺秀会嫁给吟安呢?”雨拂感慨道。
“啊!”坠月心中突然一沉,欲语还休,心中酸涩。
雨拂看着镜中坠月的神色,轻声调笑道:“呵呵,还说你没有心上人,刚刚的失落与之前对吟安的关心都那么明显,恐怕你一颗心都系在吟安身上了。”
坠月支支吾吾的遮掩:“我,谁喜欢他那个坏蛋啊。”
“郞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当然只会是你嫁给吟安啊。”
坠月耳廓红透,轻声啐了一口,嗫嚅:“呸,谁会嫁给他啊!”随后在雨拂的笑声中,扶着红红的脸颊,落荒而逃。
轻松一笑,缓解了哀思,再次回神,雨拂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手呵玉妆,黯然一叹。素手缓缓拾起妆台上的唇红映纸。愣愣出神,最终吐气如兰:“对不起,弟弟。”
对唇抿合,唇色殷红。
夕阳斜挂,西边的天空拥抱着晚霞,正体会最后的温存,久久不愿分离。
雨拂踏出牧月山庄,一袭朝凤霞衣,秀发从凤冠下流泻,步摇玉簪,一步一摇。婷婷碧立在凤仪车驾上,回首看着脚下的牧月山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然后毅然走进玉驾。凤仪车驾前后是浩浩汤汤的车架队列,整个车队在天空中驰骋,驶向东方。曾经红楼,人去楼空。
通向禁地的山林中,一名鹅黄衣裳的少女不断地闪躲着一头银狼的凌厉凶残的攻击。少女正是言武坠月。
再次施展坠月步法闪躲之后,坠月右手扶着挂彩的左臂,俏立在大树的树枝上。看着脚下对自己龇牙的银狼,坠月娇喘不已,心中焦急,表哥,你究竟在哪,坠月快不行了,一定要尽快找到吟安表哥。姐姐出嫁的事必须让他知道,否则表哥会一辈子自责落魄,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想到此处,坠月不再与树下的银狼纠缠,只是一直施展追月步法,向山林深处赶去,一心想甩开身后的各种凶兽。
转转折折的地宫里,吟安与一个银魅对峙着。银魅诡异的身影不时的闪现在周围,给以吟安沉重紧张的感觉。银魅,不亏曾是魔神蚩尤的麾下,即使仅是还有残部,也是如此令吟安感到强大神秘。
吟安一发现银魅,随即拔下身后的剑。小心的警戒着这种生物。
“叮”
一个娇弱的身影右手持着银色的匕首,挡住了银狼的利爪凌厉的攻击。
坠月一边闪躲着用匕首与银狼交战,一边暗想着焦急,不行,再与这银狼纠缠下去,我一定来不及找到表哥了,我必须尽快逃出去。
在银狼凌厉的攻势之下,坠月一次次催动追月步法,或闪躲或格挡着,真元不断消耗,坠月逐渐感到吃力,身子不断后撤。最后在银狼的爪风之下,坠月左手用力向地一撑,身子灵巧的向后翻去,惊险的躲过那道攻击。随后,她毫不停顿的转身向山林间疾射而去。
银狼见猎物逃脱自己的攻击,愤怒的仰头冲天久久的嚎叫。随后沉下头,凶厉的眼光盯着那匆匆逃离的鹅黄身影。
山林间,坠月的身影急速的闪跃着。奔跑中,坠月忽然觉得身后没有追击,停下来,转身讶异地看着身后幽暗的山林,陷入沉思:那头银狼已经追了我三天了,怎么会突然不追了,难道是没精力了,看它之前的攻势,不像啊?它竟会放过我?
坠月脑中思绪万千。不想了,找到表哥最为重要。想到此处,坠月又再次开展追月步伐,向山上赶去。
“呜——、呜——、呜——”
一声声高昂急促的狼嚎从茂密的山林深处各处传来,好似在向整个山林宣战。
听到这此起彼伏的狼嚎后,坠月神色巨震:“不好,是狼群。”
一定是那头银狼,抓不到我后,召集了狼群。坠月再也不顾体内真元无几的情况,疯狂的运转追月步法,向着前方狂奔。虚空中好像浮现吟安的身影,指引她疾驰而去。
快点啊,快点啊!我一定要到表哥的身边,告诉他这个消息。
仿佛知道坠月要往山上去,银狼不断嚎叫着狼群,让前方的狼群截击坠月,一番命令后,银狼率领着其余狼群向坠月追去。。。。。。
山林中,坠月宛若疯狂的施展着追月步法,一次又一次的,不顾体内的真元干涸迹象,抬脚后,被踏过的小草也陷阱了泥土。坠月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在呐喊:快啊,再快点吧。。。。。。
突然,坠月的脚步停下。因为,路的前方,无数头狼从林中钻出,龇着白森森的牙,幽绿的而凶残的眸子紧盯着唯一空出的地面上那单薄的鹅黄的身影。
坠月咬着红唇,神色焦急忧虑。前方狼群慢慢的逼近坠月。双方僵持着,坠月也陷入犹豫,思虑着对策。
“啊——呜——”
一声嘹亮高亢的狼嚎从身后传来,坠月知道自己已经无从选择了,因为银狼已经率领狼群追上来了,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既然我已经没有选择,那就向前冲吧。前方,表哥还在等我。坠月不在犹豫,手提起银色匕首向前方狼群冲过去。。。。。。
坠月再次挥霍着体内几经干涸的真元,在重狼包围中厮杀,一头头狼尸在坠月匕首下飞起。原本还算干净的鹅黄衣裳也已经被鲜血染红,多处撕裂。
坠月就这样在前方努力的拼杀着向前。身后,银狼蹲立在战场外,幽深的狼眸注视着那道单薄翩飞的鹅黄身影。
前方,就要杀出重围了,坠月眼中流露着惊喜。手中的匕首挥舞的更加快速有力了,向着前方杀去。等着我,表哥,坠月就要来了。
忽然,银狼原本蹲立的身影化作了残影。此刻,它已经来到坠月的身后,下一刻,利爪已经扑出,拍向坠月的后背。
“噗”
一道血箭从坠月的口中喷出。那娇柔的身影也向前飞了出去。
坠月匍匐在地,手颤抖地支撑着地面爬起,弓蹲着。低下的秀脸已经划破了脸颊,双眸中闪着悲伤转而又坚定的光芒。
银狼再次出现在坠月面前,狼吻紧邻着坠月的头,然后嘶吼着抬起锋利的狼爪,向弯腰单腿蹲着的坠月拍去。
“不。”坠月奋力的抬起匕首,划向狼爪。银狼愤怒的又是一声嘶吼,因为眼前已没有丝毫抵抗力的弱小人类竟然划伤了自己的爪子。
坠月在划向银狼时,身子顶向前方,身体的潜能此刻全开,再次从干涸的真元中支取了力量,发动追月步法向前冲去。。。。。。
再次无穷的追击,坠月已经筋疲力尽,身后不时传来银狼的怒吼。
惊惶中,命运再次签下死亡状。前方是万丈悬崖。坠月苦涩的望着脚下的深渊,身后传来渐近的群狼声,黯然哭泣:“表哥,月儿对不起你,没有将消息带给你。月儿好想再见到你,希望你早日成就金仙,逍遥天地间,希望,来世,我们还能在一起。”
悬崖上,狼群包围了坠月,银狼在低吼。坠月望了眼狼群,将目光转向远处的山脚,留恋了一会,最终看向山顶,呵气如兰:“对不起”
一道鹅黄的身影落下了山崖,如同单薄的风筝,断了那根最重要的线。好像得到了什么,秀气的脸庞忽然变得满足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