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同侍女坐在林冲身边,林冲道:“丽人伤势可缓些?”
青儿:“经军医妙手医治,已好些了。”
林冲道:“如此甚好,本是男女有别,但如今行军在外,顾不得许多,一切便宜行事,失了礼仪,还望丽人莫怪。”
青儿道:“青儿明白,此番多谢将军相救。还望将军受我一拜。”
青儿准备起身行礼。
林冲道:“丽人快快请起,不必折煞小人。人皆有恻隐之心,看到丽人受难,出手相助是份内之事,不必言谢。”
拿出肉饼对着火烤,肉饼经火一烤,油星热了,噼噼啪啪之声不绝,风中飘来青儿身上胭脂的味道,和着肉饼的香味,林冲心下感慨万千,心想:“这青儿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今朝被选作丽人,一旦送入宫门,从此便被这红墙朱瓦永隔了滚滚红尘,难免会有些孤苦。这一段去京都的路,也许将会是她这一生最后的宫外生活。父母生了儿女,指望着光耀门楣,或是母凭子贵,可是最要紧的,还是盼望子女能够过的安乐。一旦入了宫,再想出来,是何其的难,红叶传诗,毕竟只是一个美妙的传说。”
想到这,他想起了贞娘,因林教头与张教头交好,因此林冲和贞娘指腹为婚,到了现在,结婚已经有了三个年头,这期间,林母病归,林父身丧战场,他与贞娘一块儿经过了诸多苦痛,但夫妻依旧恩爱和睦,诸事圆满,只是迟迟不能够有一个孩子。
贞娘对此很是焦虑,家中的送子观音不知拜了多少次,磕了多少回头,男女小孩衣物几乎可以塞满一间屋子虎头鞋,肚兜,抓周的物品也已齐备,依旧迟迟不见孩子的迹象。
林冲口中说着不急,可是心里却掩埋不住。家中早早就造好了一杆小枪,三尺多长,红色的枪樱,碧玉竹竿,红红绿绿,很是可爱。
又想到,自己出征在外已经半年有余,不知道家中现在如何,贞娘此时在做什么,是对窗静坐,油灯挑了一回又一回,还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一阵冷风吹来,林冲再看青儿,心下已然没有了一丝邪念,清静如水。
青儿道:“见将军方才心神不宁,可是有心事?”
林冲:“胡乱想一些无关要紧的事,唐突丽人了。”
青儿见林冲不愿多说,也不继续追问,风寒,紧了紧衣服,想起下午侍女说于她得知,此番遭遇,全凭林冲,方才得救,而林冲为了救她,从那匹疯马上跌落了下来,于是问道:“将军伤势不严重吧?”
林冲:“谢丽人挂念,些许小伤,无妨。”
寒风,有月。
青儿日间受了惊吓,早早地歇息去了。
林冲坐在火边,彭仕义凑上前来,自顾自的嘟囔抱怨:“直娘贼,先前我落草为寇,朝廷派兵来围打我,吃将不过,投了朝廷,现在我反而成了兵,来这里攻打别的盗贼。兵匪反到成了一家。这皇帝老儿真是厉害,老谋深算,我算是看清楚了,他一直不杀我等,许下高官厚禄招降,为的就是替他去打别的强人,他好坐着收鱼。”
林冲见彭仕义越说越没边,道:“你这厮又在这里胡言乱语,大放厥词,前日看在丽人面上,记下了军法,你是要现下补上?”
彭仕义:“丽人丽人,什么狗屁丽人,你看看那皇帝老儿,今天寻丽人,明天寻丽人,闹腾的民间鸡飞狗跳,现在宫中少说也有一万多丽人,一晚一个,也要三年才能雨露均沾。还要修建什么万岁山,使人将一块块大石头由南搬到北,劳民伤财不说,还让一众武将寒心,本是保卫天下的人,却做了保镖护银的勾当,京都的那个杨制使,搬石头时,遇到了狂风大浪,沉了船,好在命大,活了回来,因为丢了石头,被问了罪,刺配流放。着实可恨,堂堂男儿,不能镇守边关,一刀一枪,保守家园,却因为一块儿石头,被问了罪,真让人心寒。”
林冲道:“哪个杨制使?我怎从未听闻?”
彭仕义:“就是那个杨令公的后人,面上有一块儿青色印记,武艺实在是高强,我还曾与他较量了几回,不是对手,正指望着再比过,不想此人去了远方,我几番经人打听,才知是去押石头,不想后来发生了这等荒谬的事。”
林冲想起了,自己曾与这位杨制使有过几面之缘,听禁军说,此人端的一身好武艺,枪法出众,射箭亦百发百中,但最擅长的却是刀法,有一口祖传宝刀,削铁如泥,众武将闻名拜访的不计其数,但林冲向来孤独惯了,不甚与众武将交往,忙完了军事,反倒是迷恋于茶楼酒肆,偶尔闲暇下来,也看看书,练练枪棒拳脚或是与贞娘说说笑笑,。
一天天这样重复,闲适且满足,于是交往不到这位杨制使也是应该的,
平时大家各司其职,交往的少,不相熟,私下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于是道:“名门之后,有如此下场,着实令人扼腕叹息,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办事不力,问罪也是应当的。”
彭仕义:“似此等荒唐之事还有许多,难以将说。此番回京,也要给自己谋个后路了,免得他朝一不小心遭了罪过,如同急急忙忙的丧家之犬,连骨头都找不到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