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59年农历正月,在赵国都城邯郸,随着一声啼哭,一个改变中国命运的男婴降生了。他就是后来“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秦始皇。在西方人眼里,他是“中国的拿破仑”。公元前247年,年仅13岁就继承了秦国国君的王位,经过十年左右的磨练,22岁时在故都雍城举行了成人加冕仪式,从此正式登基“亲理朝政”,开始了一生轰轰烈烈的政治生涯。39岁时,终于击败最后一个诸侯国,完成了统一中国的历史大业。接着,又不失时机地制定和颁布了一系列有利于统一的法令和措施,逐步建立和完善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政权——秦。不到50岁的时候,病死在出巡途中,结束了短暂而辉煌的一生。
关于秦始皇的历史功过,几千年来一直褒贬不一,在此我们不再老生常谈。正所谓树大招风,其辉煌的生命历程引起了太多人的关注,对于他的研究,从古至今、从头到脚、从学术界到民间,“狂热”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其中,关于他的迷离身世更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秦始皇的身世之谜并非空穴来风。追本溯源,我们发现,最初揭露秦始皇身世之谜的人,竟然是西汉时期的史学家、文学家司马迁。
有人说,《史记》之所以在中国文化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除了其历史翔实、文字精炼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能让普通人读得津津有味。太史公很喜欢讲述一些奇闻逸事,这让很多人欲罢不能。史马迁认为,秦始皇居然没有嬴家血统,而是吕不韦的私生子。
《史记·吕不韦列传》记载,吕不韦是赵国人,生于濮阳,在阳翟经商,是当时的大富翁。此人并不满足,他希望在混乱的战争年代成为万众瞩目的大英雄。于是,他把注意力转到秦国,并把精力放到当时在赵国作人质的秦国公子异人身上,认为这是“奇货可居”,决定进行投资。
原来,吕不韦不仅是个出色的商人,而且对当时政治和秦国的内幕十分了解:异人之所以来到赵国做人质,是由于他的祖父秦昭王听取了范雎的“远交近攻”战略,即将进攻的矛头对准邻国韩国和魏国,而和较远的赵国结盟。遵照当时的惯例,两国之间需要互换人质以示真诚。异人是秦昭王的孙子,即太子安国君的儿子。不幸的是,异人的母亲夏姬很不得宠,而且安国君的儿子有20多个,异人恰恰排在中间。所以,他的地位很低,挑选人质时便选中了他。当然,作为人质,其生活质量可想而知。另外,安国君的“正宫”夫人早已死去多年,安国君被立为太子后,专宠一位爱姬华阳夫人,几乎天天共享鱼水之欢。可是这位华阳夫人很不争气,数年来竟没有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安国君虽有二十几个儿子,由于华阳夫人未生育,所以继续人问题迟迟没有确定。
吕不韦找到异人,对他说:“秦王已经老了,安国君被立为太子。我私下听说安国君非常宠爱华阳夫人,能够选立太子的只有华阳夫人一个。华阳夫人没有儿子。现在你的兄弟有二十多人,又排行中间,不受秦王宠幸,长期被留在赵国当人质。秦王死去,安国君继位为王,你也别指望与兄弟们争夺太子之位。”异人说:“是这样的,我该怎么办呢?”吕不韦说:“你现在的境况比较窘迫,客居在此,拿不出什么来献给亲长,结交宾客。我吕不韦虽然不富有,但愿意拿出千金来为你西去秦国游说,侍奉安国君和华阳夫人,让他们确定你为继承人。”异人闻听大喜,马上叩头拜谢道:“如果实现了您的计划,我愿意分秦国的土地和您共享。”
吕不韦说到做到,一下子就拿出一千金,其中五百金送给异人,让他广交朋友;剩下的五百金买了许多奇珍异宝,带去秦国。这时候,吕不韦的聪明才智得到充分发挥,他并没有直接去见安国君和华阳夫人,而是采取了更稳妥有效的迂回战术——找到华阳夫人的姐姐。见面后,吕不韦大显“三寸不烂之舌”的威力,先说异人如何贤达、聪慧,虽然现在落魄,但胸怀大志,现在赵国已经有很多人成为他的朋友。接着,他又说异人身在异乡,每天都想念慈祥的父亲和贤惠的华阳夫人,甚至肉麻地说什么“有时思念流泪到深夜”等等。当然,他没有忘记顺便夸奖华阳夫人的姐姐两句。
无疑,华阳夫人的姐姐被他的话(当然还有金银珠宝)打动了,吕不韦把带来的礼物请她转送给华阳夫人,并不失时机露出根本动机:请华阳夫人的姐姐游说夫人,立异人为接班人,以保永不失势。
在金银财宝的攻势下,华阳夫人的姐姐可谓不遗余力,对妹妹说:“我听说用美色来侍奉别人的,一旦年老色衰,宠爱就不复存在了。现在你侍奉太子,虽然受到百般宠爱,却没有儿子,不如趁早在太子的儿子中结交一位即有才能而又孝顺的人,立他为继承人。如果你像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那么丈夫在世时受到尊重,丈夫死后,自己立的儿子继位为王,最终也不会失势。假使等到容貌衰竭,失去宠爱后,恐怕想和太子说一句话都不容易。现在异人贤能,他自己也知道排行居中,按道理不能被立为继承人,其生母不受宠爱,因此希望依附于夫人。夫人若提拔他为继承人,一生在秦国都要受到尊宠啦。”
华阳夫人觉得得姐姐的话(其实是吕不韦所教)确实有道理,于是寻找机会,流着眼泪对安国君说:“妾幸得宠,不幸无子,愿将异人立为嫡嗣,以托妾身。”安国君答应了,并刻玉符为信。这样,异人便成了秦王的继承人。很快,异人的处境和地位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安国君和华阳夫人不仅给了他足够的钱财(在此之前,吕不韦又送给华阳夫人很多奇珍异宝),还让吕不韦做他的师长,辅助异人。吕不韦从此长住在邯郸,每天和异人一起广交天下朋友,等待着继承王位的那一天早些到来。与此同时,吕不韦开始了他的第二步计划。
有一天,吕不韦请异人到家里喝酒赏乐,二人微醉之际,吕不韦唤来数名歌女献歌献舞。歌舞罢,醉意陶陶的异人竟要求吕不韦将其中一名歌女割爱于他。此女子相貌漂亮,在歌舞过程中对异人频送秋波。这当然是吕不韦设下的圈套,此女子之前受吕不韦宠爱,已怀有吕不韦的孩子。
听了异人的请求,吕不韦先是装做甚为愤怒,最后慷慨地将这位宠姬——赵姬送给异人。12个月后,赵姬生下一个男婴,取名政。因异人秦王室之姓为嬴,故所生小孩又叫嬴政。
根据《史记》这段记载,秦始皇为吕不韦的后裔无疑。而且,《史记》中还提到,秦庄襄王(异人)死后,身为太后的赵姬仍与吕不韦私通。长期以来,民间传说秦始皇为私生子,根源就在于此。后来的史家也都沿用这个说法,如汉代的班固,宋代的司马光等。到明朝时,有几位学者对此表示怀疑,认为这或者是吕不韦编造出来保护自己的,或者是秦始皇的仇家捏造出来泄愤的。到现代,史学家出现了分歧,他们有的认为这个说法不可信,有的却认为司马迁的记述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那么,秦始皇究竟是不是吕不韦的私生子呢?本书赞同郭沫若等前辈的观点,认为秦始皇并非吕不韦的私生子,主要原因如下。
其一,这种说法传奇性太强。嬴政生于秦昭王四十八年,秦昭王是嬴政的曾祖父,中间还隔着祖父秦孝文王(安国君)和父亲秦庄襄王(异人)。异人当时只是秦昭王众多孙子中最没有地位的一个(否则也不会到赵国做人质),几乎没有可能继承王位。吕不韦在他身上进行投资已是匪夷所思,更何况嬴政的秦王之路更加漫长。秦孝文王和庄襄王碰巧都很短命,前者只在位几个月,后者在位三年,所以嬴政13岁时早早登上王位纯属巧合。吕不韦不可能预见到这种巧合,除非他是神仙。
其二,不符合科学规律。嬴政是在赵姬嫁给异人一年以后出生的,后人为了把嬴政说成是吕不韦的儿子,才有怀孕12个月这种离奇传说。近代医学证明,人类妊娠时间从受孕之日算起平均不足9个月,仅为266天左右。古人因为不知道女性的受孕时间,才有了“怀胎十月”这种不准确的说法。医学专家指出,如果真的怀胎10个月,对胎儿是相当危险的,更不要说12个月了。虽然现在偶尔也能见到怀胎1年成功生产的新闻报道,但都不可信,或者是孕妇为了掩盖自己的不忠而撒谎,或者是中间有过不明显的小产再第二次怀孕。根据赵姬生子的时间,我们可以判断嬴政不是吕不韦的私生子。
其三,《史记》的严谨性。有关吕不韦是秦始皇生父的说法不见于《战国策》等其他史料,是《史记》首先提出来的。许多历史学家之所以不敢否定甚至去肯定这种说法,是因为太过相信司马迁,以为太史公不会胡写。以现代的眼光看,《史记》算不上严谨的史书,因为其中充斥了神话、鬼怪、传闻和小说家言。就拿吕不韦这事来说,《史记》既说赵姬是委身吕不韦的舞女,又说赵姬是赵国有势力的豪家女,身份如此悬殊,前后矛盾。又如,《史记》叙述吕不韦与异人商议如何争取让安国君(后来的秦孝文王)立异人为嫡嗣,绘声绘色地记录了两人的对话。读者读起来固然过瘾,但这是两个人私下里极为机密的密谋,具体内容他人如何得知?实际上不过是司马迁的文学虚拟而已。再如,赵姬婚前怀孕一事,乃是她与吕不韦两个人的天大秘密,连赵姬的丈夫都瞒过了,他人又如何得知?明显是编造出来的。另外,吕不韦生前,秦始皇显然从未听说过吕不韦是其生父的传言,所以在决定除掉吕不韦时,还责问他:“君何亲于秦?”综上所述,关于秦始皇是吕不韦私生子的传说纯属捕风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