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知晓此时军心溃散,唯有趁着吕布还未冲散阵型的时候,尽快斩杀完毕宛城军,才有可能唤回士兵的镇定。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夏侯渊充分体现了一名优秀将领的眼光,当他看到那个还在骑兵阵里死命拼杀的魏延时,便知道必须要尽快宰了那个坚强的敌将,虽然夏侯渊很欣赏他。
思念至此,夏侯渊奋力用长枪荡开那些杂兵,纵马冲到魏延身前,在魏延已经挥刀砍出,旧力已发、新力未继的时候,刺出如毒蛇一般的利枪。
魏延本身已经负伤累累,心力疲惫,此时又被夏侯渊钻了空子,五感已经因鲜血的流逝和体力耗尽的他双重折磨弱化的他,只感到有股杀气蓦然从身后涌出,待回过头时,看到的只是夏侯渊狰狞的面孔。
然而,那一刻并没有如预料般显现,只听‘叮’的一声,夏侯渊狰狞的面目立刻变为震撼。
魏延随即抬头瞟了一眼,一支寒光闪烁的大戟正从他头顶上探过来,接下了夏侯渊势在必得的一击。捉住这一瞬间的空隙,魏延赶紧策马从夏侯渊身侧冲过。夏侯渊也不阻拦,似乎正全身贯注地注视着新来的敌手。
魏延心中大奇,拨转马头一看,不禁大喜过望!
只见披挂整齐的吕布威武有如战神,端然稳坐在烈火般的巨马赤兔上。他右手轻轻松松端着方天画戟向前遥指夏侯渊,左手控制着赤兔的缰绳,全身放松而自然,竟然予魏延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仿佛吕布的人已与四周空间水乳交融,形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这种奇异的融洽向天地之间无限广阔的延伸,颇有天人合一之态,令魏延从心底感到震撼。魏延不由得全身战栗起来,轻轻呼出一口气:面前这气势,就是所谓的“天下无敌”么?与这武道巨人相比,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啊。
夏侯渊全神贯注地盯着吕布,长枪收在面前,与马刀交叉形成一个十字,门户封的极为严谨:仅仅在气势的对峙上,他就已全军覆没。
本来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击却因为错估了赤兔的速度,心中已然有些错愕。此时看到那个曾经以一挡六的猛士再次屹立在自己面前,且气势仿佛没有因为当年的失败而跌落,反而越发凝重。虽然没有当年那种睥睨天下的暴戾,但此时那种涌现出的淡淡唯我独尊的气质,仿佛更胜当年。也不知道吕布从何找到的信仰,能让他的气势再度精进...
夏侯渊突地爆喝一声,好象平地上起了一个炸雷!借此一喝之威,他一踢马腹,巨掌中长枪舞动,好象化做了一条择人而噬的黑龙,变化无方跳跃流动着向吕布裹去:此时,夏侯渊知道自己决不能退,即便死,也不能退。若是自己显露出任何一点胆怯的意味,那整个战场就此将不战而败!
没有惊涛骇浪的杀气,没有激荡交错的风声,吕布手中大戟自然而然地运动起来,有如日月星辰的变幻流转。令魏延为之目眩神迷。
夏侯渊咆哮如虎,兵刃交错中洒出一片红光,人影一合即分。
两骑互换了位置之后重新掉头对峙。
夏侯渊的左肩甲已经不翼而飞,鲜血从肩头不断流下。他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双手长枪与马刀依然摆出十字交叉的架势。虽然已经受伤,但一身杀气有增无减。
吕布面色仍然那么平静,启动他那金属颤动的口音:“夏侯渊,你的武技虽然不俗,但根本不是我吕某人的对手。告诉本人曹操在哪里,留你一条全尸。”
夏侯渊纵声狂笑起来:“三姓家奴!先收拾下某家再胡说八道也不迟!”
听到这句话,吕布仍显英俊的面容一绷,逐渐呈现出疯狂的杀气,让人触目惊心。他微微一笑,点头道:“好,我要将你的人头漆成溺器!”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赤兔就骤然窜跃,好象一团炽烈燃烧的火球,拖着长长残像如同红亮彗星般扫过大地。寒光闪烁的方天画戟突然变幻成一条银线,无声无息地直刺夏侯渊的喉咙。
“叮!”
兵刃交错,两骑再次互相错过。又是一蓬鲜血溅出,吕布仿佛羚羊挂角般的一戟,在夏侯渊粗壮的胳膊上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如泉涌。
而场上的所有人在感叹吕布戟法的神妙之余,对夏侯渊的悍勇也深深折服:虽然伤重至此,但他的气势却没有丝毫削弱的迹象。此刻,这位被曹操深信和厚爱的勇士重新与吕布放对。
夏侯渊先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忽然放声大笑,颤动空气的大笑声中,蕴涵着无比的豪气与愤怒!然后长长吸气,原本巨大壮硕的身躯此刻显得更加高大。他仿佛将全身力量都运到双臂上,左手马刀凭空划了一个半圆,发出割裂空气的锐响,右手长枪遥遥前指吕布,厉声道:“再来!”
场上之人似乎已经停止了战斗,只被两大高手的打斗所吸引,尤其是年轻的李严,居然吸了一口凉气:这人莫非是不死之身,竟然还要挑战?
忽然旁边马蹄声整齐而急促地响起,数十名被挑选、充当夏侯渊亲卫的虎豹骑士护主心切,呐喊着一齐挺矛自奉先公背后冲刺!
魏延大惊之下正欲策马急奔解救,但已经来不及了。
旁边夏侯渊也已大声嘶喊道:“住手~~~~~!”声音惶急,但已经无法制止。
数十条长矛不断加速,毒龙般刺向吕布的后背。魏延的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但吕布却恍如完全没有看到,依然立马稳如山岳。
一尺……
半尺……
长矛及体。
寒光闪动。
下一刻,无数的残肢与碎肉四散飞扬,鲜血再次染红了大地:适才生龙活虎的骑士与战马化成无数没有生命的肉块,散落在地上。吕布依然没有动,但几条血线顺着方天画戟的锋刃流淌下来。魏延头脑中瞬间血液仿佛被抽空的感觉,勒停战马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脑海一片空白。
如果为吕布的武技下一个定义,那就是“毁灭”。这戟法已是毁灭的极致。无论任何人、任何事物,都绝对不允许当其锋锐!而当年,就是这股的“毁灭”之气,差点令曹操都为之俯首。
夏侯渊的喉咙里咯咯作响,已经说不出一个字。看到刚才的一幕,这豪勇无双的勇士竟然也为之深深震慑。
吕布依然面对着夏侯渊,不过和刚才相比,精良的精钢甲上增添了几滴鲜血而已。他杀气更盛,忽然咧嘴一笑:“怎么还不放马过来?提出挑战的不是你么?”一笑之间,露出两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说不出的风流倜傥,又好象一头择人而啖的野兽。
夏侯渊全身一震,眸子依然炽烈,他点头厉声道:“好!吕布,今日之辱,铭记在心!现在某家还不是你的对手,但迟早要将你的人头挑在某家长枪之上!”
吕布轻蔑一笑,红亮的彗星再次出现,眨眼间飞过两人相距的空间,人马合一地向夏侯渊冲去。声音却仿佛还留在原地未动:“夏侯渊,你以为自己还有报仇的机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