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聂夫人的话,只见她的身后,走出一个穿着伶俐的年轻女子。那个女子,一身青色的劲装,眼神冰冷,咄咄逼人。她的目标,正是孙雨。
只见她毫不费力地将孙雨一抓,然后,返身就要朝府外走去!
三姨娘见孙雨被抓,连忙大呼道:“你是谁,要抓我的雨儿?”
轻心回头,朝着三姨娘淡淡一瞥,只一眼,三姨娘乍一触到轻心冰冷得仿佛千年冰雪一样的眼神,她立时没话可说了!
轻心提着孙雨,就象是提着一篮子的青菜一般,毫不费力。她漠然地越过众人,就象是无人之境一般!
三姨娘痛哭流涕地朝着薛勇强哀求道:“老爷,您要救救雨儿啊!”
薛勇强看到轻心提了人就走,登时大怒:“放肆,敢在我薛府之中拿人,你是不是活腻了?”
轻心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薛勇强更加火冒三丈。他长手一挥:“来人,将那人给我拿下!”
数个人,朝着轻心扑来,然而,也不见轻心如何动作,那些扑上来的人,都已经东倒西歪地朝着地下扑去,倒在地上之后,便“哎哟,哎哟”地站不起来了!
轻心提了孙雨,径直朝院外走去。
薛勇强还待说什么,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勉强压抑着愤怒的女声:“敢伤我聂府嫡女,今日之事,我聂刘氏记下了。此事,若不请皇上评个子寅丑卯出来,我聂府绝对不会罢休!”
说话的,是聂夫人。爱女受伤,她内心悲愤,欲捉拿凶手,却被护短的薛勇强阻止。这下,气极了的聂夫人带着小竞和一众丫头,就要寻了聂采月,即时离去!
一侧的薛夫人早让人抬了聂采月回房,请了太医医治,一番忙下来,一堆人,都已经是手忙脚乱。
原本,聂夫人已经非常的不悦,却没想到,薛勇强还如此的混帐。所以,她一气之下,就说出了决绝的话。
薛夫人安排好一切走出来时,正听到了聂夫人的一番话。她连忙走上前去,有些羞愧地朝聂夫人说道:“素如,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啊!我知道,现在向你道歉,已经不能挽回什么。可好歹的,采月这孩子在我府里受了伤,人还晕了过去。还请你等到太医诊治过之后,确定采月无事,再带她离去啊。”
薛夫人的为难,聂夫人看在眼里。她冷冷地望了一眼远处有些手足无措的薛勇强一眼,冷声说道:“妾身回去之后,定要禀告老爷,我聂府嫡女伤在薛府,我聂府的丫头,被人肆意欺凌,此事,定要我家老爷上金殿之上,上禀皇上,要求个公道!”
听聂夫人这话,似乎真的没弯转了。薛夫人有些愤怒地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薛勇强,还有那个不明就理,仍然在叽叽喳喳地说三道四的三姨娘,忽然流露出说不出的疲惫的光芒。
累了,真的累了。
她的这一生,自从十六岁嫁到薛府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以薛府的荣辱为己任。而且,自幼受过严厉教导的她,更是克尽妇道,孝顺公婆,将这府里府外,都打点得妥妥当当。再加上,她的肚皮也争气,入府的第二年,就替生下了薛府的嫡长子,再接下来,就是嫡次子。然后,就是薛凝兰了。要知道,这二子一女,就足以奠定了薛夫人稳定的地位。从此之外,再也无替代。
就是这样的一位正室夫人,按照道理来说,她最起码,都要得到她应该得到的尊重……丈夫的尊重,以及所有人的尊重。可是,这说到底,换来的究竟是什么呢?
姨娘的嚣张,丈夫的漠视?还有无数的,憋屈的,肮脏的龌龊事?
她不是救世主,所付出的光和热,都只是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可是,在她的丈夫的眼里,从来都没有她的半点的存在。
薛夫人暗暗叹了口气,一个转眸间,望了一眼正在低下头去,劝慰着三姨娘的薛勇强。心时乍起的念头,忽然全部都淡了起来。薛夫人望着聂夫人,流露出作为女人才能明了的苦涩笑容,疲惫不堪地说道:“好吧,就依素如所愿吧!”
薛夫人说完,便无声地退了开去。
那边的薛勇强忽然睁大了眼睛。
薛夫人说什么?她是准备不管了么?可是,这府中中馈,原本就是她的事情啊,她不负责将聂夫人安抚好,难道真要将这事情闹到皇上那里不成?
皇上,薛勇强自然是怕的。可是,薛勇强更怕的是,会在百官的面前丢人。不得不说,这个人,薛勇强丢不起。
聂夫人落落大方地和薛夫人告别,然后,带了她的下人,准备转身离去。
薛勇强一看到聂夫人真的走了,一下子窜到薛夫人的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夫人,这事,你真不准备管了?”
薛夫人就连看薛勇强一眼,都觉得多余。她转过身来,淡声说道:“夫君错矣,非妾身不管,而是妾身根本就管不了!”
薛勇强一听,顿时怒了:“夫人,你怎可以说如此不负责任的话?要知道,这薛府之中,是你主持中馈的呀!”
薛夫人转过身来,迎着薛勇强淡漠一笑:“老爷还知道这府中是妾身主持中馈的么?”
强嫁嫡生女儿的大丫头,而不顾她的反对,宠信府中的姨娘,导致她的无法无天。嫡女受辱,父亲偏帮别人。这样的夫君,这样的父亲,真的值得她再一次殚精竭虑么?
迎着薛夫人的眸光,薛勇强忽然微微地愣了一下。
多少年来,薛夫人在他的面前,都表现出强干、精明的一面,公婆赞赏,儿女乖顺,而她的作风,更是雷厉风行,眼里容不下半点砂子。所以,时间久了,这样的薛夫人,几乎令薛勇强觉得,他的夫人,就是一个铁人,百毒不侵。
再后来,薛勇强不甘寂寞,慢慢地妻妾成群了。那些女人们,或者娇媚如水,或者风情万种,几乎每一个,都是和薛夫人不一样的风情。慢慢地,那些女人们的啼哭和抱怨,充斥了薛勇强的耳朵。他也慢慢地觉得,他的夫人,是不是过于的强势,过于的苛刻了。于是,他开始为那些女人们出头,开始斥责自己的元配妻子。开始觉得,这事事处处的,定是薛夫人错了,而并非这些柔弱妾侍们的错误。
可是,今日,薛勇强忽然在薛夫人的眼里,看到了一种类似脆弱的东西。仿佛是耀眼的玻璃水晶,在阳光之下,虽然闪烁着七彩有光芒,可是,你再对光细看,却只看到,那内里,全部都是无法弥补的裂痕。
薛夫人老了。
当年,红烛高照,他用颤抖着的手挑开的锦帕下,那一张芙蓉美面而今已经不复当女的娇嫩,甚至,她的眼角,已经生出了淡淡的细纹。
毕竟,岁月如风刀,刀刀催人老。
毕竟,岁月不饶人,少女韶华只一瞬。
薛勇强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欠这位夫人许多?
各种情绪的驱使之下,薛勇强不由地走上前去,朝薛夫人轻轻地唤了一句:“夫人!”
薛夫人转过身来,她的眼圈儿红红的,她的鼻子也是红红的。显然,方才的瞬间,她已经哭过了。
薛勇强望着薛夫人脸上未干的泪痕,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帮她抹去了:“夫人,怎么哭了?”
薛夫人一怔。触目之下,却是薛勇强那一张温情脉脉的脸……多少年过去了,除了少年新婚,薛勇强哪里还有过这样的眼神?
薛夫人的眼泪,流得更加凶了。她哽咽着朝薛勇强唤了句:“夫君!”
太多委屈,太多难以言喻的东西,将薛夫人的心里涨得生疼,生疼。也是第一次的,那个要强、刚强的薛夫人,在自己的丈夫面前,痛哭得象个孩子。
薛勇强早就被酒色浸透得麻木的心,忽然痛了起来,他轻轻地揽住薛夫人的头,搁到自己的肩膀上,轻声说道:“夫人,不哭!”
薛勇强的肩膀,已经没有了少年时的健壮只是,闻着那个男人熟悉的味道,薛夫人的心里,还是醉了,醉了。
一侧的三姨娘乍一看到薛勇强夫妇竟然在她的而且大秀恩爱,一时气得将手里的帕子都要撕烂了。
若是薛夫人挽回了薛勇强的心话,那么,她们母女的以后,又能倚靠哪个呢?没有做过小妾的女子,又怎么会知道一个地位低下的女人,若想在众多的女人堆里脱颖而出的话,究竟要花费多少的心思、努力,以及手段呢?
不,不行,已经得到的东西,绝对不可以再一次失去。
三姨娘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不顾一切的光芒。
三姨娘不由地迈开步子,朝着薛勇强走去。此时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趁两夫妻俩现在感情未浓的时候,将他们分开。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三姨娘刚刚朝前跨了一步,只听“扑通”一声,她的整个人都跌倒在地。
青石板的路面,原本就非常的光滑,冰雪结冰之后,更是要小心行走。而这三姨娘一个不小心之下,身子朝前一侧,她的脸,正好磕到了一侧的针叶松树上。
尖利的针叶松树,瞬间扎入三姨娘娇嫩的脸庞。她扶着树干的手,下意识地一抖,腿下又是一软,整个人,就朝着松树的树干跌去。
刀刃一般的树干,深深地嵌入了三姨娘的肌肤,三姨娘甚至连哭都没有哭一声,整个人,就快速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