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似乎没有话可以说了。而段青茗也沉默着不知道想些什么。马车进入城门,暗月又再询问,朝段青茗所说的方向驰去,一直安全地将段青茗送到段府。
段青茗回去的时候,春桃正在等她,一看到神色憔悴的段青茗从马车里出来,春桃不由地大吃了一惊:“青茗,你是怎么了?这才一天不见的,你怎么将自己搞得很如此狼狈?”
说实话,春桃还真被段青茗的样子给生生地吓了一跳。
段青茗的头发乱了,脸上的妆也全部都花掉了。她的衣裙上的布条被撕下了一大块儿,吊在那里,难看极了。外面还披着一件陌生男子的衣服……最重要的是,段青茗一副很疲惫而脆弱的样子,看了,真让人心疼。
而且,春桃还注意到,段青茗的一只手似乎受伤了,被一条布条包扎得好好,只在她举手之间,还看到淡淡的血迹。
春桃一眼看到段青茗,就不由地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个脏得象猫儿,狼狈得也象猫儿一般的年轻女子,哪里还能和那个庄重持重,严谨端庄的段府大小姐联系到一起的呢?
若是不知道的,一定以为段青茗就是一个落难的难民,到某一个信任的人那里,却寻找庇护来了。
夏日的阳光,照在段青茗的身上,她就站在那里,望着春桃淡淡地笑,淡淡地说话。她的声音,缥缈如空气,轻浅如细流,听在春桃的耳里,有一种隔世的恍惚。轻得让人伤感,轻得让人疲惫。
春桃看着段青茗,总觉得她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段青茗朝春桃笑了笑,说道:“姑姑放心好了,我没事的……倒是这位暗月公子,麻烦姑姑帮我招呼一下。”
段青茗说完,就转身和暗月道别,然后,在夏草儿陪伴之下,自己回去梳洗去了。
段青茗离去的脊背挺得直直的,影子也被她拉得直直的。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她的态度,仍旧从容而且优雅,仿佛,先前经历的一切,和她并没有半点的关系,而她,也没有半点的失落和不满。
春桃眨眨眼,似乎不明白段青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只不过出去了一趟,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可惜的是,段青茗一向是个嘴严的人,你若想从她的嘴里问些什么的话,是一定问不出来的。所幸的是,段青茗虽然走了,可旁边这不还站着一个现成的?有什么事,问这个叫劳什子暗月的不就结了?
春桃转过身来,望着同样怔怔地望着段青茗背影的暗月,忽然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说道:“听说是阁下救了我家青茗?”
青茗?
可是段府那个向有恶名的嫡出大小姐么?
暗月在心内暗暗笑了一下,感觉到春桃审视的眸光,他不由地摇了摇头,说道:“也不算是救,只不过在下偶尔经过,看到小姐的马车停在那里,四周也没有人,她又睡着了,于是,就好心地叫醒了她,迸送了她回来!”
春桃微微地呆了一下。
这个暗月居然不居功自傲,顺着杆子往上爬?不过也是的,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有的时候,你越是爬得高,就越是摔得惨——春桃点点头,只能说,这个暗月,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春桃想了想,说道:“那么,我想问问你,我家青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狼狈?”
要知道,杜青鸾已经准备嫁给段正,春桃就是杜青鸾的管家助手了,所以,段青茗的事情,她不得不问不得不知。
毕竟,这段青茗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有些过了,这事若是传出去的话,可是有损她的名声的啊。
暗月看了春桃一眼,又说道:“现在,段小姐已经安全回府了,在下也要告辞了!”
暗月说完,朝春桃拱了拱手,转身就离去了。
整个过程,春桃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她想再问什么时,暗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也了屋外的转角处。春桃一怔,连忙说道:“哎……那个,你先别走啊,我还有事没有问呢!”
然而,暗月已经走得远了。只有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若想知道什么的话,就去问段大小姐吧。在下真的有事,姑娘还请留步!”
春桃看暗月走了,不由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告诉你,今天这事不要告诉别人呢……谁让你走那么快的?”
当事人已经走了,春桃又站了片刻,这才忽然想起,杜青鸾交待她的事情,她还没有办呢,她琢磨着,今天这事儿,是不是要告诉杜青鸾呢?毕竟,即将成为段府当家主母的杜青鸾,是不能对府里的事情一问三不知的。
可是,刚刚那个暗月……春桃在望着他的时候,总感觉到这个人有几分的熟悉,可是,你若说在哪里看到过他,春桃是真的想不出来了。
段青茗已经回去了,事情到了现在,已经算是告一段落,现在,春桃也不好再追过去问什么了,她想了想,就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春桃没有想到的是,她才刚刚离开,屋角处,就转出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一个年纪小小的丫头,此时,正东张西望的,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看看四周没人,她就飞快地朝着段玉兰的院子里跑去。
那个小丫头跪在地上,详详细细地将段青茗回府的事情,那个暗月的模样,以及春桃的反应,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那个小丫头讲得非常详细,一看就知道,她并不是偶然路过那里,而是专门跟踪着春桃,并将她的行为一清二楚的。
段玉兰正在镜子前梳妆,听了那个小丫头的话,她放下手里的梳子,淡淡地转过身来,朝那个小丫头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个小丫头飞快地点点头,说道:“回二小姐的话,自从二小姐要奴婢多注意春桃姑姑的行踪之后,奴婢就一直跟着春桃姑姑,所以,无论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奴婢都记得一清二楚的。”
段玉兰望着那个丫头,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做得很好……”
说完,朝站在一侧的月华点了点头,月华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子,放到小丫头的手里,说道:“你以后无论有了什么消息都要第一时间讲给二小姐听,明白么?”
小丫头望着手心里的银子,只觉得两眼放光——要知道,这一锭小小的银子,可以等于她一个月的月俸还要多了,看来,给二小姐打听消息,可真比她努力干活得到的都会更多吧。
小丫头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银子收好,然后,乐呵呵地说道:“月华姐姐放好吧,二小姐对奴婢这么好,奴婢若有了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告诉二小姐的。”
段玉兰似乎不想听这些闲话,只微微地闭了闭眼睛,一侧的月秀见了,连忙朝那个小丫头招招手,示意她可以离去了。
小丫头一看,连忙朝段玉兰谢了个恩,然后,转身出门去了。
那个小丫头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月华和月秀两个丫头。
段玉兰坐在妆台前,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华悄悄地走到一侧,将段玉兰手边已经凉掉的茶换上——自从刘蓉出事之后,段玉兰的性子就变得非常的古怪而且喜怒无常,月华和月秀这两个小丫头跟着段玉兰,也整天都是战战兢兢的,做事也非常的小心,完全是一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样子。
月华的脚步虽轻,可还是惊动了正在闭目养神的段玉兰。她望着月华往自己的杯子里添加茶水,忽然说了句:“月秀,替我梳妆……我要出门。”
月秀一听,连忙走上前来,帮段玉兰梳头,然后,又精心在在衣柜里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套粉绛色的衣裙,在得到段玉兰的首肯之后,月华和月秀这才帮段玉兰换好,收拾停当。
段玉兰换好衣服,似乎也是兴趣缺缺。她甚至只抬了一下眼皮,朝镜子里描了一眼,就点点头,转身准备出门去了。
月华不作声地收拾着妆台上的盒子。而月秀则将一个赤金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手镯,小心翼翼地套到段玉兰的手上。
段玉兰缩起手臂,淡淡地说道:“好了。”
月秀将手里剩下的翡翠镯子交给月华,小心地收了起来。
今日的段玉兰,梳着眼下最时兴的少女髻,鬓上插着琉金镶着水晶的金步摇。再看她的脖子上,也戴了一串红珊瑚做的项链,红得似乎滴血的颜色,将原本就艳色的衣服,初得更加的明艳。
要知道,以前的段玉兰,最是喜欢大红大紫,浓妆艳抹。可自己最刘蓉被驱赶出府之后,段玉兰似乎转了性子一般,不但人变得低调,就连穿衣服着妆,也似乎变得淡雅了许多。
只不过,那种恨不得将所有的首饰都戴在身上,头上的感觉,却是一点都没有变的。
段玉兰站起身来,在镜前认真地看了看,然后,她转身,朝外走去。
天气有些热,四周都是蝉鸣的声音,撕心裂肺的,难听极了。段玉兰蹙蹙眉,一路朝着段青茗的院子里走去。
看到段玉兰居然是去看段青茗,月华和月秀都有些意外,她们互看了一眼,不做声地跟在段玉兰的身后,然后,朝着段青茗的院子里走去。
段玉兰的脸上,一直噙着一抹神秘而诡异的笑,让月华和月秀看了,非常的心惊——最近的这一段时间,段玉兰经常会一个人出府,然后到很晚才回来。虽然,她们两个大丫头也是跟着出去的,可是,段玉兰经常会将她们扔在某一个茶楼之类的,自己离开,到差不多天黑的时候,才会带着她们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