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对面是未知的命运,铺天盖地的点点火光似乎也停止了前进,逐渐聚拢形成明亮的火炬之海:前来的部队显然是发现了这里的动向,所以同样停止步伐,收拢因为急行军而变得松散的部队。紧接着,就好象巨龙在向前喷出滔天烈焰似的,无数点火光从对面那巨大的火海游离出来,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马蹄声,紊乱而疏松地向这边猛烈地冲过来!
感受着脚下大地的颤动,徐荣呼吸为之一窒:来了!
就在徐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来军以惊人的速度不断从城门之外逼近时,这些高速前进中的火把们猛地一齐熄灭!喧哗声也忽然停止,这惊人的变化令人目不暇接,使得远处那燃烧的军队与徐荣亲卫之间,忽然变成了无比深沉的黑暗。唯有由那无数骑兵杂乱的马蹄声从细微不可察觉的声响逐渐化做耳鼓中轰鸣的滚雷,才能令徐荣察觉到那支军即将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仿佛感受到这股强大的震慑力,跨下的战马烦躁地向后退了几步,徐荣双腿一夹向前催动,它才极不情愿地走了回来。就在这一瞬间,在背后长安大火的照耀下,徐荣看见原本散乱的敌骑不知何时已形成一股密集的铁流,马上羌胡骑士笔直向前伸出的马矟反映着火光,齐整的,如刀削斧劈般列成方阵!
原来如此,熄灭火把,不过是他们用以隐蔽自己从散乱冲锋到密集阵型的幌子。其他姑且不论,但说如何能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如此自然流畅地实现从疏松的散兵线到不断聚拢形成密集阵型……这其中的复杂变化,又需要多么艰苦的训练,多么高明的骑术?
徐荣心里猛然一紧:若然自己稍有异动,估计这飙军马恐怕就不是列阵迎候,而是化为锋矢冲杀而来!
多么精悍的部队,才能如此?同为西凉精骑,自己的飞熊军怕远不是这支部队的敌手。
“来将可是徐荣?”如裂涛分浪般,军队逐渐闪出一道缺口,一位单手斜持大刀的武将问道。
“正是在下!”徐荣回话,等待着他们的主帅出现。
即刻间,武将的身后陆续出来一些将领,而身在正中的,就是那位传说中酷爱锦袍披身、容姿俊逸的西凉少将军。
“徐荣因军务在身,不能下马行礼,还望西凉侯莫怪。”徐荣望着那个嘴角仿佛总是带着一丝坏笑的少年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让你来也不是看你抱拳行礼标准不标准的,这会儿也不是举行仪仗队检阅的时候。”少年轻松说道,浑然没把火光冲天、喊杀遍地的长安放在眼中。
“某闻少将军有太师虎符,可否现出一观?”虽然不知道那少年所言为何,但此刻火烧眉毛,还是正事要紧。
马超伸手将董母给他的令牌拿出来,随意扔给徐荣。
徐荣看到事关万人性命、决定飞熊军的志向的虎符就那样被马超扔过来,心里除了震惊外,还带着丝丝的恼怒。可随即,徐荣就将那不满的情绪压制:人家有如此精良的西凉铁骑,哪会在意飞熊军的态度?
慎重而仔细的将那块虎符与身上的虎符相扣,徐荣确认马超没有诈自己。
虎符一直藏在太师身上,也就亲眷才有可能得到。这样说来,太师的家眷...
徐荣知道,此刻,不宜多问。
确认无误后,徐荣肃容,亢然说道:“少将军既有虎符,便是飞熊军统帅,有何吩咐,某等在所不辞!”
“没什么大事儿,告诉飞熊军的将士们,李傕等人都是欺君罔上的傻鸟,犯上作乱,罪不容诛!让他们守好长安内城,不许一个贼军闯入!”相对徐荣的严肃,马超就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
“某将遵令。”徐荣抱拳还礼,让手下亲卫飞速传达新令。
马超的命令很明确,只是让飞熊军守住长安内城,并没有让他们主动出击。那就是说...
果然,马超挥枪斜指夜幕,豪情万丈:
“儿郎们,长安已在脚下,我们还等什么?亮出我们的战矛,喊出西凉的沧桑,让那群傻鸟在我们面前颤抖吧!”
“吼!”三万西凉铁骑轰然应诺,声势盖天。
“甭客气,西凉苍鹰们,尽情杀戮吧!全军冲锋,杀光眼前胆敢手握兵器的敌人!”马超一马当先,挥枪引导众军,如一只展翅俯冲的苍鹰,盯死了到手的猎物,骤然出击!
三万铁骑不甘落后,纷纷化作一股滚滚洪流,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随着前方矫健的身影,席卷而去。
徐荣见此,止不住心中热血沸腾,随握紧手中大刀,紧紧追在这支大军后面。
整支西凉大军就如一只庞然的巨鹰,展翅翱翔在长安上空,若然发现哪处有刀剑声,便展翅于此,伸出他们的利爪,狠狠嵌入他们脆弱的皮肉当中。
而跟在西凉军后的徐荣也暗暗吃惊,因为他发现西凉军的作战方式有异于寻常大汉部队:他们都是马上的健儿,居然能在马上骑射!往往大军未到,就箭如飞蝗,雨点一般不断地落在敌人阵中。未及冲锋便瓦解了敌军士气,随后展开的,就是犀利的屠杀。
没错,的确是屠杀。西凉军先是用长矛贯阵,随后便拔出腰间弯刀,如割草般取下敌军头颅,丝毫没有减缓冲锋的速度!
而最前方那个身披锦袍的少帅,更是如苍鹰捕兔般随意,徐荣惊骇的看到,那匀称但略显单薄的身体,凌空扭动,仿若游龙。每每一击便能爆发出惊人的锐气和力量,而长枪从身侧弹起跃入半空之中,枪锋就高速旋转着自左向右疾兜而去,每一枪挥出,银枪就发出无比凄厉的锐响,所到之处,夹杂在他与叛军之间的几人就当即被拦腰绞做两段。
如此凌厉的手段,真不敢相信是出自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之手!
然而,这些不算震撼,徐荣震撼的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右翼和左翼的将领仿佛竞赛一般,急切争夺着这些轻易的战功。没错,说是轻易,因为这些悍勇的叛匪在他们面前就如土鸡瓦狗一般,瞬间就成为他们可以炫耀的功勋。
右翼一个拎大斧的将领,仿佛虎入羊群,所到之处,斧风阵阵,带起一片狂喷而出的漫天血雾;而左翼的两名将军,一人持刀,一人用矟,当真配合默契,所向披靡,直杀得敌军望风而逃。
如沸水泼融雪般,西凉军尽显边陲的苍冷和绝情。
在他们势如破竹的攻势下,内城叛军的斗志已然被瓦解。
这时,马超也暂时停顿一下,放眼扫视整个战场,在夜色笼罩之下,满地的鲜红都变成一种沉凝的紫黑。
他知道:战斗,才刚刚开始。
在遭到已方如雷轰电闪般的突袭之后,长安内城已无所忧虑,而外城,才是争斗的重心。
“徐荣,现内城已然无虞,温侯和司徒大人何在?”
“少主,司徒大人闻叛军来袭,就率领家仆赶到青龙城门,此刻,当与贼军对恃中。”
不知不觉间,徐荣已经改变了自己的称呼。
“青龙城门?”
马超恍然,历史上,王允似乎跟这楼有点故事啊。