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玉发出奇制胜,一鞭子抽掉那个从身后偷袭自己的胡子。同玉发这把马鞭跟寻常车老板所用的东北普通马鞭不大一样,是一把家传的鞭子,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属于一把软长鞭,身长把短,拉直了来看,鞭身长九尺,鞭柄长六寸,鞭鞘三寸,加起来鞭长就是九尺九。整个鞭子包含三、六、九,意思鞭打三六九等,全长九尺九又有长久之意。
鞭身是由牛六根筋编成,鞭鞘由上好牛皮所做,经过一两百年传承,如今传到了同玉发手中,算是明珠暗投,为了生计,平时同玉发拿来用作赶车。同玉发从小就从父亲手中接过了这件传家宝,整个少年时期基本上是这条鞭子陪伴度过的,这也练就了同玉发一手出神入化的鞭技。怎么说呢,听父亲所讲,爷爷同玉发能在三米开外用这条鞭子抽死一只飞过的苍蝇。
幸亏现在是冬天,东北汉子为了抗寒,穿的都厚实,身上的棉袄极大的降低了那一鞭子所带来的伤害,要是穿的单薄些,就刚刚同玉发那一鞭子下去,那个偷袭的胡子这条胳膊就废了。
即便如此,同玉发一鞭子抽的那个胡子皮开肉绽,倒地哀嚎,一时间所有的胡子都愣住了,不敢上前。
冯疯子知道,此时他这个大当家的是要站出来。如果他退缩,那他当家的威信将极大的降低。于是冯疯子一抱拳就说到“哎呦!没看出来,你个大老杆还是个练家子。兄弟哪条道上发财,不如抱个名号出来听听,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我就一赶车的车老板子,不在道上”同玉发退到一旁,持鞭而立,同时双眼盯着众人,以防再有偷袭之人。自己也知道土匪胡子穷凶极恶,不知底细,万万不敢报上身家姓名的。
“这么跟你说吧。这车粮食我冯疯子是要定了,青岭几十号兄弟也都等着粮食过年呢,看你也是个练家子,我青岭冯某人就给你个机会,今天你胜了我,我就放你们离去,若输了,这车粮食就当给我那受伤兄弟赔偿了。”冯疯子说着,就脱了身上的翻毛羊皮袄,在这零下三十多度的腊月天里,只穿一身短打的单卦,从手下手中接过一把开山刀,挽了个刀花。
“可以,但是不论胜负,都得放了我那三个小伙计。”同玉发说到。
“好,爽快!”冯疯子给手下胡子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即会意,放开了三个被按在地上的伙计。
看到这里,同玉发接着也脱掉身上黑色棉袄,同样只穿一件单卦汗衫。手持软鞭,一抱拳
“请!”
“请!
冯疯子率先出手,手持开山刀向同玉发奔去。他知道对付这用鞭子的大老杆,必须的近身,远了那纯粹是给人当活靶子。就这样冯疯子先一招力劈华山,开山刀直劈同玉发面门。看着刀快力足,未等刀锋临近,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同玉发哪敢怠慢,跨步右挪,闪身躲过,没等同玉发做出回击,这冯疯子开山刀一个急停,稳稳的停在半空,接着一个横扫千军,直奔同玉发腰眼而去。同玉发再向后躲,让过刀锋,接着手中长鞭也第一次出手,向冯疯子右腿抽去,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斗在一起。俗话说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两人一交手,都是一惊,接着都为对方功夫佩服。
冯疯子自然是有两下子的,要不然也不能提出如此比斗,他如此提议自然是对自己身手有信心。冯疯子本命叫冯峰,山峰的峰,祖上是陕西人士,嘉庆末年由于天灾,加之朝廷腐败,贪官当道,被迫从祖籍陕西出来,先后流经山西,河南,河北最后到道光年间才跟着流民闯山海关来到东三省。
那时由于东北是清朝的龙兴之地,对汉人出关控制极为严格,每次闯关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所以才有了闯关东一说。到了民国年间,已经开放山海关了,爷爷同玉发出山海关严格来说已经不能算作闯关了。
这冯峰少年丧父,跟着东北一个走南闯北的戏班学过艺,这戏班之中,有个演武丑的老艺人是个有真才实学的练家子,看年少的冯峰骨骼轻奇便收下了他,把一身功夫都传给了冯峰,这冯峰也练的勤快,如今早已经青出于蓝了。去年在一次在哈尔滨日本租界,戏班给日本人唱戏之时,班主不慎惹怒了日本的一个小军官,这让整个戏班遭到了灭顶之灾。全部被日本人随便按个名目给枪杀了,冯峰当时感染了风寒,就没跟着一起前往,这才躲过一劫。后来冯峰孤身潜入日租界,暗杀了那个日本军官,为了躲避追捕,这才逃到此地做了落草为寇的胡子。
可以说这冯峰恨日本人入骨,今年深秋,冯峰领着这群胡子劫了个地主,没想到这地主的小舅子是民国警察局的局长,这就使他们这一伙胡子都上了警察局的通缉令。本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这深山老林猫上俩月,等这阵风过去就没事了。但是不曾想到,不知是何人告密,将冯峰杀害过日本人的事给捅了出去,迫于日本压力,警察局加大了对这伙人的通缉,屋漏恰逢连阴雨,这山里的几十号人这时断粮了,进城又等于送死,正当一伙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就碰见同玉发赶着粮车进城卖粮。这才使一群处于迫境的胡子们喜出望外。
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赶车的大老杆,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这才有了比斗一事。三四十合过去了,两人依旧你来我往的争斗不下,一身单卦的两人,都已经被汗水湿透,又二十合过去,冯峰的体力跟不上了,毕竟胡子们断粮一段时间了,每天吃不饱饭,即便这冯峰是大当家的,能比其他胡子强点,也不可能顿顿酒足饭饱。比斗这种事又是非常耗费体力的。就这样又过十几合,冯峰由于体力不支,开山刀已经有些无力,这让同玉发找到了机会,一鞭横着扫向冯峰的腰眼,冯峰一个铁板桥的姿势躲过,但是由于体力不支,没能在鞭子扫过立马直起身子,就这么一个机会让同玉发给抓住了,身体一转,鞭子迅速绕身一圈,腰一用力,把贴身的鞭子顶出,手腕一抖,鞭子就奔冯峰的脚踝缠去。一下子缠住了冯峰的脚踝,这时同玉发沉腰吸气,口中一声大喝“你给我过来!”冯峰整个人就被同玉发拽了过来。
冯峰意外的被缠住脚踝,惊吓的喊了“哎呀!”一声,接着暗叫不好。这冯峰不愧是练家子出身,应变能力真强,立马调整姿势,翻身坐起,抬起手中开山刀,想要一刀砍断鞭子,让自己脱离险地。只是同玉发那肯给他机会,跨步上前,一脚踩在冯峰持刀的手腕,冯峰挣扎了两下,手腕纹丝不动以后便不再动了。
同玉发看到冯峰不再挣扎,收脚而立,手腕一抖,收回鞭子,此时的同玉发也是汗如雨下,喘着粗气,对着冯峰两手一抱拳“承让!”
冯峰,从地上爬起,看了同玉发一眼,说到“今天我冯疯子认栽了。”接着对着手下胡子说到“让他们走!”
一群手下面露难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一声叹息,说到“走吧!”同玉发穿上了黑色棉袄,坐上马车,三个伙计哪里敢怠慢,赶紧跟上。正当同玉发想赶车离去之时,就听冯峰说到,“不知兄台哪里人,今天兄弟我没吃饱饭,体力不支,哪天等兄弟我吃饱了,上门前去讨教一番。”
同玉发回头看了看冯峰,说到“背荫河刘家庄同玉发。”
听闻同玉发说是刘家庄的,冯峰赶紧问到“可是刘福刘善人的刘家庄?”
“正是。”
“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早知道兄台你是刘家庄的,兄弟我何必费这班事,早就让兄弟你过去了。兄弟我这票人马,虽然是劫财的胡子,但是也都是穷苦出身,对刘善人敬仰的很,那兄台一路走好,下次尽管放心走一条路,我冯疯子罩着。就此别过,兄台我们后悔有期。”
这时冯峰手下一个胡子脑袋转的快,对冯峰说到“大当家的,这刘善人进城卖粮,我们又进不了城,不如我们买下这批粮食,这是两利的事情啊!”
“对啊!你看这些天没吃饱饭,都给我饿糊涂了。”冯峰一拍脑门的说到。
接着赶紧对同玉发说“同兄弟,不知你们可是去双城卖粮?”
“正是。”
“那同兄弟不如把粮卖给我们兄弟如何?我们兄弟因为老秋时候犯了事,正被衙门通缉,不方便进城。”胡子都管当时由国民政府组建的警察局叫衙门。
“这……”同玉发一沉吟,没有说下去,同时心里也暗暗的计较得失。
冯峰听着同玉发沉吟,以为这同玉发怕自己不给钱,赶紧说到“同兄弟,可是怕我们兄弟不给钱?放心,我们兄弟手中还有些大洋,绝对不少给半块,价格也不会比城里低。”
同玉发一想,此时自己体力不足,这些胡子一拥而上,自己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撵几颗钉。再说刚刚跟着冯疯子斗了一场,体力已经不足。手下这三个伙计又不顶用,我还不如就卖给这冯疯子,结一份香火情,回去在跟刘东家细说一番利弊,刘东家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也不会怪我,至于东家让我买的年货,大不了我再去拉林跑上一回就是了。
冯疯子看同玉发迟迟没有说话就又说到“同兄弟如果怕东家怪罪,兄弟我每斤多出一些银钱就是。”
“不用,我同玉发就替东家做主一回,把粮卖给你。”
“好,痛快,那同兄弟就跟我们就去寨子。同兄弟帮我们大忙,兄弟我一定要好好表示一下感谢。”
说着一群人就通过一条隐蔽的小路,走了能有一个时辰,来到了青岭附近,就看到前方有个破旧的寨子。这一路走来同玉发也明白了,警察局明知道这里有一伙胡子,还是通缉之人,为什么迟迟不来剿灭。这全是因为这里视线全被柳毛子隔离,道路又是交叉纵横,生人进来极容易迷路,寨子又背靠青岭,就算进来人,寨子里的人也能从容的躲到青岭。
到了寨子,卖粮之事自然由三个伙计负责,同玉发跟着冯峰进到寨子里面,两人一路闲聊,已经熟悉,而且颇为投缘。这时冯峰说到“同兄弟,人家都管我叫冯疯子,说我打架像疯子,我看你比我还疯,明显就是个大老杆啊!当时那二三十人围着你你怎么就敢出手呢。”
“呵呵……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不想让你们把粮拿走,庄子里的人都等钱过年呢。”同玉发说到。
“你啊!还真是不要命。从今往后也别叫同玉发了,别人叫我冯疯子,我看不如就叫你同大愣算了。”谁也没想到,冯峰的这一句戏言,还真就给爷爷留下了这一辈子都没有摆脱掉的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