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人在野外,最怕的事情,就是受伤,而若在没有药草的情况之下,任何的红伤,都是致命的。
可是,炎凌宇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当他醒来之后,看到段青茗染血的手腕,还有自己口唇边的血迹时,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带着段青茗,逃出去。
想到这里,炎凌宇微微地闭了闭眼睛,他将伤口重新包扎好,将腰带再一次束紧,这才在段青茗的身边,靠了下来。然后,将自己脱下的衣衫,轻轻地披在段青茗的身上。
春末的寒气,仍旧非常的重。段青茗睡在那里,神色安详得象个孩子。
四周都是黑夜,这样的黑夜,炎凌宇连点火都非常的小心,生怕对方会发现了自己,可是,现在看到段青茗的样子,他似乎觉得,一切都已经值了。
炎凌宇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微微的笑容,然后,他靠着段青茗的肩膀,低头睡了过去……炎凌宇并不知道的是,他才刚刚睡着,身边,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啧啧,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从那样高的地方跳下来……还背着一个女娃子,这个娃子,还真是了不起啊。”
随着那个苍老的声音,一个没好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是让你来救人的,还是让你来说风凉话的……快些动手吧。”
那个苍老的声音里,顿时充满了笑意,他一边笑,一说道:“好好,我救人,我救人还不成啊?不过,可先说好啊,这人我救了,你做我徒弟的事,可要板上钉钉了啊。知道不?”
那个小小的声音冷冷地哼了一声,他说道:“哼,哼,徒弟,我看你真是想徒弟起疯了……不过,我可是一点都不奇怪的啊,要知道,象你这种怪胎,有人想做你的徒弟才是……”
那个老者一听,顿时怒了起来,他低吼一声:“段誉……”
那个小小的声音,可不就是段誉么?
此时,听到那老者一吼,他连忙应道:“好好……我说全天下的人都抢破了头,想着做你的徒弟,这样总行了吧?”
微微转过身来,段誉朝睡在一侧的段青茗走去,他拍拍段青茗的额头,轻声说道:“姐,姐……我们要走了,要回去了……”
然而,触手之下,滚烫的一片,段誉不由地呆了一下,他连忙叫道:“哎,老东西,我姐她发烧了……”
那老者听了,微微地扁了扁嘴,哼道:“在野外过了两晚了,而且,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又冷又冻的,不发烧才怪呢。”
那个老者一边说,一边朝炎凌宇走去,他说道:“倒是这个娃子,耐力可是非常的不错的哦……我喜欢。”
段誉一看,连忙将老者往外一挡,说道:“哎……你不准打他的主意啊……”
那老者原本伸出的手,被打了回来。他悻悻地说道:“我是看他死了没有,还有的医没有。要是救个死人回去,你要是不认帐的话,我岂不是赔大了?”
段誉听了,冷冷地哼道:“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谁啊,我怎么会不认账呢……自然了,若是炎凌宇死的话,我还真不认账了——因为,那一定是你见死不救。”
那老者似乎败给了段誉了,他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早知道你小子这么难缠,我真不应该动了凡心……哎,这话说穿了,还不就怪你上次给我穿的那件衣服么……老头子我看你小子蛮好心的,又会挖坑害人,这一喜欢,不就找上你了么?”
段誉冷笑道:“切切,你省省啊,什么衣服啊衣服的……你自己又不是没有衣服穿,只是偏偏喜欢穿破烂罢了。还说什么我好心……我呸。一句话说白了,你不就因为我会挖坑害人,这才喜欢上我的么?哼,还以为我不知道?”
那老头似乎被段誉说中了心事,他“嘿嘿”一笑道:“好好……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我老头子是越看你,就越对我胃口,越看你,就越喜欢,现在,还真非你不可了……”
段誉嘟囔道:“你走眼了。”
老头子一听,立时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可是眉眼乱动,而且,吵得厉害,所幸的是,被他抱着的炎凌宇,早已经被点了睡穴,所以,他怎么笑,炎凌宇都是听不到的了。现在,他一边笑,一边朝段誉摆手说道:“不会,不会老头子什么不行,就是眼力最行,是绝对不会看起眼的——呵呵,你看你这骨架子,我可不是拣到宝了么?”
段誉一手将老头子扒上自己肩膀的手拉开,没好气地说道:“别碰我……”
真没见过这样的怪老头儿,这一厢情愿的事情,也做得津津有味。现在,段誉真有些悔不当初了。
是的,这段誉可以不在乎段玉兰的名声好坏,甚至是生死攸关,可是,他却不得不在乎段青茗的清誉,以及段青茗的所有的想法。只是因为“在乎。”所以,段誉就不得不衡量利弊,权衡轻重。也就是说,这个段玉兰的名声,还真的不能毁。
资阳似乎没有想到这么深的一层,那个向来在江湖上快意恩仇,挥刀斩乱麻的男子,不由地住了口,不再说下去了。
段誉还是慢慢地走着,树的浓荫在他的头顶,帮他将阳光的暑气全部隔离,段誉的浅色衣衫上,明胆暗暗有图画,犹如淡浓相宜的水墨画一般,折射着说不出的浓密的光彩。
段誉闷头地走,似乎不知道目的在哪里一般。他等他醒来的时候,才恍然自己已经穿过后花园,来到了垂花门前了。仿佛感觉到自己的沉默有些过了。段誉仰起脸来,忽然问了一句:“哎,对了,资阳,那个炎凌宇去了很久了吧?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对了,最近,你有没有他的消息了啊?”
资阳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不瞒段公子,我也没有殿下的消息……”
微微停顿了一下,资阳又说道:“只不过,三殿下带走了‘水’之辈一半以上的精英人手,这一路行来,想必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吧?”
水字辈,向来都是炎凌宇的肱骨,亦为炎凌宇所器重。现在,那些人全部都被炎凌宇带走了,相信这一路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些人都能应付的吧?
只是,想像从来丰满,现实却非常的骨感,是以,这话虽然有由资阳的口里说了出来,可是,无论是言者,亦或是听者,都没有丝毫的底气。
要知道,以炎凌宇那样的身体,还有那不知道能耗到几时的毒,还有前途渺茫的解药之途,现在,就连段誉,也开始替炎凌宇着急起来了。
资阳和段誉两人,一上一下,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段誉终于微微吁了口气,说道:“好吧,人常说,好人不长寿,祸害万千年。炎凌宇僦是天底下最大的祸害,这世界上的人全部都死光了,他也不会死的了……”
资阳对段誉的那一句“祸害”心里非常的不服,可是,段誉都说了,炎凌宇会没事,好吧,看在段誉是想炎凌宇没事的份上,他就不争这一长二短了。
段誉一直往前走,看那方向,居然是朝着府外去的。
资阳眨眨眼,这大少爷又准备去哪里呢?
段誉一边走,一边喃喃着说道:“姐姐今日一定去了聂府,凝兰一定也在那里……不行,我得去看看,就算是偷偷地看上一眼都好啊。”
可是,再向前走了两步,段誉不由地停下了脚步,他又摇头,说道:“哎,还是不行的啊,已经许下的承诺,一定要遵守的啊,说了不见凝兰,自然不能见的啊……算了,不过是秋后,不过还有几个月而已,忍忍吧……”
可是,回头走了两步,段誉还是一点都不甘心。他又想出府,可再走两步,又折了回来,他这样一来一去的,把资阳的眼睛都看得花了。说实话,资阳不是没有看到过纠结的人,只是没有看到过把自己纠结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还不知道怎么办的人了。
一句话说完了,资阳真的是替段誉辛苦。
正在这时,忽然,前面传来铁峰的声音:“大少爷,老爷在书房里等您呢……请随属下来吧。”
段誉应了一声,掉头,跟着铁峰朝书房里走去了。
当做法来到书房里的时候,段正正在喝茶。他的脸上,一脸怒意还未完全散去,此时看着段誉,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显地柔和了许多。段正说道:“誉儿来了,快坐,陪爹爹说会儿话吧。”
人前的段誉——呃,应该说段正眼前的段誉,绝对是一个有求必应的好孩子,他乖乖地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好的,能陪爹爹说话,是孩儿的福气,孩儿非常的乐意。”
段正笑道:“誉儿什么时候学得嘴巴和茗儿一般的甜了?”
段誉扁扁嘴,说道:“哪里有的事情啊,孩儿这是真心话。”
段正笑了一下,说道:“好好,真心话,真心话就是了。”
段誉这才转嗔为笑道:“爹爹怎么今日回来了?对了,杜姨妈怎么样了呢?身体全部医好没有?”
这次,段正是陪着杜青鸾远去求医,他求的,不是别人,正是段誉家的“老头子。”这一次,老头子为了段誉,可算是下了血本,用足了功夫,准备将杜青鸾的沈疴医好。现在,杜青鸾的情况怎样,段誉还真的不知道,因为,老头子说了,若是不医好杜青鸾的话,一定不会回来见段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