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龙坊,是丹国最大最有名的铸剑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光是现今的兵器谱,前五十的排名里就有三分之一出自铸龙坊。
就连朝廷的兵器,也是铸龙坊独家供应的——据说这是祖荫之福,具体是什么祖荫,连当今太后也说不清楚。
而为了捍卫辽阔的疆土,遏制近年来蠢蠢欲动的、被赶到苦寒之地的北域余孽的滋扰,朝廷每年在军需,尤其是兵器上的开资是巨大的。可想而知,铸龙坊每年的收入是如何庞大的一个数目。
之前,岳东成就一直苦苦纠缠,借着太后的亲故,想要入股铸龙坊,偏偏,铸龙坊对此毫不买帐,加上东家又与和朝中开国元老们交好,而少东家更是于当今孟林盟主上官豪的独子上官恕是八拜之交——朝廷有德高望重的元老看顾,江湖又有武林盟主背景,对这样的铸龙坊,岳东成也不好来硬。
但现在好了,皇帝一道圣旨下来,岳东成就直接拿铸龙坊少东家与上官恕说事,各种罪名胡乱编造,竟就下令把铸龙坊查封了,还把铸龙坊东家一家三十六口打入大牢,连襁褓中的初生儿都不放过!
虽然后来因为皇后的关系,铸龙坊东家一家得以平反,无罪释放,但是,岳东成在铸龙坊东家一家入狱期间居然强占了少东家已怀有身孕的媳妇,而致其受辱上吊枉死。
此事,捅破了天,也在朝中引起了震荡。偏偏,岳东成居然因为太后力保的缘故,只是被轻巧地贬到远离朝廷但富裕的青州……
少东家大怒,于是透过复杂的关系网,花重金联系戾,就有了今夜,指明要戾头号杀手取岳东成狗命,以印鉴为凭换取酬金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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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用绸缎包裹着的印鉴划破滂沱的雨幕,落到了齐和的手中。
齐和让旁边的师弟检验,得到确实是岳东成的印鉴的回答后,面色反而极为不好了起来。
把印鉴交出,等同于把任务的功劳交出。
齐和此刻是来抢“功”的,可是,这个“功”,应离却没有一点迟疑就奉上了。
齐和最讨厌的,也是应离的这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雨打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齐和扭头,看到了自密林深处走来,身穿着与应离款式相似的劲装青年。
青年眉目被油纸伞所遮,唯有泛着笑意的嘴角,让人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份——应离的左膀右臂,戾的杀手中第二号人物,左手剑,苏墨。
齐和又瞥了应离一眼,黑着脸领人离开。
与应离擦肩而过之时,却突然驻足,用只有二人才听到的声音说道:“给你一个忠告。”
哗啦啦的雨水之中,应离的目光微动,如果不细看,绝对不易察觉应离实在看着齐和。
齐和扯出一抹不怎么耐烦又带着几分厌弃的目光:“马上离开。”
说罢,头也不回便走了。
撑着油纸伞的青年此时已经来到应离的身边,长手一伸,为应离遮风挡雨。
“他和你说什么了?”
青年有一副让人能如沐春风的好嗓音。
应离只是摇头。
二人开始并肩而去。
因为应离不是善于交际之人,所以一路无话。
直到,来到戾的总舵入口,应离取出怀中精致的玉锁匙,插入机关锁口之际,青年才突然开口:“你的睫毛很长。”
应离微愕。
青年骨感的食指伸过来,像是要抹掉挂在应离眼睫毛上的雨珠子。
作为一名活在刀锋之上的杀手,往往拥有比寻常人更敏锐的直觉,尤其是来自他人的恶念、杀意等等。
对旁人的接近,更是抱有高度的警戒。
换做旁人,别说让对方碰自己的眼睫毛,就是让对方与自己并肩,也是天荒夜谈之事。
而应离,因为与青年有自小长大的情谊,而对青年的接近格外地有容忍度,可以说,历经过几次生死患难之后,应离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后背交付给对方。
其实,如果连生命都可以付托,让对方碰碰自己的眼睫毛,也不过是小事。
但偏偏,当青年的手指就要碰到应离的眼睫毛的一霎,一抹异样的尖细银光自青年里袖一闪而过。
多年来的敏锐,使应离下意识就把头往右一侧。
霎时,左耳耳骨一痛,殷虹的鲜血便自被划破的口子处沿着耳骨轮廓滴落。
下一秒,应离螳臂一挡,以內劲震开苏墨的攻击,不过,一柄匕首,却从苏墨的右臂间滑出,在苏墨的右手被应离震开的同时,苏墨身形一矮,左手已经接住了匕首,就往应离大闯空门的腰腹刺去!
应离盘间一稳,一记强力膝袭,撞上苏墨的手腕,匕首再度脱手,这次,应离没有给苏墨把匕首接稳的时间,直接把匕首握在手中。
苏墨表情毫无变化,接过方才抛起的油纸伞。
方才的一阵突袭与拆招,苏墨竟未及湿身,可见二人动作招式诡快。
……
……
雨,继续哗啦啦地直下。
沉默在二人间蔓延。
应离的表情未见有被背叛的震怒或激动,不过,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开口,“第一招,你应该使用左手。这样,我应该躲不开你的偷袭。”
这语气,没有掺杂一丝的感情,就像是,只是在对陌生的人,陈述着一件事情的真相。
偏偏,表情还是很认真的。
所以,苏墨的表情,终于微地扭曲了一下,“如果我一开始就用惯用的左手,你觉得,当我的手指探向你时,你不会躲开?”
应离似乎想了想,认真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会再让你有尝试的机会。”
苏墨怒极反笑。
应离难得地多话,“为什么想杀我?”
二人是一同被养大的,也算得上共生死患难的交情。
在对敌时,应离可以把自己的背后交给苏墨;若苏墨能托付自己的后背,应离自问,即使要自己去死,都会拼尽所有保其周全。
“你说呢?”苏墨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