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萦上书曰:‘臣父为吏,齐中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切痛死者不可复生,而刑者不可复续,虽欲改过自新,其道莫由,终不可得。妾愿入身为官婢,以赎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也。’书闻,上悲其意,此岁中亦除肉刑法。”
——司马迁《史记•;;扁鹊仓公列传》
第十章 一枚镶金“木矢”(1)
众人正在惊诧,只见白光一闪,“铮”地一声,一个人影落地。就觉眼前一花,那卵石早被击飞。再看时,一位年轻人正立在当场,似乎甚么事也没有发生——正是他,出手救了万子夏!
待人们醒过闷来,顿时欢声雷动:“好汉子啊!”“是位义士!”“呀,这是早已失传的‘飞天一剑’呐!”“这等剑法天下第一!”更有人眼尖,见年轻人左手四指,立刻喜道:“啊也,原来是‘九指赌侠’剧孟来了!”
出手之人正是剧孟!
适间,他见有人偷袭万子夏,实在看不下去,这才使出独门绝技——“飞天一剑”。今见众人相询,只淡淡一笑,归入人群,仍去看场内的比拼。比拼正当生死关头,众人也就不再问。
时光一点点过去,约摸半炷香功夫。就听“扑嗵”一声,“火蝎子”一头栽倒在地。早有人抢上看时,已是死了。见此惨烈情景,一些胆小之人,吓黄了脸。有的用手遮住眼睛,不敢再看。公正人当即喊道:“万大侠快请下来,你已获胜!”跟着,万子夏也栽下来,脸也戗破了。他歪躺在地上,笑道:“哪个有种的再上。”声音还是那等豪气。
一时,众人踊动,纷纷高喊:“好汉子!”“了不得!”“谁有种再上啊!”对方见万子夏如此硬朗,无人再敢龇毛。
宋邑立即冲上前去喊道:“快找车来,把万大侠拉到淳于堂治伤!”剧孟也上前厮见了。万子夏疼得冒汗咧嘴,但豪情不减,微笑着与宋邑、剧孟招呼,卧在地上道:“多谢援手。”自此,二人遂成生死之交。而“天下一剑”的名头,亦在长安城传开了。
有人为“火蝎子”收了尸,匆匆抬走;其余人等也都灰头土脸,作鸟兽散了。这边的伙计忙把万子夏抬上马车,赶赴东市“淳于堂”。到了“淳于堂”,即把他安置在一间静室,请郎中诊治,外敷獾油,内服袪除火毒的散药。忙乱了一阵,才算妥贴。其间,万子夏昏厥一次,后又悠悠醒来。
天快黑了,万子夏疼痛稍减,进了点晚食。但是仍无缇萦的消息。派出打探的伙计陆续回来,一无所获。宋邑和剧孟自是焦急万分。万子夏看他们神情不对,便问:“早间韩兄去柳市,可是有事?”
宋邑便不再隐瞒,把缇萦走失,以及打听樊仲子住处等事,讲说了一遍。万子夏忍着疼痛道:
“樊大侠近日不在家,听说访友去了。哎,何不去酒市找赵君放,他手下有帮混混儿,多在市井安身,甚么消息不知道?”
“哎呀,我真是昏了头,怎地忘了他!”说着,宋邑便要亲自去寻。
“不用你去!”万子夏伸手阻拦,“让伙计,拿我的简帖去,一准会来。”
果然顿饭功夫,赵君放赶来了。只见他四十多岁,秃顶,红红的酒糟鼻子,进屋带着满身酒气。他见万子夏卧在矮榻上,抢上便咧嘴大哭:“哥啊,哥啊!你可别死呀,你死了就没人陪我喝酒了……”一把鼻涕、眼泪,甚是悲切,“你怎么甩下我,就去了呢!我的哥啊……”
万子夏哭笑不得:“你别咒我!我还没死呢!”
赵君放这才停住哭,眨眨眼道,“伙计不是说你死了么?”遂又笑了,“没死更好;待会儿,我们一醉方休!”这赵君放乃酒市的牙人,最是贪杯恢谐。
宋邑见赵君放不闹了,这才引见了剧孟,说了请他的意思。赵君放听了,眨眨眼:“吓,怎不早找我?要早知会于我,怕小姑娘早寻着了。”
赵君放确非胡说。他手下有帮市井混混,或以乞丐为生,或挎篮小卖,或小偷小摸,日则在市里讨生活,夜则露宿屋檐下。但凡有眼生之事,立即禀报赵记酒肆。此刻,他确是得知淳于缇萦的消息。
据叫化子禀告:今早,一个小姑娘去了安门大街。她逢人便打听皇上从哪里出来,要告御状。有好心人告诉她,可到长乐宫门去等。谁知真让她等上了。午前,皇上从长乐宫出来。缇萦便拦住皇上的仪杖。皇上见拦路喊冤的是个小姑娘,颇感惊奇,便命人接了简状,并且把她带进宫里。至于进了宫的情形,就不得而知了。
“这可怎好?”宋邑更加不安,“这要惹恼了皇上,定是死罪呀!”
人们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因汉法严苛,擅闯皇上仪仗是要杀头的。平常百姓躲还不及,谁敢去找不自在?偏这缇萦年幼无知,倒去捋虎须。大家个个心里沒底,一时间,也想不出个办法。
万子夏因为伤重,后来慢慢睡去了。赵君放见一时无事,道一声“随时有消息即来相告”,也自去了。宋邑心情沉重,只在地上转来转去,后来实在困倦了,才合衣靠在榻边睡着了。剧孟也是无法,渐渐睡去。
蓦然,剧孟忽然觉得有人推自己:“剧孟,你快醒醒,缇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