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琪哪里留意到玉萝公主的眼神呢?此时,她正得意地朝段玉兰抛着冷眼,想看对方在生死之间恐惧无比时的样子呢。段玉兰的浑身都在发抖,段玉兰的脸色灰败,那场面,可真的是赏心悦目啊。
这时,两个嬷嬷快速地走上前来,拖了段玉兰就走。
段玉兰朝着四周看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冷冷清清地站在一侧的段青茗身上,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段青茗,绝望至极地叫道:“救命啊……姐姐。”
段青茗微微地弯了弯唇——这一生姐姐,怕是段玉兰两世以来,最诚心的一次呼唤吧,是不是,也只有这一刻,段玉兰才真正地将自己当成了她的姐姐?那么,她是不是要行使一下做为长姐的权利,再一次漠视一下段玉兰的生死呢?
可是,段玉兰却不能死。最起码,她还不能现在就死。
并非段青茗觉得,这个段玉兰有多么值得挽救,又或者说,段玉兰的命,在段青茗的心里,有多么的珍贵。而是因为,现在的事情,已经不单单是段玉兰的生死了,而是一个局,一个诱段青茗入局的局。
换句话来说,锦绣公主现在的举动,就是在“杀鸡儆猴”。段玉兰是那只即将被杀的“鸡”,段青茗就是那只锦绣公主想要儆的“猴子”。
“鸡”已经被摆上案板,“猴子”在一旁瑟瑟发抖。怕这就是锦绣公主心里所打着的如意算盘吧。段青茗微微地抿了抿唇,若她不救段玉兰,杨思琪便会拿她之前的话来中伤她。
可是,若段青茗出手要救段玉兰的话,那么,锦绣公主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要么将段青茗以忤逆之罪论除,要么,就是将段青茗和段玉兰化为同党论。总之,无论如何,今日里,这个情,段青茗求还是不求,段玉兰是救还是不救,锦绣公主都绝对不会让段青茗讨得了便宜去。
换句话来说,段青茗若是任由锦绣公主将段玉兰打死、或者是打个半死的话,那么,再接下来,就会轮到段青茗。
所以,段青茗救段玉兰,其实并不是为了救段玉兰,而是为了救自己。现在,段青茗必须救下段玉兰,那么,接下去的话,她才有可能救得了自己。
看到两个嬷嬷拉了段玉兰就走,满堂的人,都屏气凝神地转过了视线,齐齐地望向了段青茗。
段青茗是段玉兰的嫡姐。
段玉兰是段青茗带进来的。
段玉兰冒充段青茗的时候,段青茗并没有喝破。
现在,段玉兰要死了,可是,段青茗似乎没有一点的表情一般?
虽然,段府内外,都传出姨娘当家,嫡女受屈的事情,可是,这些毕竟没有人来求证,所以,也就成了非事实一般的存在。换句话来说,今日里,若是段青茗不救段玉兰,她这个“见死不救”的下场,可算是落定了。
这个名声,段青茗落不得,而她,也根本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
看到段玉兰声泪俱下,段青茗不由地跨前一步。
一侧的玉萝公主微微地蹙了蹙眉,似乎不满意段青茗的表现,而一侧的锦绣公主眸子则明显地亮了一下,她微微地掀了掀眉。
杨思琪则兴奋无比地紧紧盯着段青茗,似乎,她想从段青茗的言行之中,找出可以攻击的软肋。
几乎所有的人,都望向了段青茗,想看看她是否有本事从锦绣公主的棍棒之下救出段玉兰,更想知道,她是不是想救这个一向和自己不睦的庶妹,又或者是想落井下石。
段青茗微微地蹙了蹙眉,她跨前半步,朝段玉兰说道:“兰妹妹,姐姐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可是,你要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在,锦绣公主要赐你一死,姐姐不是不肯救你,而是无能为力啊!”
锦绣公主听了段青茗的话,顿时一手拍在一侧的梨木茶几上,她大喝一声:“段青茗,你在胡说什么?”
什么叫锦绣公主要赐死段玉兰啊?是段玉兰自己在找死,而且,段玉兰是因为段青茗而死,好不好?
段青茗听了锦绣公主的话,似乎被吓了一跳,她后退半步,朝着锦绣公主嗫嚅地说道:“难道说,公主的意思,不想赐我兰妹妹的死罪?”
这简单的一问一答,锦绣公主顿时愣了一下。若此时她说要赐段玉兰死,那么,段青茗此前的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句话,就真的被人坐实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固然之无错,可问题就出在这个“君”是什么“君”“臣”是什么“臣”上。锦绣公主乃是一朝的公主,虽然贵为天之贵胄,可是,她只是公主一枚,并无其他的官位在身,所以,并无权处置一个官家子女的生死。所以,这话若是传了出去,难免有居心叵测的人,大做文章。
若在平日里,锦绣公主想说什么,做什么,自然是没人管得到的,可现在,她受太后的节制,又被皇后警告,相信若再出了什么事的话,就没人再可以帮她了。
可是,锦绣公主若说是不赐死段玉兰的话,那么,她方才的话,就有了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之嫌了。锦绣公主自然是不怕别人说的,可是,若被别人说多的话,她的脸上,还是挂不住的。
想到这里,锦绣公主微微地蹙了蹙眉——这个段青茗,简直是太刁钻了,这不开口则已,这一开口,就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可是,锦绣公主毕竟从小在后宫里长大,女子之间有尔虞我诈自然是清楚十分。所以,她微微冷笑了一下,朝段青茗说道:“段青茗,你这是在威胁我?”
段青茗一听,讶然地说道:“公主哪里的话?青茗不敢。”
段青茗虽说不敢,可是脸上一脸不屈的神色,令锦绣公主有一种被逼得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锦绣公主冷冷地望着段青茗,一对美丽的凤眸之中,迸出灼灼的寒光,她握紧手腕,一字一句地,一字一句地、冷若冰霜地说道:“段青茗,难道你没听清楚么?这个段玉兰毁坏两国邦交,得罪了本公主的贵宾,本公主赐她死罪,段青茗,你还有什么话说?”
锦绣公主的话,咄咄逼人,言辞锋利,根本就不给任何人反驳的余地,满场的人,都在锦绣公主的这一番话里,噤若寒蝉。
段青茗听了,忽然低头哭泣道:“公主要赐臣女妹妹的死罪,臣女原本不敢不从,可方才青茗来得较晚,只看到玉萝公主主动拉住臣女妹妹的手,亲亲热热地在说话。臣女的妹妹望着公主,一脸的尊重和崇拜,完全没有冲撞之意啊,所以,公主这一句说臣女的妹妹毁坏两国邦交,臣女真的不明。”
锦绣公主一听,顿时铁青了脸,她咬牙道:“段青茗,你是故作胡涂不是……玉萝公主错将你卑贱的庶妹当成了你,可是,她非但不反驳,还一脸的享受,玉萝公主因为一个庶女而受辱,你说说,段玉兰她该死不该死?”
段青茗听了,眼泪又流了出来,她低道哭泣道:“这说来说去的,可都是臣女的错啊……因为玉萝公主听过臣女之名,所以,错将臣女的妹妹当成了自己,臣女的妹妹看到玉萝公主之天颜,惶恐之极,所以,否认得迟了一些,便招来杀身之祸……公主,臣女的妹妹破坏邦交是不错。可是,臣女不才,可是,和妹妹情深,还望公主将臣女还有那个告诉臣女之妹就是臣女。还有那些明知道玉萝公主认错,却并不上前提醒的罪魁祸首们一起乱棍打死吧……因为真正邦交的人,是她们,而不是臣女的臣女的妹妹……”
这下,锦绣公主一下子灰了脸。
这段青茗简单就是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啊。
好吧,玉萝公主错认了段玉兰,所以,段玉兰该死。
此事祸因段青茗而起,所以,段青茗也跟着求死。
可是,这段青茗说了,那个故意告诉玉萝公主,段玉兰就是段青茗的人,还有明知道段玉兰不是段青茗的人,却并不出声提醒,而是在一侧看着玉萝公主笑话的人,个个都同样的统统该死。
原本,这些该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都是破坏邦交之罪嘛,乱棍打死就打死吧,杀了就杀了吧。可偏偏的,这些个“罪魁祸首”之中,就包括了锦绣公主自己。
因为,此事原本就是因为锦绣公主而起。
首先,是杨思琪告诉玉萝公主说,前面的那一个,就是段府的小姐,可是,段府之中有几位小姐,玉萝公主却是不知道的。所以,杨思琪一说面前的就是段小姐,于是,那个一早就被人刻意误导说锦鲤尽死,寒池绽出荷花的传奇一般的段青茗。就在玉萝公主的心里形成了印象,所以,她这才迫不及待地拉着段玉兰的手,口口声声说段玉兰就是段青茗。
一切,由于玉萝公主的错认,而变成了锦绣公主发难的借口,可现在的问题是,却无意之中,将锦绣公主都变成了这破坏邦交的帮凶。
现在的问题,并不是破坏邦交的是谁,而是这个罪,要从何问起。
玉萝公主并不蠢。段青茗这一说,她立时就明白了,自己原本被人当枪口使了一回。
首先,无论是锦绣公主,抑或是杨思琪,都是认识段青茗的,可是,她们却故意不告诉自己,任由自己出丑。再者,段青茗出场之后,锦绣公主是以“破坏邦交”的罪名,将段玉兰处置的,原本,处置了也就处置了,一个庶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破坏邦交又是怎么个破坏法呢?若是这话传了出去,怕玉萝公主自己,都要吃不完兜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